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谢子明步丘暂住,刘穆之广陵安营(1)

第十六章 谢子明步丘暂住,刘穆之广陵安营(1)

众人见谢瑍黯然神伤,不知所以,正在慌乱之中时,谢瑍甩了甩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展颜道,“子明一时动情,让各位担忧了。”说完拱手施礼。

大家见谢瑍回过神来,也都放下心来。姜孝跟随谢瑍日子最久,也知道谢瑍的一些安排,自是更加担心。见大家不再注意,才轻声问道,“大少爷有心事?”

谢瑍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每个人都有无奈的事情,无论贫富,不关高低。我也一样,只是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扛,没人可以帮你。”谢瑍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身边的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个人的感受也不一样。

像刘道规、甘越这样的,也就听听,没觉得什么了不得的;可甘冒、姜孝和刘穆之就不同了,他们都是经历了人间冷暖,世态炎凉的人。至于太史庸那是另一种境地,毕竟他也算是有了命运的感悟的。而郑密虽然饱读诗书,却未历红尘,他能感受些词中的寓意,但内心的实际效果和刘道规甘越相差不大。“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以后的。”(鲁迅先生语)。既已经可以长歌,那就是痛定了。谢瑍此刻也算是如此了。

五十多里的水路,走了近两个时辰,这还是十二个不停划桨的结果。前文说了,每边八只桨,但人却不是满员十六人,而人也不是两边平均分配的。要根据江水流向和开船的方向以及水流速进行调整。一般来说逆水方,人要多一点。但也不能相差太大,否则不能保证船的直线行驶了。当然也可以是满员十六个人,船主不愿,因为多付工钱嘛。

沿着当年吴王挖掘的邗沟古道,谢瑍想象着,挖掘此沟时的胜景,应是挥揷如云吧。我想我国古代最早的工程兵就应该是夫差造邗沟的兵士了。夫差没想到,他当时一个纯粹的军事行为,却造就了广陵城。不但如此,还开辟了世界上最早的运河,邗沟成了名副其实的京杭大运河的源头。历经两千五百多年,广陵城数次毁灭重建,但这条河几经改道,依然养育着扬州人。

谢瑍他们下船之时,已经日薄西山尽,万户牵牛归的黄昏时分。此时此刻,初秋的傍晚,谢瑍环顾四方,远近高低的房舍黑乎乎的,而树木的枝桠,张牙舞爪的像鬼的影子。偶尔的几点昏黄的灯光,似乎提示着夜幕里尚存的生命。没有万家灯火,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手机……这才是绿色的生活吗?

姜孝和太史庸他们牵了马,甘冒从船上拿来一盏灯,父子二人做向导引路而行。因为天色已晚,且又人生地不熟,所以谢瑍也没有拒绝甘冒的好意。马蹄踏在地面上得得作响,人的脚步声也成了动听的鼓点似的。

甘越突然回头说道,“郡守大人,我喜欢你唱的歌。”

谢瑍笑道,“你才多大,怎么会喜欢那样的调子。”众人心道,这里除了俩半大孩子哪个都比你大,亏你还说人家小。

“不过,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别的。”谢瑍停了一下说道。

“郡守大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唱的了,只是喜欢。”甘越道。

“嗯,喜欢就好。”谢瑍道,“反正没事,我教你唱一个。”

“好!”众人齐道。

谢瑍搜索者前世的歌曲,还是觉得《精忠报国》比较好。稍改一下就好,而且可作励志之用。于是,谢瑍轻声唱道: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马驰骋槊纵横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开始只是谢瑍轻轻唱,慢慢的,一个一个都开始唱起来,声音也越来越高昂。从这激昂的声音里,谢瑍感觉到,一种叫民族之魂的东西在苏醒。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刘穆之嘴里唱着,心里却扬起了滔天巨浪,这个年轻的郡守,不经意里流露出的豪气和对理想的追求,深深激励着他。他也曾有过这样的年纪,虽然才刚过去不久,现在他感到自己失去的那种热血的感觉又回来了。血性和骨气,这是不可失去的东西。好在这边不是城内,不知道城内这样一群人如此无状会发生么情况。唱着歌,人也不累了,走得似乎也快了,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到了。

“大少爷,前面就是谢丞相原来的府邸。”甘冒轻轻地跟谢瑍说道。到了门前,谢瑍还没等让人叫门,门就开了。你想啊,这么大的动静谁听不到呢?

出来的正是谢祯谢祥兄弟俩,见到谢瑍就要行礼,谢瑍一摆手道,“勿须多礼,先把客人迎进去。吩咐人准备膳食,我们都还饿着呢。”谢祥赶紧道,“大少爷放心,都准备好了,估摸着今晚您该到了。”

谢瑍点点头,转身伸手虚引对大家道,“诸君,请进,今日我做东。”

“大人先请。”众人齐道。谢瑍摇摇头,只好率先进了大门。

正厅之内,烛光如昼,已然开始上酒菜。入座很顺利,宾主俱已熟悉。谢瑍坐了主位,左边刘穆之,右边甘冒。依次是姜孝、郑密、太史庸、刘道规、甘越、谢祯,谢祥坐在谢瑍对面,是副陪。仆人们也倒好了酒水。

谢瑍环视了一下,略一沉思,道:“诸君,今夜放开吃喝。记住一点,但凡进衙廨,均不得吃酒。道规、甘越你俩年纪尚幼,多吃菜,不许吃酒。其他人随意。”说着谢瑍举起酒杯道,“这第一盏,我们敬天敬地敬先贤。天地作证,先贤不远,我等敬酒!”说罢,将酒奠在地上。众人齐声道,“我等敬酒!”

