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飞鸟与鱼(7)
“这感觉就像是活在地狱。”那几天,站在酒馆的柜台,我常常自言自语道。
那些天里,我对每一个进入酒馆的陌生面孔都带着十分强烈的戒备心理,生怕他们一言不合冲上前来,把那些瓶瓶罐罐往我身上砸,又或者直接砸碎一个玻璃瓶,用最锋利的一面直接刺向我的喉咙。
我不害怕死亡,但害怕不明不白的死亡,即所谓的“怎么死,为何而死都不知道便一命呜呼了”。
小官最先察觉出来我身上那股不对劲的感觉。
“你没事吧?”他问道。
“不太好,感觉像是活在地狱。”我对他说。
“发生什么事了?”他关切的问道。
我把工作室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砸损的事情简洁明了的告诉了小官。
“报警了没?”他问道。
我摇摇头。“报警有用吗?不就是损失了一点财物,警察顶多替我做个备案,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万一人家背后有更大的势力呢。”
小官无奈的摇头叹息。“你得罪什么人了吗?”他问道。
我无力的望了他一眼,没有搭腔。
“要不要跟茹姐说一声,必竟她可能会帮得上你。”小官建议道。
“她哪有闲心管这个,还不如报告给警察叔叔。”
“说的也是,她最近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小官若无其事的说道。
我看了他一眼,联想起与他俩有关的传言。“小官,你有女朋友了没?”我遂问道。
“干嘛突然问这个?”他颇为警觉的看了我一眼。
“突然吗?认识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和哪个女生亲近过,也没见过你的女朋友,作为朋友,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吗?”
“你难道不是女的?”他将了我一军。
“不一样的好吧,我和你很明显的泛泛之交,我说的是跨越友情之上男女之间的亲密关系。”
“不谈恋爱就不是正常人了?”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如果是这样,你又能正常到哪去呢?”
那会,小官正盯着屏幕核对库存清单,不时把脸凑近电脑前,接着又回归原位,他说话的神情中带着特有的淡然,仿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没有太大的关联一般。
或许,这正是令茹姐看上他的其中一个特质,作为朋友,小官身上的这种特质就特别容易让人有安全感,也容易对他产生信赖之情。
对小官不动声色的观察只此一小会,很快,我的思绪便又回到了工作室被砸的事情之上。
到底是一般什么人?怀惴着什么目的对我实施报复?心底的迷雾一天不揭开,那么我便无法安宁。
更何况,工作短时间内无法正常进行,所服务的客户却在此时催稿催得紧急,根本得罪不起。
一个星期之后,尽管所有的一切尚未有定论,但情绪上已经平息了一些,我开始正常投入工作,为了保险起见,我在工作室的大门上装上了新的门禁,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从外面都无法直接闯入进工作室内。
除此之外,我在楼道、门口及室内的多个角落装上了监控,以备不时之需。
这只是办公室所采取的某些防护措施,更多的时候我担心的是去上班的路上,会否有不乘之客趁我毫无准备之时,在某辆汽车疾驰而来时将我推向马路中央,又或者在搭乘地铁时从电梯上直接推我下楼。
这些担忧不是没有根据的,于是乎每次走在路上,我尽可能尾随在路人身后,坐电梯时手紧紧的抓住护栏并时刻留意身边的陌生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
如此高度紧张的情绪,严重影响了我的心智,甚至动了辞去在酒馆的兼职,晚上一个人回家是一件多么不安全的事情,如果可以,我会选择在天未黑之前,早早回到家里,然后锁上门,避免任何伤害。
那段时间,恶梦特别多,工作质量也受到了严重影响,返工的频率增加了。
有好几次,还被相熟的客户直接批评了。“你这一稿质量不行呀,是不是没有用心呐?拜托,我可是因为完全相信你的实力,才将这么重要的任务托付给你的,你别让我丢脸行不行?”
我改,我认真改还不行吗?
可是,即便如此,我完全没有办法全力静下心来,认真研磨画稿,常常是开始时聚精会神一小会,不到半小时便觉得注意力泛散,开始浑身泛力,神情呆滞,并时不时朝入口的地方望去,任何重一点的脚步声都足以令我魂飞魄散的感觉。
“你是不是病了?”小官问我。
那天在酒馆,一个穿着背心和沙滩裤的男酒客走进酒馆,径直朝柜台走去,我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将正冲洗到一半的玻璃杯扔进水池,然后逃向后面的库房,走得太急,迎面撞上正端着盘子给客人送酒的服务生,结果将盘子打番了不说,我自己也因撞击到鼻梁而流了鼻血。
被迫害妄想症是不是病?如果算是的话,那我想我或许是真的病了。
“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小官建议道。
我讨厌看医生,更讨厌看心理医生,这个建议自然不会被我接受。
但总得想个法子,让自己的生活恢复正常。
我不再去影子君提供的办公室办公,再次将办公地点放在了家里,如此一来,心理上便感觉安全了很多。
但这也是暂时的。
在那之后不久,我便隐隐觉得有人在跟踪我,小区楼下,酒馆门口,甚至是酒馆内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九月底,离我重新搬回家办公有近半个月时间之后,我接到影子君打来的电话。
“你人去哪了?”他在电话里问道。
“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是指什么。
“楼梯口的监控是你装的吗?”他转而把话题转向别处。
你可总算现身了,我差点要骂出身来。
“没错,是我装的,违法吗?”我没好气的堵了一句。
“吃□□了你?”他对我突然恶劣的语气和态度十分困惑,不解的反驳了一句,“好端端的你装个监控干嘛,一楼的入口处便有。”
“你想拆就拆掉好了,反正你是业主,你说了算。”
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去那里办公了,我心里想着,嘴上并没有立即一吐为快。
但心里却有些失落,他不问我为什么装监控,而只是考虑到空间美感等这些虚幻的东西。
真是令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