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酉时刚过,日头已落西山,满山生机盎然的绿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微风拂过树木的枝桠掀起一阵窸窣的声响,驮着元勍的老张头依旧不紧不慢地沿着山道上行,既已错过了时辰,□□是避不过了,元勍在心中盘算着这回是由东还是南边的墙头翻进山门。
算着日子,今日是朔日,应是由玄字部的门生负责巡山,看守山门的玄字部门生多是些低阶的弟子,她算准时机翻了墙进去再打开山门,将老张头弄进门也非难事,待她进了山门一切好说。
鼎山山脉贯穿整个中州,山脉深处的灵气缭绕,是妖灵精怪们聚集之地,天一门初代掌门灵虚道人便定下了门中弟子居住、修炼的范围,即鼎山、离岸崖及部分区域外,门中弟子不可擅入山中。巡山便是只巡鼎山,若想将整座山脉巡视,少不得要花费个把月,甚至有死伤,人、妖之间到底该留有距离。
太.祖皇帝将鼎山山脉赐予了天一门,在世人看来这便是天大的恩赐,只有本门长老级别以上的人物才能知道这是皇家对天一门的忌惮,将天一门放在此处便有着镇守这座山脉的意思。
百年前的魔潮虽已退去,但在鼎山西南侧的山崖上留下一片黑色的魔沼,不时会有魔物穿过魔沼来到常世,此处便是门中禁地离岸崖。
初时,由门中修为高的弟子轮番守崖,每三十年会有一场恶战,门中弟子死伤无数。十年前黄字部的长老钦棠利用阵法和偃术互相配合消灭出现在离岸崖的魔物,减轻了门中弟子的死伤,她倒不必时常去离岸崖瞧那片魔沼有什么变化,现时只耐心等着看二十年后那片魔沼会否出现战力强悍的大魔。
“主子,到了”司祈低声提醒元勍她们已到了天一门的山门前,
高高耸立的白砺石山门外是本门设下的第一道结界,寻常妖物是靠近不了这一道结界的。元勍下了驴,老张头乖巧地在山门外等着她□□。她朝着西侧的山墙走去,她凝神探查着墙后的动静,约一里外是举着火把走远的门生,她纵身一跃便跳上了墙头,上来容易,下去往往就比较难。
想她作为一只神兽,她什么都不怕,就是略微有些恐高,但她作为一只神兽怎么可能告诉司祈,他的主人恐高呢,于是乎她坐在了墙头上,试图慢慢滑下去,果不其然她又摔在了草地上。这是她今年来第三次怀疑这墙头也成了精怪,非要捉弄她一番。
“主子,您没事吧!”元勍还没起身,司祈已经翻过了墙头,俯身来搀扶她起身,她一边揉着自己的腰,想着下一回还是往乾坤袋里装架竹梯,爬墙怎么能少了□□呢!
“我没事,你赶紧打开山门把老张头弄进来”元勍一凝神,察觉到有人听到了她们这里的动静,吩咐司祈开山门,赶紧将老张头弄进来。
老张头可不是一头普通的毛驴,它是云歌偶然得来的骇生兽,能日行千里,击杀魔物。云歌觉得她会需要便将它赠予了她。只不过她略使了些法术将它化形为毛驴罢了,毕竟它的真身是一副头有两个尖角的骨架,有些骇人。
她一边揉着腰,一边看着司祈小心地打开山门,放了老张头进门后又将山门小心地关上。她们主仆便沿着右侧的山道朝着她所住的庆安堂的方向走去。
她住的庆安堂位于玄字部所在的思贤院的东南侧,近一处水潭,除了她时常会在院子附近捡到醉得不省人事的玄字部长老初焐外,一切都合乎她的心意。想到这,她觉得隔三差五都要拎鸡似的将初焐拎回思贤院便有些烦,奈何初焐这个老头子是在她谆谆教导下长大的,嫌弃不得。
“什么人!胆敢擅闯山门”元勍晃神的片刻,一个穿着低阶门生服饰的青年男子已经蹿到她的跟前,这男子赤手空拳但一幅不怒自威的模样,没有佩剑意味着他是新入门的门生,还未拜师、授剑。
男子这么嚎了一嗓子,在不远处的巡山门生们便都快速地围到了元勍主仆跟前,霎时间十余个低阶门生,将她主仆团团围住。
这十来个人里没有一个人认出她是谁,她也没有认出其中有她认识的门生,这一批似乎都是入门不久的门生。打架她向来是不怕的,司祈在打架方面还有颇为出色,但打自己人未免是大材小用了。
“稍安勿躁,你,对,就是你,你去告诉你们长老,就说他爱□□的祖宗回来了,你一说他会明白了”元勍指着一个看起来机灵的门生吩咐道。语毕,元勍将双手在胸前一揣,天一门爱□□的祖宗,她已经提醒如此明显了,入门有些时间的门生都认得她元勍是天一门的镇门神兽,她不怕旁人听了不明白她的身份。
“叶长庚发生什么事了?”这时从远处又走过来一波低阶弟子,为首的那个不同他人,在黑夜中都觉得此人俊秀得不像个男人,肤若凝脂,美若朝花,确实是一副好相貌。这波门生其中还有几个持剑的门生,看样子应该有人会认出她是谁了。
