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预兆
「好,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把司阴给我,我会用司阴灭了这天下苍生,以此来平息来到人间积聚的所有怨怒。」
「若你不愿给,我现在就要了这小鬼的命!」
温昱奄奄一息地靠在他怀里,满身的鲜血泛着浓重的腥气,很难闻,他突然觉得心口堵得慌,难受到窒息。
他可能是记忆错乱了,这一幕明明已经发生过,这些话却还不断地在耳边徘徊,惹得一阵心烦意乱。
因着殷逸这一番话,他的手僵在了半空,司阴也差点没拿稳,而他第一反应是不能给,可若不交出来,温昱这个情况再不带他下山找医师就危险了。
他几番犹豫后,还是将司阴还给了殷逸,心里想的明明是「我相信你不会害人」,口上却没忍住道:「这是你的东西,还你。」
画面一转,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温昱和殷逸都不见了。周遭的山很高,他身后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林子,不远处有一面清澈的环山河水,河边则有着许许多多俨然的屋舍。
然而上一刻天空里还是蓝天白云,却在顷刻间突然风云俱变,无数黑沉沉的云迅速覆盖了整个天际,狂风呼呼地席卷了整座城,豆大的雨珠也随之倾泻而下。
他看着雨越下越大,并没有察觉到危机,一心想找温昱的下落,便顶着雨水往林子深处走去,却发现周遭的山体竟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他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就想往回跑,可没跑出几步,便听见身后轰隆隆地几声闷雷过后,山体再承受不住压力,竟开始滑塌下来。
无数大小不一的泥石滚入了河水中,越积越深,很快就将清澈的河水染黄了——不多时,浑浊的河水暴涨,便带着泥石冲开堤坝,径直奔向了山下的屋舍。
他这下慌了,拼命朝着屋舍那边奔去,他想告知山下的住民让他们赶紧跑,然而无论他怎么往前跑,那些屋舍始终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怎么也没法靠近。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见洪水泛滥地淹过了许多屋舍,一发不可收拾地往前流淌着,还冲走了许许多多的人。巨大的泥石当场活埋了十几个孩子,大人们的呼救声和孩子们的哭声盖过了天际,很快又被洪水掩去。
他想哭,却发现哭不出声来。他还看见有个小孩被洪水冲下来的树枝挂住了,截断的树枝尖利无比,直接洞穿了孩子的胸口,孩子的哭声也愈发微弱。
他怔愣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孩需要他的帮助,于是他拼了命地奔向前去,然而无论他怎么往前奔,总也是离孩子有一段距离,身边的洪水也绕开了他,淹向了更高处的屋舍,无数泥石和人的血一起混入了洪水中。
画面再一转,他看见周遭屋舍倒塌,四周都是泥石,只有浅浅一股浑流混着人血淌入河道。存活下来的人们衣衫褴褛,满身的血污还没来得及清理,只能相互依偎着取暖,还有一部分剩余些许气力的青年,正哭着四处寻找亲人的身影。
他感到四肢无力,麻木地走上前来,想看一看这场灾难,谁知离得最近的妇人瞧见了他,竟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慌忙搂紧了怀里的襁褓,还魔怔了似的念叨,「坏人,坏人。」
他凑近了些,妇人更是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她把头压得很低,还将怀里带血的襁褓搂得更紧了些——他也终于看清了,那就是个襁褓,里面并没有孩子。
他浑身无力的走着,有几个人看到了他,也吓得往后退去,似乎都很害怕看见他,他只好停了脚步,木讷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直到后背突然挨了重重的一下,好像有块石头狠狠地砸中了他,他踉跄了几步,差点没站稳,他回过头,刚好与罪魁祸首四目相对。
那是个孩子,被他的突然转身吓住了,手里正抓着一块泥石,看样子又想扔他,但却忽然怂了,吓得双腿都软了,只能哭着给自己壮胆,嘶声力竭地骂道:「是你!你害了大家!你是坏人!你把司阴给了怪物,是你让他害死大家的!你不得好死!」
孩子仿佛骂还不够,又将手中的泥石重重地扔了过来,「坏人,你去死吧!」
他下意识抬起胳膊想去挡,没想却一胳膊撞到了床栏,随后几缕微光透入了眼中,他呆呆地躺了好一会儿,直到胳膊处的痛楚逐渐消散,才想起那缕微光是雪光。