倒好酒,谢瑍再次举杯道,“诸君,第二盏,为我们今日之聚,且饮此盏。”说罢一饮而尽,习惯性的亮了一下杯底。

“谢大人,胜饮!”众人齐道。

“这第三盏,为了我们的共同目标,大家都过上好日子。”谢瑍举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谢大人,为了好日子,胜饮,胜饮!!”众人齐声欢呼道。

“这第四盏,却是子明感谢诸君。君不负我,我决不负君。干!”谢瑍又一次一饮而尽。看仆人们再次倒好酒,谢瑍说道,“诸君,酒虽好,不可多用。所谓酒分量饮,喝酒不醉真君子。大家开怀畅饮。”

“明开兄,我敬你一杯。”谢瑍首先对甘冒道,“今日多蒙相送,谢了。”说完一饮而尽。甘冒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好在还算镇定,见谢瑍邀酒,自然不惧,也一饮而尽。谢瑍对着大家道,“不要光吃酒,多吃菜,还有肉糜和鱼虾。”说完转身对刘穆之道,“道和兄,你我也干一杯。”刘穆之道,“我虽喜酒,但我不欲郡守多饮。酒我干了。”谢瑍道,“子明明白,自家兄弟,想喝则喝,不必拘谨。”刘穆之摇摇头,一饮而尽。谢瑍突然想到,这个刘穆之可是英年早逝的。难道有什么事情?倒要注意,好像刘道规也是早逝,四十多岁就死了。嗯,得好好注意一下。

谢瑍正在想事,那边姜孝向谢瑍举杯示意,谢瑍看着姜孝没说话,姜孝看看谢瑍,也没说话,兀自干了。谢瑍举杯一笑,也干了。

宾主用膳已毕,各自散去。谢瑍让谢祯谢祥安排宿处,送甘冒和甘越出门,嘱甘冒尽快安置甘越的事。

谢瑍回到正屋,谢祥正在等候,欲引谢瑍至卧房安歇。谢瑍吩咐道,“请道和兄和守信兄到书房一叙。”

谢安是个会享受的人,他的书房相当宽敞,谢瑍暗暗赞叹不愧丞相,比文澜轩不遑多让,这只是谢安在广陵的住所而已。不一会儿,刘姜二人到了书房。三人坐定,谢瑍道,“此来广陵,乃我等雄起之机,二位年长,当有以教我。”刘穆之看看姜孝,见姜孝无开口之意,乃道,“大少爷定有计较,请吩咐就是。”谢瑍微微摇头道,“道和兄,广陵之治,我已俱告,守信兄主要负责往来迎送之事,衙内诸事赖君之一身。”

“大少爷如此看重穆之,穆之敢不效命。”刘穆之拱手拜道。

“我意明日即去广陵衙廨,以观各吏行事,再作计较。衙廨之内,道和兄守之,固希兄跟随于你,你多加□□,看适合与否。”谢瑍道,“守信和广达两位随我继续微服四访各县民情。至于道规兄弟,暂时跟道和兄。我的意思是看本郡治学的情况,让道规和甘越先入学以利将来。”

“郡守大人所虑甚是,大计既有,先观后行,可矣。”刘穆之道。

“如无他事,即安歇吧。”谢瑍道。二人领命各自安歇不提。

谢瑍躺在榻上,不能入眠。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要是烧不好,将来如何令行禁止呢?广陵民情尚不得尽知,想此四战之地,流民必多。抚民需要钱粮,朝廷那边靠不的,只能自筹,杀鸡取卵虽不足取,非常时刻也只能为之。杀鸡儆猴,就看哪个不长眼了。

翌日,太元十年八月初三。晴。

谢瑍早起,出门习练,嘱意广陵景色。

昨来之时,夜色已冥,隐晦难识。而今曦光里的景色大不相同。清凉的晨风,湿润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气息,四下里河道纵横,处处绿荫,鸡犬相闻,这不像城市,更像是到了乡下野村,而长江的水声清晰可闻。事实上,步丘距离衙廨二十里,这里就是名副其实的水乡。谢瑍忽然明白,如今的扬州没有大明寺,没有平山堂,没有春流画舫,也没有长堤春柳,桥肯定不少,但绝不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桥,也不知吹箫的玉人在何处。这里只是一个方五里的小城,虽然这在现在依然不小。就算是建康都城,也不过方二十里余。

谢瑍心生感慨,不由叹道:

谁思痴情广陵客,合为遗梦扬州人。

千里独冈岩峦秀,一邗二水沟壑流。

日过大江悲英雄,夜临步丘唱精忠。

跃马北定中原日,回眸南望忆今夕。

谢瑍吟罢,向北走去,在一片树林边站定,开始每天的功课。

不说谢瑍练功,且说刘穆之他们。早起的可不是谢瑍一个人,作为刚投身谢瑍的刘穆之也早就起来了,只是没出声。看谢瑍出了门,才出了屋子。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姜孝和太史庸,同是习武之人,自然明白持之以恒之重要,也明白持之以恒有多难。谢瑍感慨的时候,他们都听到了,对谢瑍真是打心底的佩服。古云:诗如其人,字如其人,又说“诗言志。”。古人比我们更懂得察其言观其行,所以刘穆之他们才这样服气。特别是姜孝跟谢瑍日子多一些,更知道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时如何的妖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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