“南吕,不知哪里冒出了疯汉,自称是长老的祖宗,既然到了小爷手里自然没有错放的可能”叶长庚活动着手腕,听这是准备不通知带队巡山的中阶弟子,要私下解决她们。元勍听到疯汉一词就觉得很有趣,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里没有人对她如此不敬了。
“叶长庚,不可”那位名叫南吕的俊秀男子话音未落,叶长庚的掌风便朝着元勍而来,司祈上前稳稳地接下了叶长庚的那一掌,二人各退后三步,打成了平手。
“司祈,小心些,别把人打坏了!”元勍吩咐完司祈后,她退开了两步,扶着老张头的背坐了上去,她弯腰从老张头驮的背袋里掏出一把今个儿新买的瓜子嗑着,准备看戏,司祈也许久没有同人过招了,让他活动一下筋骨也非坏事。
叶长庚、南吕这二人是妖族,打一打是打不坏的。天一门的门规中没有明确地规定不招收妖族,但在今日之前她可没有在门内见过任何一个穿着门生服饰的妖族。从气息上来看二者一人应该修炼水系法术,一人修炼火系法术,不论二人来自何处,总归是天一门的门生,被司祈指点一下招式对他们也有助益。
她嗑着瓜子,看着司祈与叶长庚对招,司祈因怕伤了叶长庚只用了五成功力但没有能够短时间击败叶长庚,说明叶长庚的内力尚可。那位名叫南吕的门生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叶长庚和司祈对战,暗中在琢磨司祈所使用的招数,他在拆招,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告诉叶长庚司祈的破绽。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穿着中阶门生服饰的女子穿过人群来到叶长庚与司祈的对战之处,元勍认得这女门生是玄字部的莫寒言,常在帮玄字部的执事古杰处理玄字部的事务。
“师姐,这两个歹人闯入山门,幸好被我们及时发现..”
“住嘴,叶长庚,快些住手”莫寒言瞧见坐在驴背上嗑瓜子的元勍时还未认出她来了,不过她瞧见老张头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赶紧吩咐叶长庚住手。
莫寒言大声地呵斥令叶长庚不得不收了手,司祈也退回到元勍的身侧,元勍等着瞧后事如何发展。
“玄字部弟子莫寒言参见师尊,这些是刚刚入门的学子,尚未清楚门中的规矩,一时冒犯了您,还望师尊海涵”莫寒言即刻率着众人上前来向元勍认错,元勍将手中的瓜子倒回背袋中。错,莫寒言确实有错,匪人闯入山门,这些巡视山门的竟都是新入门且无佩剑的弟子,若她真是个魔头,一路杀到天一门长老所在之地恐怕不要一炷香的时间。
“海涵?我活了几百岁可没学会这个,这样吧,今日负责安排巡山事宜的大弟子们都罚在三日内抄一千遍金刚经给我,你们在初入门的时候都知道我是什么神兽,若有做假就罚去守离岸崖一月,听清楚了吗!”元勍温声交代着莫寒言,天一门应该从内部开始整顿整顿了,这些个弟子们都疏于防范,若真有魔潮来袭,灭门是小,祸及天下便糟糕了。
“弟子遵命!”莫寒言应下了元勍的吩咐,她心里仍旧不服气,元勍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这是她身为洞悉兽最致命也最独特的能力。
洞悉兽能知万物过去、未来一百年的变化,听见万物的心声,即便它不愿意知道,但它避不过,它知道天地万物的轮回却无力改变这轮回,它只是见证者。
元勍往往为了不听见这些不该的心声,她会服用本门的缚灵散,压制自己的灵力,这样她不愿知道便不会听见周遭涌现的心声,她想大概莫寒言站得太近了。
“我再提醒你一下,洞悉兽能洞悉世间万物的变化,你的心声可都落在我耳中了”元勍用密音术将自己的这句话传给莫寒言,她是个惜才的人,莫寒言入门才两年就成为了中阶弟子,不出十年她便有可能成为上阶大弟子,或许会成为未来的掌门,她不愿意太为难她。
她轻轻地拍了拍老张头的右颈侧,解开了它的化身术,让它变回了原身,驮着她纵身一跃便回到庆安堂的宅院门前。她作为天一门最重要的人物,她回来了,总得让门中上下都知道,也是为了让这帮新入门的弟子们开开眼界,毕竟老张头是云歌送给她的骇生兽,总得让大家都瞧瞧它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