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谢子明堂内问郡政,功曹史案前说官情(2)

第十九章 谢子明堂内问郡政,功曹史案前说官情(2)

书接上回,户曹掾史褚良述职,谢瑍问话。

谢瑍一个一个的问题出来,褚良原来平静的脸色,越来越尴尬,最后满脸通红,使劲低着头。不管是堂下的诸吏,还是旁边记录的刘穆之、崔向、郑密等人,却是心中巨浪翻滚,原来郡守大人是如此了得,每一点都切中要害,是述职中没有涉及到的。娄敬官场几十年,见过的郡守多少任了,那有一个眼光像眼前这个少年一样犀利敏锐的,眼中露出了少有的惊讶之色。

“属下无能,有失郡守大人所望。”褚良上前躬身施礼道。

“褚大人,我所望并不重要,失却民心那才是罪莫大焉。”谢瑍轻声道,“以前没想过不要紧,但现在和以后不能不想了。”谢瑍感慨道,“各位同僚,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素餐尸位愧对黎民百姓,有负朝廷所托啊。”

“诸位大人,如果都是和户曹一样的述职,我就不需要再一一听了,看你们的报告足矣。”谢瑍说道。“有不类此的请出列。”

众人相顾苦笑,摇头无言。谢瑍长叹了一口气。

看着谢瑍面露失望之色,众人的心里不由的产生出一种难言的愧疚。他们之中当然不乏混日子的,但也是有不少有抱负有理想的,特别是年轻之时。当值多年,竟然不如这个少年看得远,看得广,看得深,看得透。面对这个少年郡守,他们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终于被这个少年所折服。

就在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出文官之列,秉首施礼。

“属下功曹史修德,字昭道。”修德施礼已毕,言道,“郡守大人,我等今日得大人一言,胜读十年。我朝自立,以孝治国,然盛豪奢之风,石崇王恺事迹犹闻殊俗。自立江东,四下蛮夷环俟,动辄相侵,民生凋敝,乃至今日流民不止。赖忠勇之士忘身于外,遂得稍安;然朝内贪腐如王国宝者,如无郡守之事,彼依旧高官厚禄也。况如会稽王者,不问黎民疾苦,鬻官卖爵,上行下效,焉得有清明哉?忠直之士不安于内,奸佞馋人遂得青眼。高官贪国,小官卖法,遂至糜烂。我等小吏,上不足面圣,下未能体民,遂生得过且过之心。广陵古郡,今得遇郡守,何其幸哉。自古至今,未尝有如郡守欲有作为也。今闻明公之言,惭怍欲死。如蒙不弃,敢不效死。”说罢,长跪施礼。

修德一席话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众人一起跪倒,齐道,“愿为明公驱使,效死以报。”

“诸君快快请起。”谢瑍赶紧站起来,双手向上示意,“本官何德何能,受诸君如此大礼。俱为国事,当同舟共济,上下一心。如此,广陵定现昔日之盛也。”

“多谢明公!”众人起身施礼道。

“明公容禀。”修德再次施礼道,“永嘉前,广陵按治属吏一百零八人。后南迁甚众,现不满七千户。然旧制未改,可实际当值人数并未达到,只有六十九人。其余都是空额,而朝廷俸禄均按旧制拨付。所以,历任郡守均有分赏之法,此事大家均知。详情明公可以询问比曹掾史。”

“比曹掾史可在?”谢瑍问道。

“属下比曹掾史金发,字若生,参见大人。”金发上前施礼道,“修大人所言无虚。仓、金、计曹掾史均有记载。粟米、银钱及一应物品分置仓,金,总账目属计曹掾史,属下核尾数。”谢瑍心想,此中少不了猫腻,不过现在也没必要深究,等把账目核对了再说。

“如此甚好。”谢瑍道,“常言道,萧规曹随。以前之事,我不想深究,但从现在开始,必须分毫不差。即刻封存所有账目,由比曹金大人负责牵头,各曹掾史一起,对一应仓储之物进行实物核查。此账目对内公开,但凡有所支出,必须由各曹议事通过,上报郡守。俟郡守批示方可执行。”

谢瑍这一做法,在那时无疑是一个新举措,既让属下感觉到被重视,也培养众人的参与意识,这个很重要。

“谨遵明公之命。”众人施礼道。

“诸君,我相信自此开始,广陵有了一个新的起点。本官已将本郡的设想说与主簿刘大人,请诸君和主簿刘大人一起拿出综合的实施办法。”谢瑍开始了他的“战前动员”,此类的讲话他在前世经常做,现在自然也是手到擒来,“诸君,在此,我再向诸君说一个更大的想法。这个想法也是昨夜我听了几个关于流民的报告才决定的,那就是扩建广陵城。现在的古城作为内城,以内城为中心向四面扩大。现在广陵城只有东西三里,南北三里半左右,我的想法是,东西要不少于七里至八里,或者就是十里,南北也要差不多。这样广陵城就会扩大十倍以上,大家想一想,一旦建成,广陵城想不发达都不成。”谢瑍停了一下,看看属下们的表情,又接着说,“也许有人会问,钱粮何来?除了朝廷拨付,我们可以向诸郡募捐,在座的诸位也可以投入自己的钱财,捐赠之人可以优先得到入住本郡的权利。当然没有捐赠的入住者要上交相应的钱粮,这个上交有个数额和年限的限制。此其一。也许有人说,西面山峰,若要移山填海的,劳民伤财。那么我们为什么要移山呢,将山作为城内的一个风景不是更好吗?此其二,或者还有其三其四的其他问题,但我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我等努力,这个目标就一定会实现。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给子孙后代留下写什么。我们吃点苦,受些累,流点汗,儿孙们就会少流血,多条命。”

