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冤家
瑺菱与姜扇的孽缘是这样开始的,姜扇是卫铎的老冤家——兵部尚书姜元的长子,宰相的侄子,他的表姐是后宫里备受恩宠的淑妃。
每年叙职时都是兵部负责卫铎的衣食住行,兵部与卫铎向来不和,每次都给他穿小鞋,安排他带着手下住在老旧的驿站,有时恰逢没有多余的厢房,六七个人挤一间房卫铎都没提过意见,后来卫铎带着六岁的瑺菱去都城黎康长见识,就开始嫌弃驿站的厢房又破旧又阴冷潮湿,到文枢院大闹了一场,兵部侍郎陪着卫铎在黎康城的驿站里一家又一家的挑,千挑万选之后卫铎选中了姜元的尚书府,就这样卫铎领着瑺菱住进了尚书府,姜元绷着脸让姜扇给卫铎见礼,一开始卫铎见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比自家闺女还水灵,以为这是个女娃,还因为这件事和姜元大吵特吵了一架。后来的每一年卫铎都带着瑺菱住在尚书府。
卫铎和姜元的争吵有开始就没有结束,每当所有人都跑去劝架的时候,姜扇就从会从他的小布兜里掏出一包甘乌梅来,一颗接着一颗的吃着,瑺菱第一次见到他吃甘乌梅时被馋的不行,鼓起勇气去拽他的衣角,姜扇看着油纸包里剩下的最后一颗甘乌梅,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瑺菱的眼神被紧紧的吸引,他往左移瑺菱的小脑袋就跟着向左,他往右移瑺菱也跟着往右,几个来回下来姜扇捶捶发酸的胳膊,将这最后一颗甘乌梅给了瑺菱,还是最大的那一颗,姜扇习惯把最大的一颗留到最后吃,他觉得这个习惯该改改了。后来这个习惯改的很成功,从此之后他就再也没吃到过最大的那一颗,都进了瑺菱的肚子。
姜扇常带着瑺菱溜到后花园玩,起初准备大展身手显摆一下,结果发现爬树掏鸟蛋捉蚂蚱打弹弓没有一项能赢过瑺菱的。看见憋红了脸的姜扇,军中小霸王卫瑺菱表示很无辜。
输惨了又不肯承认的姜扇说:“粗俗,一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小时候的姜扇还不是那么会隐藏情绪,他嫌恶的眼神再加上万分嫌弃的语气,若是对其他小女娃说必定会惹得对方当场哇哇大哭,不然就是跑去爹娘那告状,瑺菱屁颠屁颠跑走的时候姜扇就是这么想的,可过了一会瑺菱自己一个人回来了,手上拎着个小茶壶,在花圃旁一屁股坐下,双手并用拔了姜元平日里最爱惜的兰草,提起水壶往泥地里灌水,一言不发,和起泥巴玩了。尚书大人下了朝看见被灭门的兰草差点晕过去,最后倒霉挨揍的还是姜扇。
过几天姜扇挨揍的屁股不疼了,就想了个新法子报仇,想要挫挫瑺菱的锐气,那阵子实兴踢蹴鞠输了的人要在脸上涂满白面粉,姜扇领着一拨子人一队,又分了几个“残兵弱将”和瑺菱一队,本以为这下总能赢过她一回,驳回些面子了吧,谁知卫家军里经常以踢蹴鞠来当做训练前的热身,卫铎也常带着瑺尧瑺菱兄妹两踢蹴鞠,即使让瑺菱在球场上孤军作战也难不倒她。结果她一球接一球的踢过风流眼,姜扇这队的记分牌上一无所获,最后白着一张脸耷拉着脑袋回到尚书府,瑺菱跟在后面吃着胜利者的奖品——甘乌梅和糖葫芦。
还笑呵呵的问他:“你要吃吗?”
诸如此等的事件又发生过几回后,姜扇干脆放弃了任何室外活动,下了学就窝在书房里看书练字。瑺菱闲得无聊也跑去书房凑热闹,可看到这些书就想起母亲平时最爱逼着她识字读文,头疼得很。姜扇问她识字与否,瑺菱思考了一会,还是选择了摇头,好不容易出来玩儿,才不要再受这份罪呢。姜扇直叹气,说;“先生罚我抄书,还想让你帮我咧。”
看吧看吧,瑺菱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
等姜扇抄完书再去看瑺菱,她早就窝在椅子上睡着了,姜扇原想一巴掌拍醒她,可看着她睡着后难得乖巧的模样,终是没下得去手,而是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把她摇醒。
“看你这么无聊,我教你识字好不好。”姜扇一脸诚恳真挚。
“好吧。”和有起床气的姜扇不同,刚睡醒的瑺菱最好说话,睡眼朦胧的点着头。
“我教你识字,你叫我阿扇哥哥好不好。”姜扇开始得寸进尺。
“嗯……”瑺菱这会儿还困着,只管先应下。
这下姜扇来劲了,一笔一划从最简单的字开始教起,瑺菱撑着头看着,起初还会偶尔回应两声,可眼皮越感沉重,不一会又打起瞌睡了。
“朽木不可雕也。”姜扇发现自己演了好一阵独角戏,气愤的在纸上写下“卫瑺菱大笨蛋”,瑺菱醒来发现这张纸搭在自己脑袋上,问他什么意思,姜扇说是写了夸你聪慧的话。结果瑺菱在晚膳时分献宝似的拿给卫铎和姜元看,说阿扇哥哥教她识字了还夸她聪慧呢。虽然姜元向来和卫铎不对付,可瑺菱却十分讨他喜欢。姜元冷冷的看了一眼他埋头装死的儿子,没有说话。晚上姜扇被叫到书房,果然,又挨揍了,还一边罚站一边听他爹唠叨什么你比瑺菱大一岁是哥哥,不可以欺负瑺菱……
后来每年的六月姜扇都会被他爹用这些话数落一遍。
从瑺菱六岁起,卫铎每年叙职都带着她,叙职期间一月到两月不等,其中有几年,玉叟有紧急军政,卫铎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城,就把瑺菱丢在尚书府里,自己快马加鞭日夜不歇的赶回去,等事情处理好了,就让卫瑺尧去接他妹妹回来,那时瑺菱已经在尚书府住了五个月之久,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几次,尚书府都快成了瑺菱的第二个家。
姜扇最后一次见到卫瑺菱时她十三岁,四年未见,十七岁的卫瑺菱似乎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阿扇?”秦颂下了马车见姜扇望着某处发呆,拍了拍他的肩膀。
姜扇回过神来摇头示意无事,一双瑞凤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马车里的监察史终于整理够了衣冠,清了清嗓子,随从掀开布帘,他下了马车,步伐有些慌乱。几位官家子弟听着动静也不再按兵不动的躲在马车里向外张望,都跟着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