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场婚礼

两场婚礼

这天入夜,玉子偷偷沿着建房留下的□□爬上了那个今天大家才刚刚搭建好的一间房子的屋顶上,看着眼前这一片宁静的山村,掏出了她的手机,满怀心事。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来打扰自己的那个“她”,今天又给她发来了消息。

最近她时长能感觉到身体会突然不太舒服,却又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病或感觉。只是有时候猛地一下会觉得喘不上气,缓缓又恢复了,什么事都没有。结果今天又收到了一条消息,她才知道果然有蹊跷。她又再次看了一眼那发着白光的手机屏幕,屏幕上还显示着那条最新的消息——“你再不杀掉山田真一,半个月后就是你的死期。”

死期?她试问自己,怕死吗?好像还是有点怕。

现在死了的话有什么遗憾吗?好像遗憾还有点多。

还有能活下去的可能性吗?她苦笑了一下,好像也没可能,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杀了他的。

她轻轻在手机上打出了一排小字,按下了发送键——“我不回去了,我的死活不劳你费心。”

忽然,一个人顺着□□爬了上来,借着月光她才看清楚,来人是宗贤。他径自爬了上来坐到了她边上。见她又拿着之前那个土豪金盒子,便好奇的问道。

“你一个人在上面干什么?”

“在思考人生!”玉子低着头笑了笑。

着不像是他会说的话,她那个简单的小脑瓜会去思考人生这么复杂的东西?感觉今晚的她有点怪。

“想这么多干嘛?会变傻的。”

宗贤捡起身边的一小块废瓦砾,用力扔了出去,仿佛把一切愁情悲绪都扔走了一般爽利。这两年见惯了生死离别的宗贤,早就已经不想那些长远而复杂的事了,世事无常只顾好当下就好。

她忽然有个问题很想问他。她忽然很想知道如果她不在这个世界上,是否还会有人记得她曾经来过。

“哥,如果我哪天不在了,你会想我吗?你会记得我吗?”

宗贤没想到她会冷不丁的问出这么一个令他猝不及防的问题,他怔怔的望着她,那凝重的眼神仿佛在质问她,你是认真的吗?你会去哪?总之这个问题他想都没想过,什么叫不在了,不可能的,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他拒绝回答。

“说什么傻话,再说我生气了。”

他有点恼她为何要在这一片月色静美的景色前,提起这么一个让人扫兴的问题。

见他并不想和她谈论这个话题,她也就不提了,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早就知道了答案。

算了,还是和他谈点正事吧。

“哥,你想好了吗?我们怎么把药和赵队长他们弄回来?就算能进合肥城,要想全身而退的出城也很难吧?”

“放心,我自有办法,但是需要你帮个忙。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

“帮什么忙?”

“帮忙嫁给我。”

“哦,嗯?嫁谁?!!!”

“嫁我!”

“……”

“你怎么?激动得流鼻血了?”

小心啊,别掉下去了!!!

宗贤有点后悔,早知道她承受能力那么差,就不逗她了。

没过两天,宗贤就带着队伍潜进了驻扎了大量日军的合肥城。找到了藏药的地点,就在魁星楼附近的一家商号大院里。不知道宗贤他们去哪里弄来了一套结婚用的全套装备,排场十足,满满当当的摆满了整个院子。不仅有用来装“货物”的十里红妆的大红箱子,还有一顶花轿,像模像样的。

见到那个从屋里走出来,装扮成新娘样子的玉子,他一时间愣在了那里,看呆了。她真的是这个世上最美的新娘,至少在他心里是的。

“哥,我好看不?”见到那个如花似玉,温暖明媚的女子,一袭红衣朝她缓缓而来,他有点恍惚,仿佛今天真的是他的大婚之日,真的是与他一直梦寐以求的那个人喜结连理之日。

“好看,我的玉子怎样都好看。”

