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沈煊走的那天正好赶上二姐回门。
看到自家姐姐面色红润,精神也不错,小性子更是没改多少,一家子吃饭时他那便宜姐夫也还算殷勤。
毕竟这年代,能给媳妇夹两个菜都已经算是体贴了。
虽明知以方老头的聪明,定是不会让二姐受委屈的。但没亲自瞧上一眼,总归是有些不放心的。
没办法,这年代女子到哪里都是弱势群体。在家里地位比不得男孩,出嫁了,婆家也未必把你当自己人,娘家更已经不是自个儿家了。
二姐她平日虽有几分厉害,但终归身处弱势,上头还有个进门多年的长嫂压着,总归不如自家自在。
见小弟不时往这边瞧上一眼,沈珠自是知道怎么回事。又见自家丈夫战战兢兢,举止生硬,生怕自个儿哪里做的不好。
心下感动之余也有些好笑。
小弟怎么总担心她被欺负,也不看看她是个好欺负的人吗?惹急了她,她才不看对方是谁呢,该下手撕的时候可是决计不会手软的。
她没嫁之前就在想,要是她那妯娌真跟那王氏一个样儿,她非得让对方知晓自个儿的厉害不可。
想到那位话里话外打听自个儿弟弟的大嫂,还有经常被带到她跟前的小侄子,那位可不敢对她如何。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口,只把人拉到一旁,悄声道“放心吧,你姐我还用担心,我那公爹对我可看中了,大嫂也没摆什么架子,好相处的很。”
沈煊尴尬的咳了下,自个儿心思有这么明显吗?他也不是瞎担心,这不前车之鉴摆着的嘛!大姐可不就是被自家妯娌给坑的一脸血吗?
俩人又说了会儿悄悄话,等沈煊要走时,二姐还是忍不住眼眶有些发红。方磊还算有点眼色,轻扶着对方小声安慰着。
尤其是李氏,二女儿刚出嫁,小儿子没呆多久又要离开,忍不住哭出了声。
沈爹还在一旁唠叨,不外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钱的事。
想到上次临行前他爹偷偷往他兜里塞得银子。真没想到,他爹居然还藏了这么些私房钱,不晓得他娘知道了有什么反应。
挥别家人,沈煊坐上了前往府学的马车,车都走了老远,依稀还能看到家门口那几道身影。
强按下心中酸意,人啊,总要习惯了离别。
到了府学,沈煊突然间发现一段时间不见,大家的学习热情高涨了不少。就连一向有些散漫的卫兄都开始勤奋了起来。
这离乡试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吗?经人提醒,才突然想起来。
哦,居然把岁考这一茬给忘了。
俗话说:讨饭怕狗咬,秀才怕岁考。这岁考基本上就跟每年的期末考试差不多了。
还有更心塞的是,岁考可是要对秀才重新进行等级划分的。也就说他如今虽是廪生,但倘若这次考试成绩不好,也是要降等的。
虽不至于一次没考好就把你从府学踢出去,但那些个福利却是不要再想了。
想到每年可领到的那些个钱财米粮,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不小的一笔了。每个等级的人员可都是有数的,他可是万万不情愿被挤下来,成了他人踏脚石的。
于是,沈煊再来找顾教授请教的时候,书法明显少了许多,反而多是问些学问方面的问题。
这天,沈煊依旧早早的过来。
今日顾教授一身纯白色长衫,除了袖口领间绣有几处暗纹,再无任何装饰。头发也未曾竖起,反而任其倾泄下来。此时正在聚精会神的摆弄茶具。
沈煊自是不敢打扰,只行了一礼便径自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美人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更别说对方行动间如行云流水,优雅中还带着几分洒脱不羁,神情更是颇为闲适。
虽然对这玩意儿一窍不通,沈煊仍旧看的津津有味。
不过一会儿,就见自个儿跟前摆了个小巧玲珑的玉色茶杯,杯子上方还散发着阵阵茶香。
沈煊自是不会客气,拿起来便喝了一口。
嗯,虽然他是没喝出个什么道道来,但别说,味道还真不赖呢。
见沈煊这般样子,顾笙忍不住笑出了声,仿若高高在上画中仙人瞬间便染上了几分俗世烟火。
“这可是今年的新贡,又是取自梅上初雪,就被你这般牛饮了事。”
说着摇了摇头道“真可惜了我这极品好茶!”虽是这般作态,眼睛中却满是笑意。
沈煊见此,也皱了皱眉头。佯叹了口气“唉,这般好物偏遇上我这般不识货的,可不是可惜了嘛!”
