终战(四)
——“传书?我等未曾传书于你,我等仅是于鹤脚驿站暂歇,未遇到什么麻烦……”
“嗖!”一阵急促的风将树枝折断。
——“离朝,答应我,不论发生何事,你都要杀死黑斑。”
晴天下,雨水打湿泥土。
——“今生我已无有遗憾。”
风钻入山洞,直冲石府,发抖,踉跄。
至一石室前,风止,人影现。
发丝凌乱,浑身沾着土与碎叶,大大小小的细口渗出血,“雨水”顺着脸颊滴落。狼狈至极的她伸出抖个不停的手,将寝屋的石门推开,瞧见烛火悠悠,可是空空如也,石室里空空如也,心也空空如也。
“啊——!!!”
她哭喊,喊叫声于整个石府回荡,回荡,回荡,回荡到最后,音如炮弹砸在她单薄的身躯上,使其摇摇晃晃。
迈开脚,走进去,双目平静而空洞,离朝几乎是扑倒在石桌上,险些将烛灯撞倒。
幽晃的烛光下,她的手缓慢地将桌上的信打开,她极力控制着不让眼泪落在信纸上。
纸上只有六个字:莫寻。从长计议。
“果然……”沙哑的声音扯着怒火发颤。
你早就知道会如此,是以你给我《风雨录》,你让我带你去游山玩水,我所求你皆会答应,那段日子是今生最后的美好,是吗?君姑娘……
泪水决堤,离朝将牙齿咬出血,把啜泣声埋葬在喉咙。
不知过了多久,她平静下来,将这封信宝贝似的收好。接着集中注意,感知。
在哪儿,你在哪儿,南方,东方,东南,海……南泉。
睁开眼,离朝猛地站起,顾不上头晕目眩,她冲向石府门口,脚步飘忽,差点一头栽进温泉里。
好在有惊无险地出了石府,离朝喘了两口气,走出山洞。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也很刺骨,阳光是冷的,不,心是冷的。
但是还未到绝望的时候,君姑娘还活着,希望还在。
深吸一口气,离朝稍稍平复心境,而后双足用力一蹬,“化作”飞鸟,飞向南泉。
……
十日后,一个气势非凡的女乞丐来到南景阁所在南邑城。
南邑城乃南泉地眼城,往日热闹得很,这些日子因为不知名的大事,南邑城的百姓皆被官兵带到其他城镇暂居,外商也皆被暂时请离。南邑城方圆五十里为官府规定的禁地,基本无人会冒生命危险闯禁地,除了这个看上去很年轻,背着一把宽剑的女乞丐。
女乞丐站在南邑城城门口,城门是大开的,就像在等着谁一般,城内空空,无有多少活人的气息。她盯着城门上“南邑城”三个字看了一会儿,随后默默拔出剑,又拿出两个瓷瓶,将瓷瓶中的血涂抹在泛青光的宽剑剑身,一瓶抹一面,玄妙的是宽剑在以肉眼可见之速吸收血水。
待宽剑吸收完,青色的光芒强盛了一些,且青光之内隐隐有赤色流动。女乞丐动了动手腕,见手中剑并未更轻盈或更沉重也就不再在意宽剑如何,迈步踏入南邑城。
南邑城中,一名白衣剑客在等着她,剑客手中拿着一把纯赤色的长剑。在剑客不远处的某屋顶上,一个俊秀的男子正摇着折扇,勾着嘴角,坐壁上观者。
这二人,女乞丐——离朝皆识得。
“她在哪儿?”离朝一步步向白衣剑客靠近,嘴唇微动,声音微小而嘶哑,她不指望对方能回答,亦不需要,她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南景阁,还好好地活着。
“你既知道,又何必相问。”敌人清亮的声音透露着冷酷。
“给你机会。你若真心投敌,我便杀你。”她的语气平静而淡漠。
闻言,对面的人轻笑,冷声道:“我早就想与你一较高下,我要夺回我的师妹。”
“……是吗。”
忽起一阵风,卷起离朝披散的发,她半阖着眼,嘴唇微动。
“你试试看。”
音落,一股热浪前冲,将拍在白卿的面上。白卿未料到其速这般快,一时未聚气元作挡,仅堪堪来得及抬起朱影。
“当”的一声,白卿后退三丈,感觉气血翻涌,还未站稳,敌人下一招就袭至,由下向上似慢实快的挑招。白卿微微眯眼,未管身前的人出何招数,她当即回身一斩。
又一声脆响,白卿瞧见一道人影飘落,单足点地。至于方才冲至她身前的不过是一道幻影。
幻影,古怪的招数。白卿挑了下眉,这次她主动出击,聚拢气元,配合迅疾又轻盈的剑法,毫无花招地直袭而去。
但见白影一晃,手腕轻抖,一息内出三剑,攻上中下三路,聚拢的气元则是绕后,因速极快,又皆是实招,让人反应不得。
可惜为神识阻。
攻击不成,白卿毫不恋战,即刻后撤,避过离朝的反击。
之后交锋数十次,铿锵脆响不绝,火花四射,不相上下。
不,白卿发现离朝的身影逐渐变淡,直至又一次兵刃相接各退数步后,离朝已是不见,甚至感觉不到气息。
气域,藏锋绝学吗……
思绪一瞬,白卿猛地上跳,接着拧身挥出一剑,打中敌人之剑,同时脚落地,她急促往右侧闪避,左侧发丝被斩断一缕。
不好硬碰硬。
意识到此,白卿行轻功于城中乱窜,每跑过一处,是房屋会坍塌,是树木会折枝,是土地会深陷。
奔逃一炷香,中途驾驭气元横冲直撞,终于将对手的气域打破,离朝之身影出现的刹那,白卿驭气元兜头向离朝砸去。
气元打中实体却传回一丝恐惧,恐惧荡在白卿心头,她向对手靠近的脚步稍显迟疑,手中朱影在微微颤抖。
“轰隆!”