他走上前去把那块手中绣着鸳鸯的大红盖头亲手覆到了她头上。

他的新娘那么美,怎么能被别人看去,即便是假的,也不能,他舍不得。

就在宗贤他们这一行准备朝城门走去的假接亲队伍来到了合肥城最繁华的宿州路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大队日军簇拥着的队伍。宗贤立马紧张起来,怕被人识破他不是真新郎,便弄了块帕子半捂着脸,假装是伤风感冒。玉子也听到旁边假扮唢呐手的小高凑到轿子边小声和她通了气,说前方发现日军,让她小心伪装,别露馅了。大家都严阵以待,心里都紧紧的绷起了一根弦,做了最坏的打算。要是一旦暴露就准备直接和日军拼了。

民国时期的城市道路都不宽阔,即便这里是挨着魁星楼通往市中心十字街的最繁华的街道,也不能允许这两支队伍同时通过。为了避免起冲突被识破,宗贤立即命令他们的人靠边站,给日军让路。

日军倒也不客气,一直向前行进,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待他们走近了宗贤才发现,那个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山田真一,他赶紧低下头侧过去,希望不要被他发现。

这支队伍后面居然是一辆由两匹马拉着的西洋华丽婚车,车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色华丽和服的女人。

宗贤心里暗道不好,怎么会在这里那么巧的撞上,山田真一大婚的事他早就那道了情报,原本计划瞒着玉子的,这会儿要是被玉子知道了,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这一队兄弟可就要全部折在这里了。

此时他紧紧拉着缰绳的手心都开始出汗了,心揪得紧紧地,朝后面那个停在路边的花轿看了一眼。可千万别出事啊,玉子,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一定不会。

宗贤他们停在路边万分煎熬的等待着这队日军婚礼队伍缓缓通过,每过一秒都是那样漫长而煎熬。

眼看山田真一的马快走到那个轿子旁了,宗贤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此时骑在马上的山田真一完全没有在意他身边这队支/那迎亲队伍,他甚至不关心此刻他眼里看到的一切,他只是犹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奉命完成这些他父亲命令他要去做的事情,只是为了保住玉子一命。

就在那个马蹄从轿子旁缓缓踏过的时候,忽然一阵狂风大作,从那顶花轿的窗口被风带着飘出了一条红丝帕,那原是握在新娘手上的,被这一阵诡异的大风吹落,忽的飘到了他的胸口。

这临时突发的一幕吓得宗贤背上冷汗都下来了,希望他千万不要注意到轿中人,早知道他应该找一顶窗口带帘子的轿子,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山田伸出手捉住了那条丝帕,握在手里看了一眼旁边停着的轿子。轿子里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好像有些局促和不安,不停地揪着自己的衣襟。这让他想起了那个也是一紧张就死死揪着衣襟的她。大喜的日子,还是别让人家难堪吧。

那个年轻的军官骑着马缓缓来到了轿子窗口,伸手把那块红丝帕递给了轿子中的新娘。

“拿好,别再被吹掉了……”

轿子中的人听见这个声音,忽然整个身体僵直了,颤颤的从滑落的红袖中伸出了她纤细白皙的手,僵硬的接过了他手中的那条丝帕。

他忽然感觉这个新娘有些奇怪,一阵熟悉的感觉莫名其妙的侵袭而来。他刚想要再进一步细细探究,身旁的侍从就过来催他了。

“山田少将,还请抓紧时间,宾客皆已到场,婚礼马上要开始了,切勿错过了时间。”

在那人的再三催促下,他来不及再多想,物归原主后,便骑着马转身走了,继续朝前行进。

直到这队日军婚礼队伍缓缓开过走远以后,那个刚才一直骑在马上低着头捂着脸的“新郎”才立刻下了马,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了花轿,一把掀开了“新娘”头上的红盖头。

“你,没事吧?”

