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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璧王子赐为四皇女正君的旨意,林皇后是抿紧了唇接下来的,前些日子得宛禟在膝下的喜意一荡而空,坤成殿来来往往的热闹也似从未存在过一般销空如烟。
他再去向洪熙帝倾诉,洪熙帝只是自奏章中淡淡抬起眸来,道:“皇后做过的事,如肖氏,如邵氏,朕并非不知。只是林家得用,朕又念着敬延,所以不与皇后计较。皇后若是聪明,今后好自为之,便能将皇后这个位置永远安稳地坐下去。”
林继后银牙紧咬,压着颤抖低低应是。
宫玶将这话传到厉朝霰耳中的时候,厉朝霰拿着扶玉殿的库房书册选看,看得累了,顺手拿了玉轮抵在眉间,平声问道:“清源县主近来可好?”
宫玶不意他竟问起这个,微微一顿,旋即回话道:“县主安好,只是近来京中事多,难免也跟着折腾了些,玉体有些疲累,不过精神倒好,与微臣提了秋来去京郊看红叶。”
厉朝霰闻言微微透出一点儿笑意,道:“累了歇一歇就是,倒也未必都要吃药。选定了哪一日,早些知会我,必在陛下那儿保下你的假来。”
宫玶微微抬眼,看向厉朝霰,他虽照旧是从前常穿的青色衣衫,缕银霜花纹在日光下亦是清冷的水晶光芒,虽是三十过半,容色却未见减,照旧是肤光胜雪,眉眼如墨画,然而细微之处,已是全然不同,许是鬓间水晶钗精致打磨的棱角,许是垂长至肩的南珠流苏,许是洪熙帝特赏给他用的细腻芬芳的一圣朱胭脂,他如今是一品宫君的贵气逼人,宠遇深厚的平和傲然,也是历经百劫的冷淡凌厉。
话虽还是从前那些关切的话,不经意处,却透出些拿捏威胁的意味。
宫玶停一停,道:“顺仪主子似乎同从前很不一样了。”
厉朝霰抬起眸来,清亮的眼眸看她,那眼平静无波,宛若昭昭日光下风波不动的湖面,片刻道:“宫大人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从前?”
是身为宫侍、随意欺凌的从前?是初承恩泽、地位不稳的从前?是未得帝心、如履薄冰的从前?还是膝下无女、来日飘摇的从前?他大仇得报,却也因此与自己视若己出的儿子一世不再相见;他又添新仇,对象是无情嘲弄踩踏他对孩子的希望和对帝王的真心的皇后。
厉朝霰当然不再是从前的厉朝霰。
宫玶不觉笑道:“是微臣糊涂了。”顿一顿,又道,“顺仪主子变了,应是好事。您要保护自己,不能再与从前一样,不管不顾,什么事都将自己也赌进去——不为了陛下,也为了几位殿下。”
厉朝霰微微笑笑,道:“虽不同于从前,但本宫希望,宫大人和本宫之间的信义,能永如从前。”
宫玶含笑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