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斟酒
五天后,王母殿。
殿门外停着元宝造形的法舟,上面张灯结彩,挂满红灯笼。法舟旁,人们进出于虚空,只见人影到了一个地方便倏地不见了,不多时,又有人影原地显现。仔细看去,一只巨大的水晶容器卧在地上,吞吐着人影。这乃是水晶盂,是正一道的空间法宝,水晶盂里有许多房间,以安置众多宾客。
在法舟与水晶盂之间,人们三三两两,一片客套话,“王掌门休要嫌弃,千万走动些”,“那是,那是”,“下回再遇见王掌门,休要扬扬不睬”,“岂敢,岂敢”。“嗨!如今仙器行不景气,我这些货底子只够抵帐”,“这里不是贵人存站处,几位仙师,水晶盂内有灵茶伺候。”“王仙师请”,“刘庄主请!”
庄篱随同众人走向水晶盂,到了近前只觉白光一闪已入了大厅。迎面满目大红,红地毯,大红烛,大红座垫,绸锻结成的大红花,酒坛子上的大红盖,宫灯垂下的大红穗子。大部宾客已就座,多是正一道的道士,一片嗡嗡人声。
“这位仙师,还未请教名号!”,身旁,记帐先生抱拳道,手里还提着一支毛笔。庄篱忙道:“小可庄篱,庄户人家的庄,篱笆的篱。”记帐先生点头道:“好名,哦——”他看向一旁小山似的礼物,庄篱摸出两枚围棋子献上,与庄篱同来的几个道士也上前耗礼。记帐先生摇笔记下,叫道:“吕信陵,灵石一枚,庄篱,灵石一枚,宗信托,化灵露一瓶——”
将大厅内的目光齐齐引来,人们搜索着吕信陵,却搜索不到。宾相迎上前道,“素日少敬,素日少敬,承光,承光。唉呀,灵石,怎敢当此大礼!光是这一枚灵石,就堪比钻石!”庄篱回礼道:“区区物件,不值什么。”
忽地,“小夜莺,情种!”两位花枝招展的仙子跑了过来,正欲调笑,庄篱正色道:“两位姐姐,两位姐姐,今日只当你们是苏丹红,我是吕信陵,还笑得出来么?当存人心。”说着,与她们耳语了一番。
“哎呀,刘道友,一向少疏!哎呀许仙师,久荷高雅,久荷高雅!”宾相又迎向两位贵客,庄篱已被仆佣引到一桌,桌上立着牌子,上书:庄篱,宗信托,宗信用。庄篱寻着自已的位置坐下,看了看一旁的空座,牌子上写着吕信陵。
“唉呀,刘真人!没想到你老人家能来!”宾相在门口叫道。只见一个中年道士,身背宝剑,手持拂尘,三绺长须,风姿出世,仿若吕洞宾,信步入了大厅。那道士见人便单手施礼,口称小道刘崇真。众人围上前道:“久违久违,来来来,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刘真人,道行高真!”,那道人自谦道:“岂敢称真人,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胡乱奉承罢了。”一位中年人疾步上前叫道:“哎呀,刘真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刘真人笑道:“小道偶过此地,趁着这个凑巧,恭贺新喜。”
“哎呀,刘真人,您从风灵岛前来,见闻定是极真的,快讲讲,快讲讲!”,“哎呀,刘真人,怎敢当此大礼!”,那道人回道:“事前不曾预备,见笑见笑,区区薄礼,怎敢在此波斯显宝。”
这时,庄篱见到一位故人,苏丹红的哥哥苏修,只见他执着酒杯挨桌拜谢。一同拜谢的还有新郎冉遇,以及冉遇的爸爸冉兴让。
“哎呀,冉兄,好家世!门当户对!”冉兴让回道,过讲过讲。又有人道:“冉兄,你这一趟,光是法舟,不得五十枚灵石?”冉兴让叹道:“新妇不知为何,定要十日内完婚,只得买舟前来。”买舟前来就是包车拉一帮亲朋前来,而非将法舟买下的意思,五十枚灵石还想买法舟?
