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主人,主人..”此起彼伏的低呼声将元勍从睡梦中扰醒,她一睁开眼睛,眼前是四张红彤彤的猴脸,这四只猴崽子的精力充沛得每日只睡上两个时辰就可以翻天覆地,她是自叹不如。
“什么事?是关见灵来了?”元勍撑着自己坐起身,照明用的离火灯,幽蓝的灯光摇曳生辉。因自身献祭了五成妖血,她的神识已不如先前,对周遭事物的感知大幅下降,她感应不到门外是否有人,只得凝神去探查。
“是门中的一个弟子”不三抬手抓了抓脑袋,道出来人的身份。
“是一个好看的男妖,长得比一般人都高,生得唇什么齿白的,可好看了”四只猴崽子中唯一的母猴不二对这位来客的描述更为形象,是南吕,大抵是为了幻境之事而来。
“请他进来吧!”元勍吩咐着它们去请南吕,它们得令后几个手忙脚乱地朝着房门奔去。
南蛮鬼师司祭祀、占卜之职,鬼师所辖的济生堂更是为拱卫王室而设立,离宋不远万里地遣血偶来追杀身为南蛮王子的南吕本就不寻常,梦中所闻更是匪夷所思,南蛮王豪徵的嫡二子,最有可能被立为王储的应钟身死却没有透出半点风声。豪徵的密不发丧,离宋的追杀,南蛮的情况很是复杂。
人、妖、精怪的灵魄在身死后若是未散,它们都得进入轮回井等待轮回,根据生前之事,定来生之路。应钟多半是鬼师之子,他属于不该降生的天谴之物,死后阴魂将被拘在九重地狱,不入轮回井。
身为鬼师的离宋又能如何?闯入九重地狱夺回应钟的阴魂也无法令其复生,还是说..把他制成有灵识的血偶。南蛮最高级的血偶可以有自我灵识但代价极高,她听闻过前代鬼师有一只有灵识的血偶,以各种妖、精怪、人乃至魔之血炼制,已死者的阴魂被强行用献祭的方式抽离轮回井的拘禁,只靠一缕命魂勉强托生。
这种事离宋应该是能够做得出来,豪徵这个南蛮王也阻止不了离宋,毕竟南蛮人心中的神是鬼师。
“弟子参见师傅”南吕在四只猴崽子的陪同下来到元勍的睡榻前,他拘谨地向元勍请安。她正慵懒地靠坐在睡塌上,他们都是妖,没有那么多顾忌。
“你们四个还不快点去备茶?特别是你,不三,你去把你今天摘的果子洗一洗,拿来给客人尝尝”元勍等南吕请完安后吩咐着那四个猴崽子去备茶水,从南吕欲言又止的模样来看他不希望他们接下来的谈话有其他妖族在场,以免走漏风声她会意地吩咐着猴崽子们去备茶,她刻意不在庆安堂中放水缸也是为让四只猴崽子锻炼体魄,它们得去一里外的水潭打水,四只顽猴年纪小,玩心大,每次打水都会耗上半个时辰以上,往往是水还没打回来,客人就已经走了,备茶是她惯用于支开它们的方法。
“是,主人”四只猴子在听到元勍的吩咐后齐声应道,它们一窝蜂地蹿出了门,连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夜间的风从大门刮进屋内甚是冻人。
“什么事?”元勍打了个呵欠,觉得睡意绵绵地询问着南吕的来意,她大概是睡了两个时辰,妖体仍旧觉得困乏,定下了明日要赶回西荒,希望西荒的情况暂时稳定,她可以问云歌讨些益气活血的灵药,稍作歇息再应战。
妖血的恢复需要一些极强的灵药,当然还有一种更快效的法子,吞食其他妖族,从其他妖族的妖血中直接获取血源,不过吞食其他妖灵的血肉让自身恢复这一方法是她不会选择的路。
“关于您在幻境看见之事,我希望您不会传出去”南吕上前了两步,他的身子几乎是贴着元勍的睡塌站着,目光泠冽地盯着她,似是她不答应他就将起杀心。
“传自然是不会”元勍笑眯眯地说着,她怎么会传出去呢,南蛮王王妃与南蛮鬼师私通诞下三王子这么精彩的故事,她怎么可能不写出来让常世的人知道。再者,南蛮王室兄弟同室操戈也很精彩,再添上点花边拼接,相信这一故事会广受世人欢迎。青梅竹马,虐恋情深,异域王室又是兽人部落,一定能大赚一笔。
“我知道戚二三在为您做事,是您写了故事说王妃与鬼师相恋之事,这可涉及我南蛮王室声誉,希望师傅您能够高抬贵手!”南吕沉声提醒着元勍此事事关南蛮王室,戚二三在为她做事都打听出来了,他是有备而来。
“我若不答应呢?你一个被鬼师追杀的王子又何须在意你们王室在常世的声誉?便是这天家皇子的艳事我都敢写,也不见皇帝下旨要取我性命”元勍笑容不减地说着,三域王族、常世的天家贵胄哪个不是她笔下的故事主角,她喜欢便写,谁都奈何不了她,何况一个落难的王子。
南吕与叶长庚的些许不同便在此处。叶长庚在得知烈焰城的往事之后会有所反思,云歌将近两百年来不曾离开过西荒,没有前往北域救治他的妹妹确有部分因果在其中,他明事理也懂得放下,嘴硬心软却是块璞玉。
南吕有一种为南蛮王子高贵身份为豪的优越感,他不容其他人损伤他高贵的出身,他便是死也是要以南蛮王子的身份。
戚二三是个见钱眼开的妖族,财能通神,自然也能收买妖怪,只消给出适合的银两,他自然会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
“南蛮自然干预不了常世之事,您与泽芜君是多年好友,您将她与叶长庚还有魔尊阎昂写成了痴缠的爱情故事,您觉得她听见了会如何想?”他见南蛮王室压不住元勍便转了话锋暗示她,云歌会因她把自己写进故事里而心生不快,令她们的友谊生变。
这是南吕自己狭隘的想法,修行之人皆知魇魅没有情感,云歌怎会生气呢?