他后知后觉地坐起来,脑中还晕晕乎乎的,他连忙打量了一遍四周,发现这是自己的房间后,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算是放下心来。
「一场梦而已。」他心想着。
然而很快,他就感觉到胸口处开始闷疼,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硌得慌,也让他难以喘息,而那份痛楚明显还在逐渐加重。
这时,房门突然被扣响了,他被吓得一激灵,幸好传来的是常伴侍者的声音:「长公子,你醒了吗,县丞大人请见。」
谢子婴呼出一口气,手扶了一下额头,却发现那里冰凉一片,索性就撑着额头休息,口上问道:「什么事?」
他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还有一丝有气无力,门外的侍者听得不对劲,便问道:「长公子你怎么了?」
谢子婴能明显感觉到心口愈发疼痛难忍,便懒得解释,岔开话题问道:「县丞大人找我什么事?」
侍者只得道:「说是广阳近来发生了一起命案处理不了,想请教长公子。」
「广阳素来太平,怎么会平白发生命案?」谢子婴有一丝意外,将手放了下来,「何况我现在已经不是广阳县丞了,为何要找我?」
侍者压低声音道:「大人说这起命案牵扯到长公子了,但没说具体缘由,还需要长公子亲自去确认。」
谢子婴对此没什么特别印象,他还在思量怎么回事,又听侍者补充道:「听说这个命案涉及多条人命,县丞大人处理不了,想起长公子曾是这里的县丞,就想到找你解决。」
谢子婴额角已经冒冷汗了,他忍了好一会,才出声道:「知道了,一会就去。」
外面安静了片刻,又听侍者试探地问:「长公子,我听你声音不对劲,要不要去请个医师?」
心口的刺痛感愈发强烈,像有把刀反复在肉里绞,他一时忘记了侍者的话,手紧紧地抓着衣襟,眉头也皱成了一团,片刻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去找殷逸,别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娘。」
侍者慌了一下,连忙道:「谨诺,长公子稍等。」
殷逸急匆匆赶来的时候,谢子婴正蜷缩成一团裹在被子里发抖,凉透的汗水打湿了枕头。殷逸没忍住,转头就冲着侍者质问:「为什么不找医师?」
侍者惶恐道:「长公子不让。」
谢子婴已是半昏半醒状态,浑身疼得没了知觉,便不太想动,就轻声道:「你出去吧,我跟殷逸有话说。」
侍者心下松了口气,道:「那县丞大人那边怎么办?」
谢子婴有气无力道:「一会就过去。」
侍者只得默默退了出去,「我在外面等长公子。」
待侍者出去合上门,殷逸才焦急地过来扶他起来,蹙眉问道:「你怎么回事?」
谢子婴借着他的力气靠着一侧床栏,有气无力地道:「就是……心疼,难受。」
「你这是共生的反噬?」殷逸说完又嘀咕道:「怎么可能?」
「我不确定,我担心小昱出事了。」
「你怎么不先担心担心你自己?」殷逸没好气地问。
谢子婴懒得跟他争辩,殷逸又问:「司阴呢?」
谢子婴忽然想起了方才的梦,难免有些犹豫,但他瞄了一眼殷逸,看到了他眼中的坚持,就不假思索地从枕头下翻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他,然后一声不吭。.
他看见殷逸掌心轻轻地覆在玉罗盘上,周身开始散发出莹莹的光,罗盘上的纹路也发生了变化,然后形成了一个古怪的阵形图。
上面那些所谓的纹路就像是机关,被分为了好几个部分,每个部分都可以被滑动。殷逸当着他的面反复调整着各部分的位置,直到莹白的光愈发幽蓝,才发问道:「记住了么?」
谢子婴仰起头看他,一脸不知所谓。
殷逸道:「这是启动司阴的方法,若有一日我不在,你可以用这个方法召令阴兵为你所用。」
谢子婴:「……记住了。」
殷逸又扯过他的手,将司阴放在他的掌心,那些荧光立马肉眼可见地散开,星星点点地融入了他的掌心里。
很温柔的星点,带着融融的暖意,抚慰着他的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的痛楚也开始慢慢消退。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心口的痛楚就消散得差不多了,殷逸的眉头却越皱越深,「你感觉好些了么?」
谢子婴点点头,「这是什么?」
殷逸瞪他一眼,道:「我用司阴的力量来压制你体内共生反噬,按理说不会……」
「是不是小昱出事了?」
「不可能!」殷逸一口否决,随后察觉自己失态,又偏开头,将司阴放入盒中还给他,丢下一句,「我早令人贴身保护他,你先放心,我一会去查查怎么回事。」
谢子婴还有疑问,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侍者在外面道:「长公子,时辰差不多了,县丞大人那边又来催了,你好些了吗?」
谢子婴没吭声,眼巴巴地望着殷逸,后者只得道:「我先陪你去一趟府衙,这个事定给你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