“明公,这个设想是不是太大了?”还是修德开言道。

“是的。这个设想可能需要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完成。”谢瑍道,“也许那时候我已经不在这里,但我想诸君一定记着把这件事情做下去。”说完,谢瑍抱拳施礼,“修大人刚才也说过,广陵地处江北,乃京城门户,兵锋所在,一旦有事,无险可守。建外城以后的好处显而易见,最重要的是规模扩大,对以后的繁荣发展有益,还有因为有了外城,郡城的防御大大增强。只要存储足够的粮草,就可以凭固城和犯敌相持,以待援军。否则,如敌军饮马长江,京城危矣。诸位,你们可曾想过,以后广陵有最大最好的学堂吗?本官已经找人勘测,要在西南山峰上建学堂,让所有适龄的学子均可入学,我的理想是所有学子均可免费入学。”谢瑍舒了口气,接着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实现,但我有这个愿望,并为了实现这个愿望努力过。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学堂才是最大的事,因为孩子是民族之未来。总角启之,垂髫教之,风华固之。子曰:‘少成若天性,习贯如自然。’只有自幼进行良好的教育,朝廷才能后继有人。”

“也许又有人要问,在高山上建学堂,耗费也太大了。”谢瑍接着说道,“没错,在高山上当然比在平地上花费高。可大家想一下,平地之上可以生产粮食,山上不行。而且高山之上环境优雅,山石溪流,鸟语花香,再有书声琅琅相合,那该是何等美景?学子们入学上山之举可以强健体魄,历练精神;何况盖房所用之木石可以就地取材。当然在实际建设时,还要注意保护环境,超过百年以上的树不能砍伐,地面的植被不能破坏,我们要留下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为后人。”

谢瑍的演讲接近尾声的时候,下面的属官们还没有从谢瑍所描述的景象中缓过劲来。

“还有一点就是,建城人工,可以征召流民,官府发给钱粮。既可以安抚流民,又可以建城兴业,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也?稍候我会画一幅广陵规划图,让大家来参详讨论。”谢瑍最后说,“诸君各自去办事吧。散了。”谢瑍说完走下大堂。

“明公,请留步。”几个年轻的属官喊道,“请问明公,真的可以做到您刚才说的那样吗?”

“这个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只是建设中的一员。作为郡守我有提请之责,而建设需要大家一起努力,更需要朝廷的支持。”谢瑍道,“你们哪一位擅长山水画或者有认识这样人的么?”

“明公是要画图样吗?”有人问道。

“正是。”谢瑍道,“不单是图样,还有现在郡城的模样,都要画下来。我们这代人能看到新旧城经过我们的建设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我们的后代就不知道了。有了这样的画卷,等我们新城建好了,大家比较一下,就会明白这么大的事竟在我们手里完成了,而且也没觉得那么难。所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谢瑍说完,对众人抱拳施礼,向二堂而去。

谢瑍离开,众人把目光转向刘穆之。

刘穆之看着这些眼神,心里相当激动,郡守一席话就把大家的积极性给调动起来了。刘穆之也不怠慢,赶紧对众人施礼道,“诸位大人,此地非议事之地,我们且去议事厅,我给大家详细述说。”

众人离了大堂,进了左侧议厅,等大家坐定,刘穆之方才开口。

“诸位大人,穆之有幸在京口得遇大人,未思有今日之事。”刘穆之说道:“大人心忧国事,曾问我浅见;我亦请教大人赴任治郡之良策。郡守大人说了八句话:首者,轻赋利民安民;再者,立信整纪强兵;三者,抚流垦荒自救;四者,兴工励商办学;五者,取才唯德唯贤;六者,抑豪强之吞并;七者,同视诸子百家;八者,尚俭约废豪奢。”

“我仔细想过郡守大人的这八句话,每一句话要实施起来都不简单。”刘穆之道,“诸位大人都是广陵旧人,应当比我更清楚。我不知道诸位大人是否听闻过郡守大人的诗赋,其中有一句是:少年存志当高远,丈夫处世莫畏艰。如果人人都做到的事,还用我们这么多的朝廷命官一起磋商吗?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将郡守大人的设想,做出一个综合评价,看看可行与否?哪个先,哪个后,并做一个大体耗费预算。郡守大人也说了,有更好的建议,也可以提出来,只要利国利民,他一定向朝廷请奏,并给与建议者嘉奖。”

刘穆之说完,一帮人兴趣大增,毕竟能奏闻朝廷,就这些小官来说,那是一件大事。刘穆之也颇谙人心,扔出一个香饽饽。众人遂开始议论,结果如何暂且不提。

谢瑍回至书房,暗思新城规划图案。谢瑍命人取来广陵旧图志,又安排谢祯找人用木板做长宽各一丈余的方形案几,置于二堂大厅之中。欲仿后世做一个沙盘的地形图,其上置以山石林木河流,这样比纸画的东西更直观。期间谢瑍一边安排人实地测量,一边制作模型,这个东西整整做了三天,才把旧城和新城及周围地形弄好,等谢瑍做好的时候,下属们的商议也有了方案,此是后话不提。

这正是:但为黎民居安乐,一言可得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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