“很开心吧!你说若是我将自己与她写做一对,这惊世骇俗的故事或许能大获成功呢”元勍想了想,顺着南吕的话往下说,她想到戚二三提及近来京城时兴写些男男与女女之间的情爱故事,书商说买得极好,提议她写一部来赚些小钱。
“您..真是顽固不化”南吕听罢元勍的话,那张俊秀的脸庞无可奈何地笑道,他是想不到她会做如此回答。
“谬赞了!”元勍咧嘴笑道,旁人对自己的夸奖,她是全盘接受的,便是咒骂也相同,她已活了四百年之久,什么风浪没见过。
“我愿意出三千两让您不再动笔写南蛮王室的逸事”南吕的那双凤眼溜溜地转动了一周,他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沓银票恭敬地用双手奉到元勍的面前,这家伙这样懂人事,真是令做师傅的她感动万分。
“好说,三千两可以让我不写你和母亲熹嫔的事,不过你们南蛮王妃和鬼师是另一个价格”元勍看着那沓子银票,激动得张口就差点要答应南吕,转念一想,既然他肯出三千两说明他们王室的颜面很值钱,她觉得价格还可以再商量商量,她按捺住自己要应承的心思。
“一口价五千两”
“一万两”
“六千两”
“八千两”
“六千五百两”
“七千五百两”
“七千两”
“成交”元勍在试探到南吕的底线后迅速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份契约,言明她不会再就南蛮王室写任何故事,她画了押,南吕也画了押,众人便是议定了此事。她看着南吕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张银票,她也小人之心地核实过银票的真伪,这笔买卖做得真是值当。
“契约签好了,你该回去了吧?记得帮我把门带上,明儿个巳时出发”元勍乐悠悠地点完了一遍银票后,将银票放在了自己的瓷枕之下,用瓷枕压实便对南吕下了逐客令。
“徒儿告退”南吕恭敬地对着元勍作揖告退,她见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可能意识到自己被敲了竹杠,不过不重要,这也算是宝贵的一课。
“师尊!我来看您了”元勍目送南吕出门,这门都还未带上关见灵便来了,他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元勍的跟前,慈蔼笑着望向她,这老家伙定是在门外听了许久,她和南吕的交易都被他知道了。
“见灵,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啊!”元勍不禁感叹着,这天一门的每一任掌门在外人看来都是一身正气的正派人士,实则只有她知道他们一个个都长了个狗鼻子,都能嗅到银子的气味。
“唉!今日离岸崖大战门中死了弟子六十八人,损毁偃甲两百一十二具,这阵法也有损坏,需要补充大量灵石,修建您的庆安堂也需要银子”关见灵便叹气便留心着元勍的表情变化,他当着她的面儿开始哭穷了,他们这几个老家伙一脉相承,都爱玩这一套。
“你是来讨钱了?”元勍迅速地将压在瓷枕下的银票抽出来,放在了身后,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笔银子,她可不想这么快就交出去。
“弟子不敢!只是门中大大小小的开支确实是一个巨大的缺口,死了的弟子中有十二人是玄字部被派去守崖的弟子,家境困难,弟妹尚且年幼,父母年事已高”关见灵顿时又叹了口气,低声说着他的难处,无奈地冲元勍摊了摊手。
天一门的有不少门生是家境清寒之人,每月每人都可得到九钱银子,若肯自请看守离岸崖,每月可拿到五两银子,若战死可一次拿到百两银子的抚恤,对天一门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好好好!我算是明白我活了这么多年,怎么都没攒下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惦记我银子,拿去”元勍见关见灵说着说着眼角要泛起泪光,她再不痛快地交出银票,这老头子得在她面前哭了,她最怕看见人哭了。
“师尊说笑了!您富可敌国,这一点点算不得什么”关见灵并不客气地一把接过元勍手上的银票,塞进了衣袖中,立刻开心笑道。
“言归正传,我明日要启程前往西荒,局势动荡,离岸崖得派大批弟子看守,今日登陆离岸崖的是接近天魔级别的魔,据它所说很快就要有一次大魔潮,有一个名叫羲和的大魔将进攻常世”元勍一边说着一边心疼着自己的银票,终是为他人做了嫁衣,遇人不淑。她想着便交代关见灵接下来之事,她要离开鼎山,关见灵和四个长老对付一个大魔还是绰绰有余,她不必太忧心鼎山的情况。西荒的情况未明,她很是担心西荒的动荡。
“那西荒之事可需要我们派人相助?”关见灵正声道,在听到不久会有另一波魔潮和大魔时,他眉头一锁,于他们,这是个极坏的消息。
“不必了,毕竟是魔域,我自会处理,你先回去处理离岸崖的事吧!我累了”元勍拒绝了关见灵并对他下了逐客令,她是真的有些乏了。
“是,师尊”关见灵冲元勍作揖告退,她看着他离开,他今年已经快九十岁了,如果有幸他能够活到百岁,倘若不能击退这一次的魔潮,常世会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西荒是她生长的地方,她有一口气在都不会让其他域的妖魔插手西荒之事,相信夜罗刹也是这个想法,她希望夜罗刹还活着,无主的西荒不乱也得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