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想你了
丁宇宁光着膀子对着沙袋不停地出拳,企图用汗水洗去一身的戾气,他很烦躁,非常非常的烦躁,只想找人狠狠打一架的烦躁。
从高筱洁失踪至今已经整整五天了,五天来,不管是他,或者江俊成,抑或是楚联,甚至是邢灏天,所有人都想尽一切办法寻找她的下落,但却始终一无所获,高筱洁仿佛又一次人间蒸发了一样。
何贵波在传说中是一个极其可怕的人,丁宇宁只见过他一次,他是敢在这个听枪即色变的社会,而在公众场合下开枪的人,根本不顾忌任何人或事,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会不惜一切手段。现在高筱洁在他手上,他的目的是救人和杀人,救一个再杀一个。救的人对他而言是珍宝,而杀的人,又何尝不是呢?对他们而言,他们哪个不是珍爱他们的人的珍宝呢?
丁宇宁的拳头一下接一下重重地砸在沙袋上,每一拳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想像着高筱洁像之前江俊成一样,被关在某间像监牢一样的地方,没有食物,不见天日。甚至有可能,她正侧躺在手术台上,在麻醉剂的作用下陷入深深的昏迷中,任凭医生从她身后的骨骼中抽出红红的骨髓……
丁宇宁狠狠一拳砸向沙袋,“呲啦”一声,沙袋应声破裂,内容物倾泻而出,丁宇宁又一次挥出的拳头砸在瘪了的沙袋上,力道被无声的化解。丁宇宁木然地停下,呆呆地站在沙袋旁边,脑中一片空白。
楚联默默地走了过来,他看一眼已经破裂的、碎布片等内容物都曝露在外的沙袋,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知道丁宇宁跟高筱洁之间的关系,也知道这段时间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更知道高筱洁近几个月一次接一次不断发生的状况,他特别能理解丁宇宁现在的心情,他的妹妹楚袂在出事的时候,他不也恨不能杀人吗?
只是,丁宇宁现在的状态差到极度,在这种毫无头绪的情况下,他压抑的内心无处可以发泄,必定容易走上极端,这才是最可怕的。
“小丁!”
楚联的声音犹如在寂静的深夜一般空灵,丁宇宁恍惚了片刻终于回神,但他的思维依旧有些迟钝,他木木地盯着楚联,有些不知所措。
“你有空时多去看看江总父子吧,特别是江约翰,他术后一度出现感染,昨天才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今天下午拔的胃管,现在人很虚弱。江总的身体也严重受损,还在恢复中,你去看看能帮他们做点什么。”
“哦!”
丁宇宁弱弱地应了一句。
……
江约翰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江俊成则坐在一边轻轻地削一个苹果。病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偶尔能听到苹果皮落下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江俊成的心里一团乱麻,不停的各种胡思乱想,十五年前为了保护好江约翰,他不得不做出那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抉择,而现在,突然间一切都大白于天下,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江约翰。特别是在江约翰替他挡下那一枪时,他才真正感觉到这十五年来对他的亏欠。
而江约翰却是恰恰相反,他的内心倒是相对平静,十五年来的迷团突然间就解开了,十五年来的怨恨在一瞬间化为乌有,他现在只想好好享受这十五年来缺失的父爱。
只是,怎么感觉有些尴尬呢?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江约翰偷偷睁开眼瞄了一眼江俊成,他还在认真仔细地削苹果,完全没注意到江约翰在偷看他。于是江约翰又很认真地想,现在能吃苹果吗?会不会消化不了?似乎听到医生说现在只能吃流食或半流食,苹果那样的食物会不会很难消化。
想到最后,江约翰决定再怎么难消化都一定要吃下去,那可是爱他的父亲近十五年来头一次给他削苹果,岂有不吃之理?