其实他到觉得,雪水跟白开水有啥区别吗?反而后者还更干净些呢。
想想那些看似洁白的雪花都是怎么形成的,这年代文人的这些个情趣可是不太健康啊。
见对方这般毫不在意的样子,顾笙眼中笑意更甚。
随后两人谈起学问之事,只见对方挑了挑眉调侃道
“怎么我们的沈小才子也在担心考试不成?”
沈小才子这是什么称呼,沈煊囧了囧,这才开口道
“没办法,事关小子的口粮,不得不谨慎对待啊!都要临阵了,枪总还要磨一磨的。”
“放心吧,倘若你这口粮没了,老师家里总不介意再添双筷子的”只听对方悠悠的开口道,看着颇有几分乐见其成的样子。
沈煊满脑黑线,有这样在学生考试前给泼冷水的老师吗?
初见时,多么风光霁月的人物啊,只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亵渎。如今……
果然仙人都是些传说中的生物。现实中,果断不存在的!!
不过话是这么说,临走前沈煊还是抱了一堆书出来,据说上面还有很多名家批注。
岁考那天,因为人数众多,外头也是简单的搭了个棚子。坐在里头都能听到外面寒风呼啸。
沈煊坐在位子上可劲儿的摩擦自个儿的双手,就怕到时候冻僵了,影响字迹。
平日里一个个“风流才子”们这时候也不讲究什么风度了。一个赛一个的裹得严实。
得,谁也别嫌弃谁!
至于那些年纪大的,人家大多是不用过来的。
虽然这般规定的,但是法外还不在乎人情呢,真要那些一大把年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老秀才大老远的跑过来考试,天还这么冷。真出了事谁负担的起。
也免不了说朝廷严苛,漠视学子性命。
当然那些想要更进一步的秀才除外。若非事出有因,如杨师兄这般家中有孝,否则要是缺席岁考,就意味着你自动放弃了乡试的机会。
像徐夫子这般上了年纪的,又无意再考,你报个病人家也不会特意追究你什么。
岁考的题目到不是很难,起码跟院试相比还是简单了些许。只有几道明显的区分题。
但沈煊反而更加仔细了,毕竟大家都是一样的题,越简单越得看你细心程度。廪生这个位子可是有不少秀才虎视眈眈呢?
到手的小钱钱,难不成还能让它给飞走不成。
果然临走之前,沈煊大致瞧了一眼,还坐在那里的大部分都是学内的廪生们,还有一些平日成绩比较好的,估计对自个儿的等级也是有一些想法的。
还好岁考时间还是比较短的,要是跟院试似的的呆个三天,那他这小身板还真顶不住。
回到宿舍,就见沈明早早的生好了炭炉,房间一片暖意。又拿热水泡了泡脚,沈煊这才感觉自个儿活了过来。
又想到子健兄身边可是没带人的,这会子怕房间里还冷的紧。
张子健过来开门时身上还裹着被子,能让对方这般不顾及形象,怕是冷的很了。
沈煊赶忙邀请道“我那房间已经生好了火盆,子健兄不妨到我那边去,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可得不偿失。”
张子健本就不是什么矫情人,又见沈煊一番好意,自是无有不应的。抱着被子便要跟着沈煊过去,反正这时候院子里也没啥人,不闲丢人。
两人并排坐在床边,沈煊先是开口问道“子健兄感觉如何?”
“还成,廪生应当不是问题。”
沈煊:这便是学神的底气了!他虽感觉得考的还行,但这话是绝对没有信心开口的。
想到有次听人说起过,子健兄可是八岁才被同族长辈发掘天分,开始念书。如今这般年纪,却能有如此学问,真不是一句天才便可以形容的了。
虽说不是真的有过目不忘这般神技,但也差不离了。一篇文章读个一两遍便能完整的记下来。
偏偏人家平日里也是颇为刻苦的,不比他差下什么。
每每看到这位,他那点子被周围人恭维出的优越感便丁点不剩了。
比你聪明的人还比你努力,你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收到沈煊颇有些羡慕的眼神,张子健反倒有些不解了。别人羡慕他还可以理解,怎么沈兄………
“以沈兄之天资,又得顾教授的指导,小小岁试应当不成问题才是,又何须担忧。”
这是把他归到天才那一栏了,可惜自个儿天分是有,但绝没对方想像那般妖孽。
“小弟资质比起张兄来可是差之远矣”
迎着对方那明晃晃的“你怕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沈煊心里也是哭笑不已,这年头,说句实话反而都没人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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