果然,她还是哭了,哭得是如此的伤心,泪水不停地涌出,早已打湿了她火红嫁衣的前襟。

她很乖,很懂事,一直死死咬着嘴唇坚持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从她听出了是他的声音,从他手里接过丝帕,听到他的婚车缓缓驶过,她一直在强迫自己要装得毫无破绽,强迫自己不要让他听见自己不争气的抽泣。她刚才一直装得很好,要不是他冲进来,她不会让人看到她现下的狼狈。

其实此刻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见到他如此关切的望着她,她也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假装自己很释然。

“哥,我厉害吧,没有暴露……”她那泪流满面的笑脸,让他看得很扎心。

她为什么就如此懂事得让他心疼,他忍不住狠狠地将她揉进怀里,深深自责起来。

“对不起,是哥不好,哥不应该让你来……”

“你其实早就知道,对不对?早就知道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你们却一直在瞒着我……”她平静的在他怀里喃喃道。只是在说出这些的时候,眼睛鼻子都酸酸的,泪水更是止也止不住。

他慢慢放开了她,蹲在她面前,伸出手替她拂去涌出的泪水,蹙着眉,望着她。

“我不舍得你伤心!更不舍得你为他伤心……”

“可是,怎么办?哥,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她哽咽得语不成句,抽抽搭搭的哭得喘不上气,他心乱如麻,不知道该说啥,还能说啥。只能紧紧的搂着她,轻抚着她的头,任那个娇小的身影就这样在他怀里放肆的哭起来,没有再说一句话。

那边,在合肥外事公馆里,盛大的日式婚礼正在如火如荼的正常举行着。

虽然是战地婚礼一切从简,新娘还是穿上了“白无垢”和服,头上也带上了白色的帽子“角隐”,一副圣洁高贵的模样。新郎则穿着一袭军装,丰神俊朗。

待到了明教寺,一行人按照婚礼的规矩和顺序先后入了场。旁边来观礼的宾客中不乏日军高官和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可以说是集齐了当时合肥城里最有权有势的各路人物,排面十足。

宾客们纷纷入场就位后,新郎新娘依次入场,部队的神官担任这次婚礼的主祭人。新郎新娘坐在神殿前正面,山田乙三和荻洲立兵这两家亲属分两边就坐,接着就由神官向全体人员宣告开始进行婚礼仪式。

待主祭人完成了祝词奏上和三献(新郎新娘献酒三次,每次三杯一共九次)仪式后,恭敬的递给了山田真一一张叠得方方正正书写着誓词的宣纸,准备进入誓词奏上环节。

惠子万分欣喜的和他并肩站到了一起,期待着他给自己许下终生的誓言和承诺。然而山田真一却心不在焉的从主祭人手中接过了那张书写得工工整整的结婚誓词,极不情愿且面无表情的念了起来。

“今天,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日子里,我们在…神官的御前…举行婚礼。今后,我将……继承神德,恪守夫妻之道,相敬如宾,同甘共苦……”

念着念着他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眼前这张宣纸上赫然写着的最后一句——“从这一刻起我会陪伴在你的左右不离不弃,永久的将你守护。”狠狠的触动了他的心。

他有点恍神,他实在说不出口,他不想对着眼前这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誓言,他的誓言是要留给她的,留给他的玉子的,怎么能就如此轻易的当着神灵的面承诺给他人。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那个清丽的身影,想起了那个总爱在他身边撒娇好像永远都长不大的女孩。

“不管你去哪,一定要和我说,好吗?我一个人,害怕。”

“山田君是绝对不会不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我想和你一起,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你一起……”

他记得他说过要给她一个家的,他答应过不离开她的,山田真一,你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他痛苦的质问着自己的内心,完全不顾周围宾客对他突然戛然而止的誓言投来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死死地闭着嘴不愿意再多念出半句违心的誓言。

正坐上位的山田乙三见到他这副样子,脸上开始不悦起来,正想叫人过去提醒下他要注意场合和分寸,谁知就在此时,他忽然一把扔掉了誓词,愤然离开,转身跑出了大殿。

他突然想起了,想起了刚才那个在路上遇到的新娘,越想心里越发慌乱起来,刚才那从轿子里伸出的手是如此的熟悉,怪不得刚才明显感觉到有那么一丝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是她,不会错的,刚才那人就是她,就是玉子。他怎么可能忘记,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那是他无数次拉在唇边吻了又吻的手,是他多少次义无反顾牵起过的手,该死,他怎么就没有反应过来呢。就在刚才风吹过的那一刹那,红盖头的边角随风飞舞,翻起又飘落的瞬间,他明明,明明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那道伤疤。只是当时生无可恋的自己,无心去在意任何事情。

怎么会是她?为何会是她?她为何会穿上嫁衣出现在这里?她不是被父亲囚禁了吗?