江约翰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继续装睡,江俊成却在继续胡思乱想,这十五年来,他一直都很刻意地避开这个孩子,连见都不敢见他,现在问题化解了,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了。
或许该先跟他交个朋友,就是不知道他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说起来他好像跟那个戴君关系不错,要不跟他聊聊?不过,他这也住院好几天了,怎么不见戴君过来看看?难道是他不知道他受伤入院了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这都二十五岁的人了,怎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这么一想,江俊成马上想起他在十五年前跟高一筹的约定,当即感觉特别郁闷,要是没有那么一码子事,两个孩子现在可能早已经是交往的关系了,毕竟那时候两人的感情那么好,江约翰很心疼这个小妹妹,而高筱洁又那么粘他。
只可惜现在两人之间有了距离,高筱洁也有了喜欢的人,丁宇宁也是个好孩子,就是有些认死理,不过这样也好,他心里只有高筱洁,那么对她的感情就不会变,这可是比什么都好的事。至于江约翰,相信他也能找到合适他的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江俊成转头看一眼江约翰,眼中尽显慈爱。
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江俊成打开门,门口站着戴君,他的脸色略显憔悴,似乎还有些莫名的紧张,江俊成赶紧让他进来。戴君在江约翰的病床前站了好一会儿不肯离开,江俊成即请他坐下来聊聊。
“他怎么样?”戴君一坐下来马上问。
“暂时问题不大,手术很成功,就是术后有点感染,不过已经没问题了,现在主要是术后康复了。”江俊成说。
“哦哦!”戴君应了一声,竟有些无话。
江俊成坐在戴君对面,一手捏着削好皮的苹果,另一手则拿着一把勺子轻轻的在果肉上面刮着。戴君奇怪地看江俊成用勺子把苹果肉一点点的刮下来,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戴君奇怪地问。
“刮苹果泥!”江俊成回答,“医生说小翰现在只能吃流食或半流食,我想着苹果是比较常见却非常有营养的一种水果,里面蕴含的果胶对胃又有好处,就刮些苹果泥下来给他吃。”
戴君略微呆愣,遂想起曾看到一些年轻的妈妈们拿着勺子刮苹果泥喂小宝宝的场景,不由便是一笑。
“江叔叔这是把John当婴儿吗?”戴君打趣着说。
江俊成轻笑,略显尴尬,手上动作却并没有停下来,悉心的将苹果果肉细细刮在一只小碗里。
“我倒希望他现在还是个婴儿,至少我还有机会弥补这些年来对他的亏欠。”江俊成说。
戴君征了征,一时无话,注意力全数集中在江俊成刮苹果的动作上,江俊成也没再说话,病房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安静静,只能略微听到勺子与果肉接触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装睡的江约翰自戴君进来后就一直紧崩着神经,丝毫不敢放松,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件荒唐事让他怎么都无法面对,他时常觉得自己那时候肯定是疯了,要不然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可怕、又可笑、又恶心的事呢?
是的,很恶心!江约翰在心里又狠狠地重复了好几遍。
“你跟小翰很熟吧?”江俊成突然问道。
戴君一征,略略迟钝随即反应过来江俊成的问话,不觉有些尴尬,刚刚他又失神了。
“我跟John确实很熟。”戴君淡淡地说,眼中却难掩幸福的笑意,“John是个很温柔的人,性格很好,心思很细腻,很懂得关心人,跟他呆在一起会感觉很舒服,我很感激能认识像John这样的人。”
“嗯!”江俊成点点头,“那他平常喜欢做什么?”
“他的兴趣爱好很广泛,在艺术方面很有天赋,喜欢音乐,爱弹琴,会很多种乐器;会画画,尤其是风景画。”戴君的脸上挂着浅浅地笑,“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还有一项跟艺术很不搭边的兴趣,即金融,他在投资领域很有自己的一套,在工商管理方面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工商管理?”江俊成打断戴君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这次他会回国帮筱洁,原来他有这方面的优势。”
“确实!John确实有这方面的优势,而且John很有亲和力,为人又细心,因此感染力很强,很容易吸引人的目光,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戴君停下来,转头看看病床上的江约翰,眼中尽显柔情。江约翰对他的吸引力简直是致命的,在他的眼中,江约翰身上的一切都是闪光的,没有任何瑕疵。
“原来我儿子这么优秀!”
江俊成很开心,他也曾听江约翰的母亲说起过这个孩子的优秀,但从来都不知道他的优秀究竟体现在什么地方,现在听戴君这么三言两语的称赞,让他突然有了一种“别人家孩子”的父亲,的那种自豪感,这让他格外开心。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感觉戴君看他儿子的眼神有些奇怪的样子,有一种,像是在看,心上人的错觉。
江俊成当即一惊,瞎想什么呢?他们两个都是男的,怎么会有看心上人的眼神?
胡思乱想中,江俊成的电话猛烈地震动起来,他随即起身。
“抱歉,我接个电话。”
江俊成对戴君表示歉意,戴君含笑点头,江俊成随即起身去外边接电话。戴君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江约翰的病床前站住,凝视着病床上的人。
“我想你了!”戴君温柔地对江约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