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勉为其难替你吃

本官勉为其难替你吃

端午节时,官家在风华殿赐宴群臣,而赵泠因暗中追查金矿去向,已出城好些日子了,端午都没能赶回来。

可惜了,没能吃上宫中御赐的冰酪和上好的葡萄,那吴之筱便替他多吃一些吧。

五月初五亦是女儿节,入宫领宴的还有各个大臣的内眷家人女儿,每一个小娘子都身着好看的襦裙,手上缠着五彩丝绳,一眼望去,若初夏里张扬盛开的石榴花。

皇上此次赐宴也赐给了吴国公府,身为吴国公夫人的阿娘就算不愿来,也得为了国公府的体面进宫走一趟,阿姊自然也是要跟着阿娘一起入宫来领宴谢恩的,

“阿筱,不得贪食。”阿娘坐在阿姊和吴之筱的中间,低声提醒吴之筱道:“赐绯含香粽不好克化,少吃些。”

吴之筱点点头,道:“是。”

阿娘转过身轻抚着阿姊后背,低声道:“阿璃,你若身子不舒服,不可忍着,只管告诉阿娘知道吗?”

“咳咳……是。”阿姊手里拿着巧花画扇,丝帕捂唇掩去极轻极轻的咳嗽声,若不是官家赐宴,她是不想来这种人多的场合的。她撤下丝帕,对阿娘道:“阿娘,女儿觉着还好,阿娘不必担忧。”

“来,把外披给披上。”阿娘给阿姊披上了一件红色外披,道:“别学那些小娘子露着肩,风一吹可是要咳嗽的。”

殿内大臣每人面前都设有一案,案上的瓜果点心,冰酪糕点是按着官职品级大小增减的,雄黄酒与赐绯含香粽是应时应节的东西,自然人人都有。领着女儿来的大臣,案上还会多一壶甜酒做赏。

六品以下的官员身后无屏风,半圈无脚黄花梨木椅也没有,只有一酸木枝案与茵垫,三品以下的官员设有半圈无脚黄花梨木椅与一红木案,三品以上则设有屏风与黄花梨木椅,还有一紫檀木案。

五品大理寺少卿吴之筱坐在国公府的位置上,为的不过是案上那几十样新巧精致的甜糕与冰酪,还有西宛葡萄和一串荔枝。

桌上的赐绯含香粽被宫女切成一块一块的,摆入精美的白瓷盘中,淋浇上枣花蜂蜜,挪到吴之筱面前便退下了。

白润润的赐绯含香粽上挂着甜蜜蜜的蜂蜜糖,凉粽黏韧,蜂蜜清甜,正是初夏时应吃的点心。

吴之筱看着阿娘的脸色吃了几块便搁下筷子不敢再多吃了,又怕自己手痒忍不住再拿起筷子,索性揣手入袖,随意看了看四周。

刚刚修缮好的风华殿宽敞华丽,梁上挂着晒干的艾草艾叶和菖蒲,殿内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淡淡苦涩。

吴之筱不是很喜欢。

比艾草气味更苦的是那些老臣与皇上之间的谈话,一大段一大段佶屈聱牙的圣贤之言倒也罢了,还动不动就提起先帝、甚至先帝的先帝,满嘴的当年先帝在时,恨不得将先帝的尸骨挖出来供在御案上。

吴之筱很是厌恶。

若不是为了五色水团、荔枝冰酪、西宛葡萄和岭南荔枝,她断不会老老实实端坐在殿内案前听那些老臣拖着陈腔滥调忆往昔的。

皇帝唯一的女儿安阳公主坐在御座右侧,时不时偷偷瞄向吴之筱,还用口型同她说宴席无聊至极。而皇太后坐在御座左侧,面容严肃,坐一会儿便说身体不适,先回宫休息去了。

皇太后一走,安阳公主便不再那么规规矩矩地端着,央求皇上让她下去和吴之筱一起坐着。

皇上看了一眼吴之筱所坐的位置,遂点了点头道:“你去吧,莫要贪食生冷的东西。”他又看向殿内一个个端坐着的群臣,高声道:“诸位爱卿不必拘束,或笑谈或闲话都请自便。”

