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
开启三年,京都,大将军府。
“圣旨到,众卿家接旨。”
太监总管安福,尖细的嗓音响起,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将军府的院门口层层叠叠围满了禁卫军。
洛九尘抱着小侄儿随着人群乌压压地跪了下来,他乌黑的眼眸里闪过几丝惊慌紧紧地握住了洛九尘的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洛怀远通敌叛国,骄纵成性,罪无可赦,其罪当诛,满门抄斩。钦此。”
圣旨如晴天霹雳砸在洛九尘的头上,她恍惚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颤抖着说:
“安公公,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哥哥忠心不二,天地可鉴!”
眼前的女子如落了雨的猫,霎白的脸上,纤长浓密的睫毛抖个不停。
安福心有不忍垂下眼眸,挥了挥手势说:“淑妃娘娘,大将军,接旨!”
洛九尘看见哥哥双手捧着接过圣旨,身子剧烈的颤抖着,俯首跪地说:“臣请觐见陛下!”
安福将手里的拂尘一挥,淡淡地说:“圣上口谕,抗旨不尊者,斩!”
暗夜沉沉,禁卫军的长刀落下,血气四溅着,哥哥被一剑封喉,嫂嫂被刺中胸膛挑破了肠子。
而刚才还捏着自己的手,奶声奶气的孩子,他的身体被禁卫军抢去,重重的甩着石柱子上,一刀砍去了脑袋。
小侄儿的脑袋扑簌簌的滚在洛九尘的脚边,乌黑的眼眸还看着自己,就这么,呆呆的,死不瞑目的看着自己。
家,没了!人,全死了!诺大的王府除了这些刽子手,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洛九尘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她颤抖的捧着小侄儿的尸身,踉跄的走到太监总管安福身边,流着泪说:
“我的生辰之日,这么对我?为什么!”
洛九尘的心犹如被利剑划破,痛的人几乎晕厥,她紧紧地捂着胸口,惊叫着醒了过来。
侍女们匆匆而入,杂乱的脚步声进了寝殿,推了推床榻上的自己,唤到:
“小姐,您梦魇了?快醒醒。”
洛九尘从混乱的梦境中醒来,印入眼帘的是垂落的软烟纱账,精巧的七彩琉璃灯,她看着身旁的侍女呆滞了几秒说:
“如今是什么年份了?我这是,这是在将军府里,自己的寝殿?”
侍女乐水瞧她的纤纤玉指紧紧地抓着被子,身子还在抖动,苍白的脸上半分血色也无,轻声说:
“刚酿好的枫露,小姐快喝一口。
如今是天启三年,小姐不在将军府还能去哪,你这是怎么了?”
“哥哥,嫂嫂,小侄儿他们?”洛九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敢再问下去,忍了两秒说:“他们可都在?”
“当然啊,明玉夫人带着小公子回娘家小住,小公子刚半岁,淘气的很。”乐水顿时觉得苗头有些不对,皱眉说:
“小姐的旧疾又犯了,又把事给忘了?”
梦里的小侄儿是两岁多的模样,那是两年后的景象!
那些悲剧都还没有发生,万幸万幸,自己此时还没有出阁,一切都还来得及。
洛九尘捂着狂跳的心脏说:“我没事了,你们下去。”
她魂穿到这个大月古朝已有半年,成了将军府的嫡女洛九尘,跟自己是同名同姓。
双亲早亡,哥哥是将军洛怀远,兄妹俩相依为命感情深厚,明玉嫂嫂有了小公子,刚半岁。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也没那些糟心的宅斗事。
可今日梦里的景象实在血腥,两年以后这府里的人都会被满门抄斩。
她努力回想着梦里的场景,写下了李承钰三个字,这是两年后会继位的帝王,自己的夫君,一切悲剧的源头。
在梦里他叫太监总管安福送给自己的是一颗毒药,安公公垂着眼眸说:
“圣上体恤娘娘,药里加了蜂蜜,是甜的。”
呵呵,要人性命的毒药是甜的,还美名其曰,这是给你的体恤,真够“仁慈”的。
侍女乐水走上前,看她盯着李承钰的名字发呆,轻柔的打着扇子说:
“都说酷暑难耐,小姐倒是松快,还是清清爽爽的模样呢。
四殿下说避暑山庄那边蚊虫多,我多备了些药酒,小姐喜欢的玫瑰酪我也备好了。”
四殿下李承钰?洛九尘皱眉暗自思量,大月古朝建国已有六十年,如今的圣上是第二任天子。
圣上子嗣众多,嫡长子立了太子,李承钰排第四是最不受宠的一位,他竟然两年后继位了?