原本的晴天倏忽乌云密布,一道闷雷让恐惧占据心神,她止步,望着悄然站起的擎天巨像,发怔。
巨像举剑,剑尖捅破乌云,为闪电缠绕,欲将天地劈成两半,风在叫嚣二字“快逃”。
然……
白卿皱眉,看出此象内虚,也看出对面的人想要作何。
“你走不掉,不打败我与黑斑主上,你无法踏入南景阁,这是阵法。”
也是一句忠告,离朝若敢拼命冲进南景阁而不顾身后,黑斑会瞅准时机瞬间杀了她。
对面的人不动,仅是将高举的剑挥下,巨像与她动作同一,于是猛烈的剑风直冲白卿。白卿早有准备,聚起的气元将此看似凶骇的招数阻挡,亦发觉对手打算声东击西,那无形的“利刃”已是绕至背后,来势汹汹。
可她却不打算管,因为……
“已是差不多,余差不多知晓赤青星会何等招数,你退下罢,余可不希望你死。”
话音未落,离朝的神识就被另一道更为强大的神识阻碍,如若硬拼,只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她只能理智地收回神识,全神戒备。
俊秀公子“苏维钰”轻飘飘落地,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你还真是弱呢。”他眯起眼睛,十分高兴,“气域,你在余的面前如何能构筑气域?嗯,还有神识,以及江曌教与你的三种剑之境,哦对,你一定还会藏锋门的‘势’与气元盖体。呵呵呵,可惜这些招数对余无甚作用。或许你以为余还很虚弱?那真是大错特错,苏维钰替余炼化了一年魔刹蛊,虽然不如余原本的身体,但对付你这等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已是足够。”
他在挑衅,也在拖延时间。离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现下五十里外应已开战,赤网和武林盟,以及部分邪道无法抵挡邪道老怪物太久,一旦老怪物涌向南邑城,我将半分胜算也无,更别提救出君姑娘。可如若让黑斑感到危险,他就会开启匣子,君姑娘的命就会保不住……还有,白卿是怎么回事,她是敌是友?方才那一番试探偏向黑斑,她在替黑斑试探我的底牌,可她又提醒我……
暂时将她看作友罢,她一定也是想救君姑娘。至于如何在杀黑斑的前提下保住君姑娘,约莫只能靠赌了,必须让自己陷入绝对的劣势,让他大意,等待一击致命的机会。
值得庆幸的是,陷入劣势并不难,难的是不让对方有所察觉。
不再多想,离朝进入阖武之境,足下轻蹬,为风吹向黑斑,巨像蜷缩着身躯跟随。
而歧戈好整以暇,无有一点动弹的意思,就犹如一木桩等着她到近前,等着她那好比挠痒痒的力道砸在身上,等着她知晓何为刀枪不入后陷入绝望。且青龙鳞甲在身,这一次就算是灵气也奈自己不得。
然,当离朝快到跟前,将如闪电般出招时,歧戈猛地心里一颤,察觉到危险,匆匆后退,那道含着赤色的青光从他眼前划过,一道细口留在他面上,自细口渗出血珠。
剑,那把剑有问题。歧戈的笑容消失,他眯着眼冷冷地盯着再度飘落于地并蓄势待发的离朝,突然发出一声低笑。
“南景珂,随余一同进攻,你若不愿,余就只好开启匣子了。”
“白卿,放马过来!”南景珂还未答,离朝便抢先邀战。
对此,歧戈大笑,笑罢向南景珂投去危险的目光,轻声细语:“南景珂,你可是在犹豫?”
“不,珂愿为您效劳。”
言讫,她为表明决心率先进攻离朝,没有半点手下留情之意。
与此同时,南邑城五十里外以及海面上战火已起。
海面上,博允筝靠着早些年引进的海外船载炮台与爵玛改造的机关船,以及海陆皆擅长的狄卫两军,将辅南王的军队阻挡在南泉海境外。
可惜因为对方□□队太过强劲,他的埋伏计策虽然奏效,但无法一口气将敌人赶出,便只能作持久战的打算,左右不论赤青与黑斑大战结果如何,他都不会让辅南王踏入天原,残害百姓。
只是会苦了这些兵士,他们在此战恐怕九死一生,而计谋于强大实力面前已是十分无力……
至于南邑城五十里外也不比海战好到哪里去,邪道老怪物正一边笑得猖狂一边肆无忌惮地杀人,不论是武林盟还是赤网和邪道中人都只能拿人数去堆挡,唯一庆幸的是他们有援军,只要撑到援军到来或黑斑被杀,此战就能胜。在那之前,绝不能倒下!
习得伍之道的鬼军以三千人发挥出万军的实力,勉强挡住向南侧突围的老怪物。同时北侧由顾萋萋率领的镰寨大军把守,东侧则是由连恒行临危受命率领的武林盟把守。
三军理智固守,来自西侧的邪道老怪物暂且只能“割草”,难以突破。他们当然也知道耽搁下去不好,于是十数人互相对视一眼,打算挑软柿子,遂齐齐向北侧顾萋萋的镰寨军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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