此话一出,殿内的一潭死水渐渐欢畅起来,带走了不少沉闷的苦涩,或起身走动,或摆棋对弈,或临窗赏花,确如皇上所言,各自随便,并无拘束。

“笑笑,把你手腕伸出来,我给你系五彩丝绳。”安阳公主坐在吴之筱身侧,拿过她左手的手腕,见到上边已系了一串五彩丝绳,又拿过她的右手,一根根的给她系上,还要给她编个蝴蝶缨络。

吴之筱且让她系着编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工部众官员,只见工部郎官张风闻脸上挂满着高兴,只要上官慕清定了罪,工部尚书在皇上面前推举,那工部侍郎的位置便毫无悬念是他的了。

许多人端着酒盏走到张风闻桌前提前庆贺他,还拉着他到三品官员的座位上去坐坐。张风闻忙摆手谦虚地说了几句话,脸上那春风荡漾的笑却完全暴露了他的得意。

他并不知道吴之筱在背后做了什么,毕竟事都是赵泠做的,张风闻又没派人盯着赵泠,自然不知他要大祸临头。

其实吴之筱也不知他会不会大祸临头。

若不是有将工部和兵部一举倾覆的万全把握,吴之筱也不敢轻举妄动,不到最后时刻不能轻易断言。

她又看了一眼左相的位置,自她回盛都之后,左相就很少露面,不是称病休养,就是忙于家事,将来客拒之门外,连工部出了大事他都不关心,张风闻去了相府好几次都见不着他。

此时的吴之筱并不知道左相欲要何为。

吴之筱只知道她和赵泠的所作所为根本逃不过左相毒辣的眼睛,只是这一次他似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出手阻拦,眼看着工部和兵部摇摇欲坠,就要倒下,他也无动于衷,漠不关心。

左相更关心他后园子里那些瓜果青菜的长势。

今日端午赐宴,左相竟亲自来领宴了,远远看着好像比当年在临州时老许多,双眼眍,伛偻着背,锦绸的紫色襕袍罩在他身上,越发显得老臣沧桑了。

他坐在御前左下的位置,身后立着万古青松与飞鹤腾云的屏风,桌案上摆着一碟碟精致绵软的糕点,还有一小碗羊奶粳米粥,都是特地为左相这些牙口不好的老臣准备的。

小时候吴之筱随着祖母入宫领宴时吃过一回,不是很甜,也不好吃,就尽顾着“软烂好嚼”二字,忘了食物本该美味好吃才是。

左相对这些点心清粥也不感兴趣,头无力地低着,一下一下的似要点到紫檀木桌案上,像是在眯眼打盹,显出老年呆滞的样子来。他的贴身随从冯里行使就站在一旁不做声,若有人上前要与左相寒暄说话,他一律摆摆手让旁人勿要打扰左相。

皇帝从御座下来与群臣同饮为端午赐宴的旧例,以彰显皇帝礼贤下士,宽厚待人,也合了端午的由来——伍子胥、屈原、介子推不得遇圣明君主,如今众臣幸得侍奉明主,自该尽心尽力。

皇帝率先走到左相桌案前,手里拿着一盏酒,对低着头打盹的左相道:“这些年来,左相劳苦功高,朕都记得,听闻左相近来身体不好,很让朕担忧。”

左相一开始并未抬头,脑袋仍旧一点一点地低着,直到冯里行使提醒他并扶着他起身,左相才稍稍清醒了些,见着皇上站在自己桌案前,忙要跪下谢罪。

“左相不必如此,快快起来。”皇帝忙命冯里行使搀左相起来,道:“左相乃我朝鼎臣,朕岂敢让左相行如此大礼?”

“微臣惶恐。”左相的老手颤抖着,说道:“皇上宽厚,微臣却不能无礼。”说着又要跪下谢罪,皇帝又命冯里行使扶他起来。

如此两三次之后,君臣两人终于能正常说一句话人话了。

皇上说道:“朕出震继离时便任尔为相,你我君臣这么多年,朕一直都最信任你,凡事左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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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怕是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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