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有疾

第三十五章 有疾

“阿宛……你……你不等杨将军一起吃饭了?亲手为杨将军做的,还是应该让他先吃吧?”攸宁脸色十分不自然,说话也吞吞吐吐。

“我让他出去帮我买东西了,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木楚宛顿了顿,看到攸宁的脸上明显松了口气,木楚宛心里很复杂。

“阿宁,你还记得我之前中了半月散的事情吗?”

攸宁面无血色,轻轻点了点头。

木楚宛看看自己夹起的菜,放进了嘴中道:“阿宁,原来你想要杀我呀。”

攸宁看到木楚宛吞下那下了毒的菜,慌张的喊了出来:“既然你知道菜里有毒,你还吃什么?我怎么可能要杀你?”攸宁知道,这一定是木楚宛听到了今天自己和石文苏的话,才支开了杨怿。

木楚宛眼眶微红,哽咽道:“那半月散是怎么回事?这次的毒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杨怿的吗?”

攸宁摇了摇头,不肯回答,只是将蓝色包的粉末放入木楚宛面前的酒杯中,端给木楚宛:“阿宛,快,喝了这杯酒,我已经放好了解药,不然这毒发作时对身体可是有害的。”

木楚宛没有接,“解释。”两个字,铿锵有力。

木楚宛死死的盯着攸宁。

“我……”

木楚宛就那样默默的等着,一言不发,她想,攸宁做事一定有她的苦衷。

突然,木楚宛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她知道,这是那毒起了作用。

显然,攸宁也发现了这个事情,急忙开口道:“不是我要害你,也不是我要害杨将军,而是北齐君王。”

“北齐君王宇文昊?”

“没错,从那天在喜宴上听到那个消息后,我就一直在调查这个事情,但是怎么查也查不出事情的真相,直到后来我进了皇宫,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证据,正想着回去和你一起分析。可是还没等我出来,就被石文苏发现,带我去见了宇文昊。”

“我见到宇文昊时,他直接就说出了我的身份,甚至猜到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他告诉我,他甚至告诉我木府惨案就是杨怿出的主意,他帮着给了杨怿一份带有玉玺印的书信,联合南魏君王一起除掉了……木家。”

“怎么会……宇文昊为什么要告诉你?”

“为什么?”攸宁凄然一笑,“舅舅的死难道还不够让你懂得那些为君的心?他们自然是怕这些为将的功高震主,有违逆之心。舅舅不正是死在了这种猜测之下吗?”

“可是……可是宇文昊告诉你有什么用?”木楚宛不相信,这么机密的事,宇文昊会随随便便就告诉攸宁。

“因为他是君,他是百姓眼中仁慈善良大度胸怀天下的君,他不能让天下人知道他对杨怿的忌惮,更不能让人知道他与杀害杨怿这件事有关。所以被害死全家的你,还有被害死母妃的我,正是他最好的刀。”

“你是不是答应他什么了?”木楚宛知道宇文昊不会轻易告诉攸宁这件事情,除了除掉杨怿,一定还有什么目的。

“没错。”攸宁自知瞒不过木楚宛,于是大大方方承认,“我答应宇文昊,在他统一南魏之后,以南魏公主的身份为他证明我父皇……不,南魏君王在位期间的□□,让他的这次出征在天下人嘴里,有个拿得出手的借口。并且这之后,宇文昊会立我为后。阿宛,我们将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位,再没有人会欺负我们,在没有会伤害我们。”

宇文昊这个方法真的是一箭三雕,既除掉了杨怿,又夺得了天下,更是利用天下众人嘴里的舆论堂而皇之的立攸宁废现后,削弱了当朝丞相的势力。

真是不容小觑。

怪不得宇文昊能把木楚宛和杨怿设计到如此地步。

“阿宁,你疯了?成为宇文昊的皇后?皇宫那种水深火热的鬼地方你还没待够?”

“待够?我早就待够了。可是我却从来没待过以我为尊的后宫。”攸宁的话中透露着狠绝,“我要看后宫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伙都惧怕我。”

木楚宛不禁后退几步。

面前的攸宁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攸宁,狠绝、贪婪、令人恐惧。

“阿宁,你……”

“阿宛,我没事,只要你听我的,我们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

“可是即使这样,仅凭宇文昊的一面之词,我们就听之信之?”

“我们的确不能听之信之。但是阿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是杨怿杀了你的全家,你该怎么办?”

木楚宛头脑中一片混乱,脑海中亲人的鲜血和杨怿温和的笑容重叠。

一边是爹爹和姑母告诉自己要好好活着,一边是攸宁声声的质问,问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心安理得。

这两种声音嘈杂的混乱在一起,但是他们的话,木楚宛却能听得字字分明。

可木楚宛却偏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虽然宇文昊也是帮凶,但是真正是非不分的,是我们曾经的君。宇文昊的确可恨,但是却可以帮咱们先除掉杨怿,再除掉南魏君王,他也能得到天下,两全其美,而这其中需要我的帮助,这交易对我们都好,何乐而不为呢?”