原主的这具身体对他痴恋至深,哥哥将他引为知己,结果呢?
这么说来,只怕自己从一开始遇到李承钰就是一场精心谋划的局。
他借着将军府之力壮大实力,为后来登上帝位做准备。
还有圣旨里写到哥哥通敌叛国,这可是大罪,定是有人暗中构陷将军府。
而李承钰根本不给哥哥任何辩解的机会,满门抄斩,分明是就顺水推舟,想灭了将军府,狡兔死走狗烹,这个腹黑帝王实在是可怕。
为了避免两年后的悲剧发生,从现在开始一定要远离他,暗中找出那个陷害将军府的人!
洛九尘坐起身,仔细的端详着铜镜里的自己。
乌黑的眼眸配着纤长浓密的睫毛灵气十足,苍白的脸颊带了几分病态的潮红。
右耳垂上生了颗红痣甚为惹眼,说话间顾盼神飞,活像一只机灵的小狐狸。
不得不说原主的这具皮囊够娇媚,大好年华骑马射箭不香么,喝点小酒赏赏花不美么?
非往那个四皇子跟前凑什么凑,害了家人,最后把自己的命都给作没了。
前两日自己求着哥哥死缠烂打,竟然非要与李承钰同行,不妙不妙,只怕人马上就要来了!
洛九尘站起身说:“快,给我拿五十个话本子,还有各色零嘴,还有我最爱的那套丁香色襦裙来!”
侍女们一连声的应着,将物件一一都备了个齐全,洛九尘心满意足的捧着这些宝贝,大声说:
“关门!今日谁敢开门,我就捅了谁!”
一干的侍女傻了眼,完全摸不透主子的心意,自半年前她掉入冰湖被救后,旧疾就更严重了。
前两日还欢欣雀跃的盼着这次盛会,如今却忽然改了主意,真是小孩子脾性。
乐水瞧着院门口进来的那位年轻男子,终于松了口气说:“小姐,老爷来了。”
是哥哥洛怀远,洛九尘脸色大变,立刻将另一位侍女连拉带拽地拖上床榻,做了个手势。
而她自己立刻躲在纱账后面,轻声说:“就说我睡着了。”边说边咬了个咯嘣脆的浆果。
微光打在少女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柔光,她扑闪着纤长浓密的睫毛,正吃着浆果给自己压惊。
活像一只偷吃的小松鼠,不时地从纱账往外探头瞧着。
洛怀远守在外堂,微蹙着眉头,带了一丝诧异说:
“四殿下的马车都已到南城门口等着了,她这会睡着了?”
“对!”乐水一脸认真地说:“小姐今日有些头痛,用过午膳就嚷嚷着要午休小憩。
半个时辰前才叫我们将外面的蝉都捕了去。”
洛怀远侧耳听着屋里确实响起轻微的鼾声,同时又隐隐杂夹着啃咬脆果的声音。
乐水见他半信半疑,立刻皱起眉头厉声喝道:
“红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趁小姐睡着时,偷吃她的脆果,我这就去把她揪出来!”
洛怀远抱着双臂暗自思量,自家妹妹睡着时最烦人吵醒她。
到时候她雷霆震怒之下,定会搜刮完自己锦袋里的每一分钱拿去买零嘴,还是罢了。
他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阻止到:“行吧,那我们去了。”
哥哥的身影大步出了府院,直至再也看不见。
改变命运的第一天,完美开启,洛九尘的嘴角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说:
“来人,给我上一份豪华版的甜糕,多加芝麻和蜜豆,还要抹一层蜜水,不,两层蜜水!”
乐水看了眼从门口缓缓走来的人,苦着脸说:“小姐只怕吃不上了,因为吵架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