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

郁子

小安和覃甫然晚饭时闹了一阵不愉快后,干脆各自上床休息了。

在那个中间隔着块木板的小床上,两个人就这么各睡一边,静静的躺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视觉受损后,听觉异常灵敏的他,感受到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安,知道她没睡。

于是,心里又暗暗后悔起了自己刚才的冲动,他为什么要吼她?她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哪天真把她给吼跑了,可没有后悔药吃。于是他转头朝着她睡的那边转过身来,鼓起勇气开了口,想和她聊聊。

“安安,你睡了吗?”

“没。”

“刚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知道,你只是着急。”

“……”

一时间两人不知道还能说点啥,屋里又陷入了沉寂,安静得只能听见屋外呼呼的风声。

一阵沉默过后,他思虑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想问她。

“安安,你还有家里人在吗?你老家是哪里的?晕倒在荒山之前是和谁在一起?”

“我不记得了,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

“安安,如果以后,我是说如果,也许是在很久的以后,你有家人来找你,或者你有更好的去处。你就走吧,你一直跟着我不合适。”

“你要我去哪里?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谁都不认识,能去哪里?你,你不会是嫌我吃得多,想赶我走吧?”她有点委屈。他急着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个废人,照顾不了你多久,你还是得去寻个能长久安身的地方。”

“我哪也不去,这里就挺好!”

“可我照顾不了你,你听不懂吗?!”

我照顾自己都费劲,怎么舍得拖累你。

“我不需要你照顾,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

“甫然哥哥,你真的,希望我走吗?”

“……”

他死死的攥着拳头,不敢再回一句话。

不要这样问我,非要我回答的话,那就是我不希望!不希望!不希望!我甚至自私的想将你留下,绑在我身边,把你绑住一辈子。可首先,我得让你能活下去。

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醒来的小安,躺在床上,听到屋外有两个人正在聊着什么,她悄悄凑了过去,躲在门口听着。

“覃兄弟,你这样一直带着她可真够难为你的。你一个人过活都艰难,更别说再加一个人了。”

“我自己苦点没啥,就怕我即便再苦再累都养不活她。”

“你是看不见,要不然就凭你身上这股蛮力也能出去赚钱养家。哎,对了,她看得见,要不让她出去找点事做。我想起来有个事还真适合她去做。”

“这怎么合适?我不想让她出去抛头露面,一个姑娘家的,总难免会被欺负。”

“不会,有个事还真挺适合的,你先听我说嘛。上次李连长走之前想让我在村里给他物色几个可靠又机灵的姑娘,说是帮便衣队传递情报,有报酬拿,而且还不低。我想了下,小安孤身一人跟着你,背景清白可靠,还识字,这个真是难得。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这个不行,传递情报,这太危险了,要是被日军抓住,哪还有活路。说什么都不行!”

“我听说,之所以找姑娘去,就是因为日军最近突然在占领区各处频繁设卡封锁排查,只有姑娘他们不会太防备,轻易就能混过去。你放心吧,既然是帮李连长他们做事,他自然会保护她的。就送个信,能出啥事。”

“不行,我不能让她冒险,我是不会同意的。这话就到此为止吧,以后都别提了。生计的事,我再想别的办法。”

“唉,好吧。我这还有半袋米,你先拿着顶一阵吧。我先走了。”

“谢了,好兄弟。慢走……”

小安在门口听到了他们这段对话,心里思量了一下,下午就瞒着覃甫然去找李广禄去了。

傍晚,国立武汉大学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宿舍的一个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女生吃痛的尖叫。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怒气冲冲的望着身后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子,忍不住朝她吼了起来。

“你弄疼我了,怎么还是这样笨手笨脚的,说了多少遍都记不住!!你是不是故意的?!!”

那个午觉起来坐在梳妆台前因为梳头被扯痛了的少女,大发雷霆,反手就给了身后那个穿着朴素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姑娘一巴掌。小姑娘被扇得吃痛,脸上一阵火辣,惶恐得跪在地上不停地给她赔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郁子小姐,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

“还不快给我滚!”看着她那副柔柔弱弱的贱胚样,她就来气。她不明白为什么山田君执意要让她来照顾自己的起居。

“哟,郁子小姐,谁又惹您生气了?”

