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范昌在出道前,是个小视频软件的主播。”李泽芬上车的时候,毛丽正好在整理范昌与汪歌的联系,“经常会发些cosplay或者翻唱歌曲的视频,一直不温不火,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个网红。直到他翻唱了那首《罪影》,被身为原唱的汪歌以及其他两三位知名音乐人士转发了后,一夜爆火,不久后就签约了达火娱乐。”
“他本人因为长相清秀五官立体,正是现在的小年轻喜欢的类型。涉足的除了歌唱外,又还有在年轻人中比较热门的cosplay,所以粉丝大都年纪较小。粉丝低龄化严重,也就更容易惹出事来。这次闹得沸沸扬扬的八一八,并不是他的粉丝第一次与别家撕,只不过这次闹得大了一些。”
“事情是从范昌自己的一条微博开始的。那微博本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健身房打卡,却被一些没事找事的网友发现,他照片中戴的鸭舌帽,和汪歌几年前参加歌唱比赛曾经戴过的很像。然后键盘侠就开始揣测那是同一顶帽子,而汪歌当初转发范昌的翻唱,也根本不是出于单纯的赞赏,而是两人背后有着些什么。比如说,恋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公司为了捧范昌而搞得一出捆绑戏,但总是有人能够着了这个套儿的,尤其是范昌的那群妹妹粉、女友粉。关于两人恋情的谣言一出,这群小孩儿又哪顾得了真假,光忙着愤怒去了。自己的哥哥,自己的男友,怎么能和别人谈恋爱?尤其还是个比他大了半轮的女性?然后,粉丝里就有人带头挑起了针对汪歌的各种网.络.暴.力。”
“范昌的粉丝一开始惹事,汪歌的粉丝自然也就下了场。双方各种互相爆.黑.料、泼脏水,甚至还挖出了将近十年前,汪歌参加的选秀节目的猫腻,把当年一同参加选秀的艺人粉丝也拉入了战场。事情越闹越大,闹到了粉丝被.人.肉,艺人住址被曝光。一直到上周汪歌宣布暂停演艺活动,才算是以范家粉丝大获全胜告一段落。”
“但八一八大胜的旗帜还没挥舞多久,他家idol人就没了。现在网上估计又炸了吧,我都没勇气打开手机看。真是辛苦朗悦了,得从网上那一堆脑子打了除皱针的言论中,寻找有用的东西。但怎么说,”话锋突然一转,“网络归网络,越在网上叫得响的小孩,现实中就越畏缩。我还真不太敢想象这案子会是网上惹事的那群粉丝做出来的。”
“不是网上惹事的粉丝?”兰钦注意到了她的措辞。
“如果这案子真是源于娱乐圈纠纷,那舌头真是汪歌的,”毛丽说,“比起一个在网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大粉,我倒更觉得他像是个在网上默默关注范昌的人,有着一定的心理扭曲,对范昌有着臆想以及诡异的爱意,觉得范昌与汪歌的恋情是对自己的背叛。所以用较为温和的安眠药杀了范昌,并将尸体摆成了赎罪的姿势;割下了汪歌的舌头却没有杀她,因为比起杀她,永远无法歌唱才是对这个插在自己与范昌之间的人的最大的复仇。”
“范昌的一个默默无名的粉丝,虐猫,心理扭曲,年纪较小,女性?”兰钦从毛丽的一大串话中,挑出了关键词。
毛丽:“性别倒很难说,男粉也不是不可能。”
“嗯……”兰钦突然扭头看向了后座一直没吭声的李泽芬,“你怎么看?”
“到了。”李泽芬却指了指窗外,直接略过了发言环节。
李泽芬的话音一落,车还真的停下了。
“……走吧。”兰钦的嘴角抽了一下,最后决定绕李泽芬一命,率先下了车。
娱乐圈的确是个常年无休的行业,眼下明明已经到了普通人熄灯睡觉的时间,写字楼里属于达火娱乐的那几层,却还是灯火通明。
兰钦这次吃了别人的一堑长了自己的一智,既没提前打电话联系,也没直接带着大队伍上楼。而是将绝大部分人马都留在了楼下,让毛丽负责带着他们,拖着一会儿不知道会不会梦中惊醒赶来的律师。自己则只带了李泽芬,穿着便装,进了大楼,上了七层,趁着门口有人进出的时候,混进了公司里面。然后,才逮住个加班的员工,亮了执法证。
那员工一见着凭空冒出的两个警察,就像见鬼了似的,双腿哆嗦了好几下,才哆嗦进深处,找负责人去了。
也许是兰钦的分兵计划有了成效,律师一时半会儿赶不上来,公司也不好真的一直让两位警官在里头站着,范昌团队的负责人,终于在十五分钟后,出现在了兰钦和李泽芬面前。
负责人来了,兰钦却并没有立刻开始问讯,而是拐着弯忽悠他叫来汪歌的经纪人后,把他扔给了后面赶上来的同事,自己则和李泽芬带着汪歌经纪人私聊去了。
汪歌的经纪人名叫金季,是一位除了矮了些,长相并不输汪歌本人的年轻女子。现在明明已经快凌晨了,加班到了现在的她竟然还妆发聚在,走起路来昂着脖子,将小高跟踩得神采奕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要去录节目的那个。
金季一听到兰钦对汪歌行踪的质疑,立刻就将气场端了起来:“汪老师是身体不舒服,在家修养。你们警察怎么也动不动就相信网络上那些谣言?还有,你们不是来调查范昌的事的吗?为什么扯到汪老师身上了?你们这是居的什么心?”激动起来的一个破音,把好不容易端起的气场给毁了。
兰钦动了动被高破音震疼的耳朵,压平了自己的语气,问道:“汪歌身体不适,你是怎么确定她一定在家休养?”
