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沐猴而冠
裴大夫人自然是有自信不会被罚，才敢当着裴家众人的面说出替裴娇娘受罚这种话。
可是她所了解的裴家二老，是裴太夫人还健在时候的裴家二老。
裴大夫人是裴太夫人亲自上门求娶的媳妇，裴太夫人还在健在的时候，裴家二老不看僧面看佛面，从来都是给足裴大夫人面子。
并且裴大夫人的娘家可是豫章陆氏，是十大皇商之一，每年往裴家送的银子，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数目。
若不然，贪财好色嗜酒成性的裴大老爷，怎么会娶姿色平平的裴大夫人进门呢？
裴大夫人眼看着自己要被裴家二老当着裴家众人的面儿罚跪祠堂，她猛得站起来，狠狠地拽了裴大老爷一下，让他挡在了自己和裴家二老之间。
裴大老爷这回是终于知晓了裴大夫人的意思，但是他生性懦弱胆小，从来都不敢反驳裴大老太爷。
现在裴大老太爷的话都说出口了，他自然是不敢反抗的。
但是一想到陆家小弟每三个月就背着裴家众人送到他们房里的银票，他哆哆嗦嗦地给裴家二老行了一礼，颤颤巍巍地开口为裴大夫人求情，“今日是祖母去了的日子，府中办丧事还有许多事要做，儿子想着，不如就让陆氏帮母亲。再说了，过几日我们得设灵堂接受吊唁，出殡前，不定有多少人要来呢，陆氏是府里大夫人，不在总归不好。”
裴家二老本来就没想罚裴大夫人，一听裴大老爷这么说，倒是又觉得他说得很对。
罚跪祠堂三日，最少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养好，但是这段时间正好是裴太夫人的丧葬礼，届时会有很多宾客前来吊唁，她身为裴家大夫人，每日都不见客确实说不过去。
况且到时候陆家也会来人，这要是撞见了，肯定会十分不满。
为了每年沉甸甸的银子着想，裴家二老果断选择就此作罢。
裴锦娘看裴家二老的反应，就知道他们的想法。
瞧瞧，这就是总是把规矩挂在嘴上的风光人家，裴家。
身为裴家最大的两个长辈，前脚刚把让儿媳领罚的话说出去，后脚就能因为钱财面子而当作刚才什么话都没说过。
裴锦娘在心里鄙夷裴家二老的做法，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她只是跪在底下，抬头静静地望着裴家二老，但是眼中的期许显露无疑。
这下，裴家二老又为难了。
一边是刚搭上七皇子的裴锦娘，一边是对裴家的金山陆氏。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局面，从堂外走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青衣锦袍少年，一上来就拜见了裴家二老和裴大老爷夫妇。
裴锦娘从这个少年进来开始就面如死灰，彷佛突然被人抽光了全身的力气。
此人是裴家的养子，裴沐。
准确地说，是裴大老爷和裴大夫人的养子。
据说是裴大夫人进门后，许久未孕，于是就在别处过继了一个男孩，取名裴沐。
希望借此能带来孩子运，怀上裴大老爷的孩子，可巧过继了裴沐后，就怀上了裴六小姐裴娇娘。
但问题是裴沐作为过继来的孩子，甚至比裴锦娘这个裴家大小姐还大上一岁。
可天底下哪有这种过继？人家都是过继个年纪小的孩子，悉心照料，以后还能当自己是亲生父母，可裴大夫人硬是过继了个已经记事的孩子。
因为裴沐是裴大夫人陆氏的未婚子。
也就是说，裴沐是裴大夫人嫁给裴大老爷前，和别的男人怀的孩子。
而这件事裴锦娘也是上一世在无意间得知的。
若不是裴沐欲对她不轨，将她关在自己的书房里，她也是没办法发现裴沐的秘密。
那时候裴沐虽然身为裴家养子，但是在长安城已经是出了名的才子，教过他的老师，都断言他是状元之才，他要参加科举考试，裴家更是为他铺路，待他如亲子一般。
可是就是这样的才子裴沐，却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在众人面前，是一副翩翩公子，才华横溢的样子，从来都举止有度，克己复礼。
但是却在暗中一直觊觎裴锦娘的美貌，总在没人的时候对裴锦娘动手动脚，还多次出言调戏，上一世的裴锦娘唯唯诺诺，只觉得裴沐是大哥，虽知不对，但是不敢反抗。
裴锦娘的不反抗，倒是让裴沐更加大胆起来，有一次就将裴锦娘骗到了自己的书房内，欲占裴锦娘便宜，但不凑巧他的一位老师突然远游归来，他只得出门去见那位老师。
但是他出门前并没有放裴锦娘回去，而是将她锁在了自己的书房里。
裴锦娘无助又害怕，更让裴锦娘恐惧的是，她无意中碰倒了裴沐书房里的书架子，从架子的暗格里掉出了一堆书信。
裴锦娘想着，这些书信藏在暗格，必定是些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如果能抓到裴沐的把柄，那就有可能摆脱裴沐的魔爪，于是当机立断将所有书信都读了一遍。
就此她发现了裴沐的大秘密，他不但是裴大夫人的非婚生子，还在暗中联系到了自己的生父，确定了自己的身份。
这些书信就是裴沐和自己生父的联络书信。
本来只是想抓裴沐把柄的裴锦娘吓坏了。
这哪是裴沐的把柄，这是裴家的把柄，若是让世人知道裴家的才子养子是裴大夫人的私生子，那裴家肯定会脸面无存。
裴锦娘只是遇事拿不定主意，唯唯诺诺，喜欢听别人的，但是又不傻，若是让裴沐和裴大夫人知道她知晓了他们的秘密，那她绝对会小命不保。
她慌慌张张地将那些信装了回去放回暗格内，又费了半天劲将那书架扶起来，将书都放回原位，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后来，直到裴锦娘入宫前，裴沐还是时不时地骚扰她。
更可笑的是，裴大夫人是裴太夫人亲自求娶来的，裴沐也是裴太夫人亲自做主过继来的。
如此看来，裴太夫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裴沐的存在，而陆家把姑娘嫁过来，还每年都送不少银钱进裴府，不光是想沾裴家两位娘娘的风光，更是为了裴大夫人的安稳生活。
毕竟，除了裴家这么“有规矩”的人家以外，再没有哪家人能接受未婚生子的姑娘做自家长房宗妇，还能将那未婚所出的私生子过继来当养子。
普天之下，也就裴家能有这般气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