住在隔壁的南波听见这屋里骂骂咧咧的声音,立马赶了过来,果然一进门就撞见她又在训斥贞淑。她示意贞淑赶紧出去,这里有她在。于是贞淑马上爬起来退了出去。可怜的贞淑,不过留在这里还是比在慰安所强多了。

见贞淑退了出去,郁子开始肆无忌惮的和南波吐槽起来。

“这个贞淑真是笨死了,刚才在给我梳头时,力气大得扯疼我了。生生给我拽掉了一丝头发,你说,我该不该骂她。我都怀疑她是故意憋着气整我。”她没好气的望了一眼南波,气还没消。

南波忙过来帮贞淑解释道。

“她应该不是故意的,就是单纯的手笨。快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山田君非要让她来照顾我。”

“额,你,别多想了。他也许只是觉得她乖巧、懂事、听话。想让她来好好服侍你,没别的意思。”

“乖巧?懂事?我可没看出来。一天像个榆木脑袋似的,敲一下响一下。我看她是不是压根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仗着自己是山田君带进来的,就敢怠慢我。”

“哎呀,她哪敢啊!绝对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南波,你说我虽然已经跟了山田君快一年多了,可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要不你帮我分析分析,这问题究竟是出在哪呢?”

“什么不对劲?山田少将对你那么好,有求必应。你快别瞎想了。”

“可是我怎么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就像,就像在看另一个人似的。而且每次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不让我说话,只是让我静静的陪着他。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和他至今都没那啥!”

南波一听她这样说,自然是知晓原由的,一定是因为玉子。其实她也看出来了,他只是把郁子当成个替身罢了。毕竟玉子刚走的头两年,他整个人变得是有多颓废,她都看在了眼里。旅团长也不当了,借着父亲升任华中派遣军总司令官的契机,主动申请转到了派遣军司令部担任情报部部长。直到阴差阳错的遇到了这个长得十分像玉子的郁子,他才稍微有了些许慰藉。所以她也不想多管闲事的说些旁的闲话。毕竟自己现在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完全是因为山田君的照顾。她怎么可能去挑拨搬弄些是非来让山田君为难呢。

“山田少将,也许有他自己的考虑吧。你应该信任他才是。他要是不爱你的话,怎么愿意这样锦衣玉食的供着你?前几天你闯进司令部闹着要见他,耍性子,他也没有责怪你。对你真是没说了。”

“你说的是真的?”刚刚还在生闷气的郁子听到她这样说,心里乐开了花,掩着嘴笑了,欢喜的样子藏都藏不住。

“当然是真的。快别生气了,你赶紧化妆收拾收拾吧,山田少将快回来了……”

听到她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于是赶紧描眉画眼的打扮起来,一定要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她的山田君。

南波见她忙碌起来,也没工夫搭理她,就没聊几句退了出去。刚一出门,把门虚掩着带上,就看到早川笔直的站在门口。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身旁忽的响起。

“你不该和她说那些谎话。”守在门外的早川,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

南波看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道。

“不然该怎样?让她知道真相去和山田少将闹?你还不是一样奉命要保护她。”

“这不一样。”他站在这完全是出于‘命令’。

“早川……”

“嗯?”

“我想玉子了,是真的想!”

“……”废话,他又何尝不是呢。

南波看了他一眼,转身摇着她的小花扇走掉了。只留早川一个人守在门口,陷入了沉思。

玉子?这个人到底是谁?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来到门边不经意间听到刚才那段对话的郁子,不禁在心里疑惑起来,他们口中所说的玉子,究竟是什么人?

夜里,山田真一从司令部一回来就看到贞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发呆。

他走了过去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你怎么坐在这里?不进屋?”

“山田少将,您回来了!我这就去给您准备饭,您请稍等。”

“等等,你的脸是怎么了?红红的?”

看到她刚才一个人坐在这,脸上一脸的落寞,仿佛有心事,他大概猜到了一二。

“是不是郁子又欺负你了?”

她听到他这样问,一时间有点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赶紧解释道。

“没没,没有,郁子小姐对我很好。是我自己,一不小心撞门上了。我先去忙了。”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望着她跑走的背影,山田真一忽然觉得有些后悔。玉子临走前把她托付给自己。结果还是让她受了委屈,过得不开心,真是有愧于玉子的嘱托。看来还是找个时间给她笔钱,送她回朝鲜算了。

最近郁子仗着自己对她的偏爱,真是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看来是时候该警告她一下了,让她知道什么是他的底线,她要清楚,她毕竟不是玉子,不能仗着她那张和玉子长得有九分像的脸,就以为能为所欲为。

他抬头看了一眼二楼那间房里亮着的灯,屋里的那个人每天都在等着他,盼着他来。

她只是他的人偶,空有一副皮囊的人偶。性格都和玉子大相径庭,他讨厌她的张扬跋扈。她也就只有那张脸,能聊慰他的相思之苦,仅此而已。

三年了,玉子,你可能想不到我竟然荒唐的给你找了个替身,让她替你陪在我身边。否则让我一辈子就这么看着你的照片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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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子?玉子?傻傻分不清楚……他讨厌她却又离不开她。

直到有一天,他慢慢的发现,这个假的怎么越看越像真的了?

真是个心机女,别妄想在我心里取代她,你不配!!!感谢在2021-02-1723:29:45~2021-02-2109:3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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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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