对方诧异道:“冉兄,这,这——”,冉兴让叹道:“唉,灵石算什么,大郎心仪此女已久,那苏庄主也是个好汉子,慷慨好结纳,好不四海,料想他那贤妹也错不了。”
庄篱听得正是出神,忽听:“诸位贤契,诸位贤契。”冉兴让已端着酒杯来到近前。诸人连忙起身,一番寒暄。当介绍到庄篱时,庄篱道:“引气未入,只敢称慕道而已,不敢有道号。”冉兴让拉着庄篱的手道:“小友年幼,不必丧气,我三十岁方才引气入体,我观小友气度,将来必不在我下!”说着向庄篱虚敬一杯,庄篱连忙饮了手中酒,虽然他不知道冉兴让有什么成就。不多时,新郎冉遇端着酒杯到了邻桌,众人调笑道:“不可多饮,冉兄还有酒字下面一个字要做。”,冉兄,今宵需做一个温温款款的手段,体要唐突佳人。”身后跟着一个端着酒壶的佣人,冉遇憨厚地笑着,吃力地应付着。庄篱忽地回头不看,轻轻一叹,宗信用在他身旁道:“庄兄,怎么了?”庄篱道:“老吕没机会了。”
“老亲翁,快入席,余下的我代劳!”苏修远远叫道。
半个时辰后,随着一声良辰已至!鼓乐大起,冉遇头戴纱帽,牵着红绸登场,红绸的另一端是蒙着盖头,伴娘搀扶下的苏丹红。
“一拜高堂,二拜父母”师太和冉兴让并坐上首,接受新人叩拜。仪礼已毕,师太端着酒沾了沾唇便离去了。红绸正要牵着苏丹红离去,苏丹红却立住了,隔着盖头,她对伴娘耳语了几句,伴娘表情为难。
苏丹红静伫了一会,忽地揭下盖头,立时秀美照人,众人皆是一惊,半惊于她的举动,半惊于她的容貌。
苏丹红高声道:“列位亲友,通没有什么相待,席面简慢敬不得客,当不得大家的使费,小女子愿斟酒赔罪!”厅中一时沉寂,过了一会,一个老者叫道:“二丫,这就不孬,还要甚样的席面,难道要穷极水陆?”苏丹红却已手执酒壶,一桌桌地斟起酒来,被斟了酒的纷纷端杯,位高者双手,位低者起立。冉兴让,苏修面面相觑。
望着大红吉服,胸前一圈黄穗子的苏丹红,有后生低声道:“娶个媳妇赛桃花,后生难过二十八。”不多时,只听宗信用叫了一声师姐,便起身端杯,却见苏丹红望着一张空座叫道:“为什么不敢来,你怕什么!”
“师姐,师姐,大喜的日子。”,“我大喜的日子他为什么不来?他去哪了!我问你,他去哪了!”,“他,他云游去了。”,“他这是躲我!”,“师姐,师姐,你这又是何苦,唉!”,“我等了你五年呀,你若看我不上,为何不明白回绝!你若有意,为何躲躲闪闪?”说着,苏丹红仰面一杯,换来两行清泪。她含泪自语道:“你也算男人!”一桌道士垂头不语,庄篱不由一叹,心道还有这一手,幸亏吕信陵跑了。
“妹妹,休这等的!”苏修上前道。却听苏丹红道:“二饼,你会唱曲,你说今日该唱什么?”庄篱立时坐不住了,道了一声苏姐姐。苏丹红道:“二饼,你不是会唱曲么!姐姐叫你唱!”
苏修斥道:“活冤家!”
冉兴让呆立远处,冉遇立在苏丹红身后不语。苏修见劝不动妹妹,只得冲冉遇频频抱拳,满面羞愧。冉遇轻轻摆手,他在苏丹红耳畔轻声道:“你若去寻他,我并不怪你,我也不入洞房。”苏丹红扫了一眼冉遇,冉遇又道:“苏大哥行走江湖,他为你选的人,你纵是不中意,也绝不留难你。”
“俺的个俺来!”一个宾客轻声道,又有人碰了一下身旁道,这是甚首尾?忽听冉遇高声道:“众位亲友见笑。笑闻乎,羞耻乎,在下却不这么看,痴情何辜?今日苏丹红或为我妻,或我成人之美,不亦佳话?我今日必成就一段佳话,来,为佳话浮一白!”说着一饮而尽,却无人响应,尴尬之中,庄篱忽地起身——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满堂皆静。“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莹晶闪现在庄篱眸中,“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长相随——”苏丹红抽泣地站立不住,伴娘连忙搀扶。
此情此景,人们都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