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里一条街
但治愈没用。
可能是前一段时间使用技能的次数太多,这具身体一直处于损伤——修复——再损伤的状况里,产生了抗性。不管是萤草的还是桃花妖的,甚至是从隔壁请来的蝴蝶精和花鸟卷的,治愈技能全都没起作用。
“……只是摔出来的脑震荡而已,”我被强硬的按在被褥里,因为不想玲子小姐她们太过担心而这样说:“不使用技能也会很快恢复的,请不必如此费心。”
至少没把最丢人的部分暴露出来。
“这样不行啊。”桃花妖担忧的说:“要不然,让樱花来看看吧?她的经验最丰富的了。”
玲子小姐点头:“那我问问樱花行不行。”
穿着巫女服的女性说完就走到窗边,把开着的窗棂支的更开一些:“急、急、如、律、令——樱花,出来吧?”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席卷着纷纷的雪一样的樱花瓣飘摇而来,我看到极盛的容色剪影般在日光下浮现,于外面的窗前敛裙拢袖,微垂了蝶翼般的羽睫,曼声道:“应您召唤而来。”
“玲子大人,请您吩咐。”
那是……庭院里的樱花树。
给我樱花的点心和茶水、还在我第一次出庭院时松了我两身樱花的好心的式神。
据桃花妖说,樱花妖是她的很好的姐妹。她还很小的时候,樱花就是一株很大的樱花树了,每年都生起如霞的烟云似的重重的花,引来无数的人们观赏赞叹。
这种情况下,因为年纪较小而矮小瘦弱、开花也少的桃花树就相当的不起眼了。还没有化形的少女免不了产生自卑的情绪,要不是有樱花妖大姐姐的细心开解,我现在也看不到这么漂亮这么可爱的桃花小姐。
也所以,终于化出人形后的桃花妖对樱花妖非常亲近依赖,除了接受委托出去做任务的时候,天天形影不离。
“那前几天……”我问桃花。前几天为什么一直没看到对方?
“因为樱花喜欢的那个人类又死了嘛。”桃花说。
樱花妖长得好看,因为年年都被人类观赏赞美而对人类也没什么恶感,会和人类相恋相爱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每隔几十年她都会告别桃花,跟着同一个人的灵魂离开,去往人类的世界生活。
前几年桃花妖被玲子小姐收服,成为玲子小姐的式神搬到庭院这里来住,樱花妖就也把自己挂到玲子小姐的名下,平时还是和她的人类恋人生活在一起的。但那个人类几个月前出意外死掉了,她就干脆把本体移植过来养伤。
“伤……?”
“是啊,因为要不停地找到那个人类的转世嘛。”
初次相识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对樱花来说却还清晰如昨日。桃花一直忿忿于亲近的姐姐被人类勾引,也赌气似的一直记得。树下的一舞相识美好绚烂却短暂,正如那个人类的生命之于妖怪。
那个男子第一次死去的时候,樱花妖就把自己的灵魂和那个人类的连接到一起。这样,只要对方的转世一出现,她就能第一时间找到并认出,再在一起。
代价就是随着人类的转世而受伤。
“不会疼吗?”
“会啊。”桃花看着屋外,玲子小姐和樱花小姐去外面谈话了,眼光没了遮挡直直的照射进来,她顿了顿,起身去把竹帘放下来,“但是樱花很开心,谁能阻拦呢。”
不会厌倦,不会畏惧,不会因为伤痛而放弃。
因为生命漫长到接近永恒,所以感情也比所有人类都漫长。
妖怪和人类的差别是真的大,相比之下,我空有一具妖怪的身体,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心。在内心里在梦境中,我还是那个弱小的、被雷劈死又被太阳烧死的人类。
不,甚至连人类都不如。
“……”我沉默了一会儿,沮丧的把被子拉到头顶上,盖住没出息的表情。
我还是,太弱小了
…………
本来只想掩盖自己的失态,却一不小心直接睡着了。
梦中并不安稳,海国的妖怪继续呜哩哇啦的往前冲,找死找的整整齐齐,他们之后是带着帽子手持骨剑的久次良。我还寻思怎么着,做梦还带连贯的?就听那边久次良大喊一声:“你终于回来了!”
这还是梦吗,这还是梦吧?!我差点吓醒了!
沙拉沙拉不知从何而来的手鼓声里,我一人独战久次良,旁边乌泱乌泱的海国妖怪们没人战斗,竟然呼喊着自相残杀起来。
久次良:“鲸骨开!”
你别开了!!!
…………
后来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脑壳一直没好,就只能昏昏沉沉的窝在屋子里,愧疚于又给玲子小姐他们添了麻烦,却又束手无策。
相熟的式神们都来探望过,眼神有些可怜,动作之间也小心翼翼的过分。我不知他们是脑补了什么,说让他们如常就好,却反过来被围着说教了一顿,被憋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还把他们吓得够呛。
樱花小姐现身之后就一直和我在一起。她说的是两个养伤的相互陪伴,但我明白,这其实只是单方面的照顾与被照顾而已。
伤势好转了的某一天,我终于忍不住跟她道谢:“太感谢您了,麻烦您照顾这么多天。”
“您真是个好人!”
她愣了很久,失态的敛着裙摆跑出去。我从窗子里往外看,看到她拉着正好过来的玲子小姐匆匆往远处走。
第二天我就被送到源氏去了。玲子小姐很愧疚的跟我道歉,说忽视了我只是一个人类,和妖怪不一样。倒是没有轻视的意思,毕竟她自己也是如假包换的人类。但如果不是这个,又是因为什么?
樱花妖送我的时候叹了口气,说人类太脆弱了,果然还是要跟人类在一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自己弱小是事实。但我还是叹了口气,毕竟答应了山兔再和她去一次万屋的,却被送到那个黑心的源氏当家那里去,不知道又会被剥削着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兑现自己的承诺。
那个时候,已经是战争结束的第二个月初。我从白藏主的背上下来,提着被式神们装的满当当的小包袱站在源氏的大门之前,和眼熟的守门武士大眼瞪小眼。
瑟瑟秋风里,武士颤巍巍的问:“你不是说,没有下次了吗?”
我:“……”
回想跟三日月被扫地出门的光景,竟然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说:“这次是来借宿的。源赖光大人已经同意过了。”
白藏主据说跟源氏有点矛盾,抱着双手站在后面,没靠前来。听到这话抬起眼,懒洋洋的说:“会有人来接的,你跟他多说什么。”
SSR级别的大妖,不屑于跟守门的武士交谈。
可我跟这个武士,除了幸运的遇到了玲子小姐,还有什么区别?
尴尬的沉默中,妖刀姬从里面把门打开:“萤草?跟我进来吧,主人在等你了。”
妖刀小姐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我就是觉得她在开心。
我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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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鼓声就是蝴蝶精。
就是,主角做的梦被式神们都知道了,以为他还在战争的阴影里走不出来,才会生病……其实也差不多,但主角设定就是有点迟钝这样子……
至于为什么到源氏,后面还会写到的。不,并不是主角光环的原因。
就这样。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