她要嫁谁?除了他,她谁都不能嫁!不行,他快要急疯了。他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冲了出去,扔下了身旁的新娘,扔下了身后一群日军高官和宾客,就这么走了。

一出门,便翻身上马朝刚才那条大街飞奔而去。

※※※※※※※※※※※※※※※※※※※※

想给你的天空画一道彩虹

却又怕消失后落寞和伤痛

只能远远看着无邪的笑容

藏在我的心中和深夜的梦

当你委屈需要守护的时候

我多想抱紧你做你的英雄

可是青春太多遗憾和感动

我多爱你不只是怦然心动

我无数次奉劝自己承诺别太放纵

爱一个人是天长地久的相拥

黑夜后的明天,若还是情有独钟

我给你无限美好的可能

我无数次奉劝自己承诺别太放纵

不想因为爱情而互道了珍重

而我多想默默陪在你身边

你懂不懂

——本章BGM《奉劝》

——科普时间《昭和时期的婚嫁》——

战前,父权家长制的旧民法下,结婚被视为两个家庭的结合,当时的民法规定结婚是否被许可完全由户主(通常是一家的父亲)说了算,因此嫁娶人选主要由家人和介绍人圈定。另外由于青少年期的男女隔离,适龄青年很少有接触的机会,更别提发展成恋人关系了。因此,这一时期婚前必不可少的环节就是相亲,而当事人的意见基本被忽略,最重要的是家世相当、双方父母满意。

相亲从所谓“人物调查”开始,即多方了解男方女方品行。对男性候选人的评价主要来自单位上司和同事,而女性候选人平素行事如何,这类信息通常要从女仆等人那里旁敲侧击得来。“人物调查”包括学历、职业、性格、品行、姿容,此外,身体状况也很受重视,不乏交换体检记录的例子。

相亲的重头戏在相亲照片和自我介绍。由于在这一环节就得初步决定是否要见面,要拿到这张“入场券”,便不得不在相亲照片上下足功夫。因此,日本出现了一些以照相亲照见长的照相馆,大正时期开业的森川照相馆就是其中之一(堪比现代PS技术)。

战前,绝大多数夫妇结婚之前仅仅在相亲时见过面,自由恋爱只属于极少数不惜抛弃一切以私奔追求爱情的新派人和本就无可损失的最底层民众。想要维护爱情的纯洁只有两个选择:放弃学业、工作、遗产继承权和一切社会地位私奔或殉情(所以山田君这个自由恋爱的代价有点大,玉子也许很难想象他为了和她在一起,到底为她放弃了什么!!!)

由于青少年时期的男女隔离,不少人把难得的接触异性时产生的兴奋与紧张误当□□情,惹出许多啼笑皆非的闹剧。单是闹剧也便罢了,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主流的时代,真正互相爱慕却不能结合的悲剧甚至葬送了许多年轻人的生命。其中最为著名的当数坂田山心中事件了。

恋爱结婚在战后才“合法”。

战后,随着民法的修改,结婚不再需要户主的许可,渐渐成为两人互相爱慕的结果而不再是为家庭作出的牺牲。根据调查,至少直到六十年代末,所谓恋爱也主要是男方先表达爱慕之意、女方给予回应的模式,主导权完全在男方。且这样的恋爱唯一目的是结婚,即便有了婚约,也不可以在婚前就以身相许,绝无半点□□关系的“清正”交往方式受到推崇。不管怎么说,昭和三四十年代作为向自由恋爱过渡的节点,较之战前还是有些许进步。

所以山田君和玉子的自由恋爱在当时是不被家庭和法律所承认的,户主老爸不同意,什么都白搭。不过惠子婚前失身也是犯了大忌,山田家的人也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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