“难不成呢?去周游世界啊?”金季又把音调飚高了。
“所以你并不确定她在家?”兰钦皱了一下眉头。
金季:“在啊,怎么不在?我昨天还去老师家给她送了些药呢。”
“送药?什么药?药店买的还是医生开的?有医嘱、收据或者小票吗?”兰钦又问。
“药店买的,就一些感冒药、润喉含片什么的。谁会留着小票啊?”
“买药、送药具体是什么时候呢?您方便把当时的情景描述一下吗?”李泽芬将身体微微前倾,用着和兰钦截然不同的口气,加入了问讯队伍。
“啊,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可无论李泽芬的口气再客气再温和,金季还是不耐烦着,“我就是昨天下班后,下午六点多的时候,在往老师家走的路上,随便找了个药店,进去买了药。然后,送去了老师家。”
兰钦:“往汪歌家走的路上,所以,你是步行去的?”
“是啊,等了好久没等到公交,就直接走过去了,反正也不远。”
“没等到公交,走到半路才随便找个药店买了药。所以,你原本没有买药的打算?”兰钦又问。
“额,是,是啊。本来去是和老师谈一些工作上的事的,只是路上看见了药店,所以才去买的。”金季阴着脸回答道。
“那您还记得具体是哪一间药店吗?”李泽芬问。
金季:“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兰钦摸了摸下巴,“汪歌现在的住址与联系方式,能告诉我们一下吗?”
“开什么玩笑?”金季一下子急了,“汪老师的住址和联系方式?那是能随便告诉你的东西吗?谁知道你们警察会不会泄露出去。范昌的事才刚出,你们就又想曝光汪老师的住址和号码了啊?”
兰钦:“不是,我们现在有证据怀疑汪歌已经失踪,询问汪歌的住址只是……”
“失踪?失什么踪?我都说了我才刚见过她!”金季都快飚出海豚音了。
“您确定您是在前天下午六七点的时候,见过汪老师?”李泽芬又开口了,仍旧是那淡淡柔柔的口气。
“是啊,前天下午!我还记得那天早上下了大雨,下午却大太阳呢。”
金季的这个回答,让兰钦和李泽芬对视了一眼。
两人意思相通后,兰钦替李泽芬收了网:“所以,你见汪歌是在前天,八月三十号,周日,而不是昨天?”
金季:“对!”
兰钦:“但你刚刚说的是昨天。”
“我,”吞了下口水,“我记错了还不行?我们这种工作又不像你们的,哪分什么周末不周末?”
我们的工作也不分周几。兰钦很想吐槽回去的,但忍住了。
“您刚刚所说的一切,都会被记录在档,”李泽芬指了一下自己肩头的执法记录仪,“而作伪证干扰搜查,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您确定,您刚才所说的一切,全都是事实,且毫无隐瞒?”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金季语塞了一下,然后吸口气,又恢复了最初的理直气壮,“我骗你们干啥?”
“那行,还请您记住自己刚才的回答。”
事已至此,在没有搜查证或任何指向汪歌失踪的证据的情况下,兰钦和李泽芬也都知道已经从金季口中问不出什么了。两人只好就此打住,向金季道了声谢后,收队了。
兰钦和李泽芬走出大楼的时候,毛丽带领的痕检队正在往车后备箱装东西。
“怎么样?”兰钦走了过去问道。
“死缠烂打问到了范昌和汪歌工作的地方,然后去取了点证。”毛丽回答道,“汪歌那头找到了些头发和指纹,足够和那舌头进行比对了。但结果出来可能得到明早。”
“辛苦了。”
“你们那边呢?问出什么了吗?”毛丽又问。
兰钦没回答,而是看向了李泽芬。
李泽芬想起了下车前自己糊弄过去的答题环节,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这次逃不过了,所以,开口回答:“汪歌的经纪人声称她在前天见过汪歌,但应该是在撒谎。”节约口水到连如此判断的理由都懒得讲。
兰钦只好自己概括了一遍刚才问讯的内容,又自己解释了:“故事应该是现编的,选了个路上随便见到的药店,就是为了防止我们去查监控。而且,小李后来故意把时间改成了前天,她根本没发现。这谎撒的,反倒是加大了汪歌从上周起就已经失踪的可能性。”
毛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两人的推测:“嗯。估计经纪公司早就知道了失踪的事,但害怕事情闹大,把本就不利的舆论风向弄得更加糟,所以一口否定失踪。”然后又说,“但也没办法,没有证据拿不到令状,我们真还没办法强制搜查,只能等DNA结果了。”
“住处和联系方式也没有办法得知吗?”李泽芬突然问。
“刚刚让朗悦查了,在国内,汪歌名下没有房产,也没有用她的身份证登记的手机号或社交账号。身份证中记录的住址,是当年参加选秀节目时的训练生宿舍,早就拆了。”毛丽回答,“这种情况对于她这种艺人,其实并不罕见。毕竟防粉丝就像是防.狼。房子估计要么住的是亲人的,要么是公司的,要么是其他人代租的。手机号和社交账号用的往往也是其他人的证件。”
“而且,汪歌的父母还都是外籍,就连汪歌自己也是在唐国火了后,才移民入籍的。她父母住在暹罗,子女一箩筐的那种,基本不和女儿联系。除了定期打入账的钱外,知道的关于女儿的事,比我们警察还少。”
“那就只能等明早的结果了。无法确认身份,就无法从受害者的角度搜查。现在还是只能回去从范昌的案子入手,从凶手那条线寻找第二位受害者的去向了。”兰钦叹了口气,“无论第二位受害者是不是汪歌,都只能但愿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不要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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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命贴士:
文中的所有国家均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