“我没有告诉你,一开始是怕你性子冲动,报仇不成再伤了自己,况且我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可是后来,我没有想到你会喜欢上杨怿。”

“宇文昊说,杨怿一定会为了你去取红叶广木香,而那红叶广木香长在艰险之地,一个不小心便会命丧黄泉,这样就可以借刀杀人。你我都知半月散解毒后完全不会留下危害,况且宇文昊事先已经给了我红叶广木香,我绝不会让你出事的。”

原来是宇文昊,难怪杨怿怎么都查不到下毒人的下落。

“那这次呢?”木楚宛质问着。

“这一次的毒并不致死,但却在中毒昏倒后对身体十分有害,宇文昊想要杨怿慢慢中毒,然后死在战场上。阿宛,你快喝了这酒,里面我放了解药。”

木楚宛感到酒顺着喉咙流下,一股辛辣的口感呛得木楚宛流出了眼泪。

攸宁说的貌似很有道理,但是我心中却升起了一个疑问。

“如果,这药真是跟攸宁说的那样,为了要慢慢毒害杨怿,那为什么要准备解药。还有……”

“还有……这么隐秘的事情,为什么石文苏会和她堂而皇之的见面,还偏偏被我撞见。”木楚宛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嘲道:“我那时怎么就不多想一想呢?”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木楚宛,只是轻轻对她说了一句。

“你也是……当局者迷。”

“阿宁,你还记得我父亲是因为什么被害的吗?”

木楚宛止住了眼泪,破碎的泪珠凝在眼角。

也不知是不是代替攸宁已经习惯了,现在木楚宛真的像是一个柔弱的公主,动不动就哭哭啼啼。

攸宁没有回答。

木楚宛凄然一笑,“四个字,功高震主。所以,你以为,这北齐的皇帝和南魏的皇帝会有不同?我们要是这样做了,和南魏皇帝有什么不同?”

功高震主,自古忠良将相有多少命丧于此。

攸宁当下了然,不再出声,默默退了出去。

回忆过往的点滴与杨怿的所作所为,木楚宛觉得自己不亲自从杨怿的口中听到事情的真相,死也不会相信杨怿会这么不择手段。

“这一次的翠玉豆糕,我记得,是苦的,非常非常苦。”木楚宛对我说道。

我看着镜中味同嚼蜡的木楚宛,心中也是为她揪心。

许多在杨怿的记忆中我不曾细心观察过的景象,在木楚宛的记忆中我却重视了起来。

“将……军,征战沙场的这几年,遇到的对手不少吧?”木楚宛嘴里嚼着翠玉豆糕,闪烁含糊的开口。

“嗯,真正算得上对手的也没有几个。”杨怿拿起了一个翠玉豆糕,放进嘴里,口齿也不太清晰,“最让我敬佩的,还是你家乡南魏的木将军,身手了得,为人豪爽,只是可惜,听说前不久木将军去世了,再也没有领教的机会了。”

木楚宛听到父亲的名字,声音哽咽起来,“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杨怿觉察到木楚宛的异样,连忙放下手中的翠玉豆糕,“我不知道,听说是病故,也有人谣传是因为通敌叛国被杀。不过我不大相信第二种说法,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像木老将军那样的大将,怎么可能通敌叛国呢。”

病故?这算什么?南魏对爹爹最后的补偿吗?

“木老将军逝世的原因……你不知情?与你无关?我出嫁前听皇……父皇说,他查到了你和木将军来往的信件,得知了木将军通敌叛国的真相,才不得不斩杀了木将军。”木楚宛身体不由自主的绷直,心开始紧张起来。

如果有关,该怎么办?如果无关,又该不该轻易的相信?

“为什么会与我有关?不可能。”杨怿一口否认,“我和木老将军私下里根本没有联系。都是两国主将,自然有分寸,不会有过多接触。”

“难道是被陷害?”

“极有可能。我虽然与木老将军是敌对的立场。但是我一向敬佩木老将军为人,只愿在战场上与其交手,甚至私下里也愿成为忘年交,若非战事必要,绝不肯起一点杀心。况且我还不屑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虽然南魏一直都久攻不下,但是木老将军毕竟年纪大了,近几年我已经察觉到他在战场上的力不从心。我相信,只要再坚持坚持,不用五年,我就可以一举拿下南魏。”

“那南魏那里怎么会有你的书信?”

“这绝不可能,自从几年前我上了战场,杀了第一个人开始,就再没写过信。”

“为什么?”

“因为我在战场上见了太多鲜血,看了太多尸横遍野的画面。那以后只要一拿起笔,写上几个字,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就变成一具具尸体出现在我面前……我便下不去笔……唉,大夫说,这是心病,只能我自己调理。所以我就交了兵权,只打仗,不议政。反正君上已经大了,在政务上也不再需要我什么了。”

“这件事你都告诉过谁吗?”

“没有人知道,只是我自己的一点小毛病,别人也不需要知道。只是苦了你。”

“苦了我什么?”

“你是我的夫人,以前我没人诉说,今天我都告诉了你,以后就苦了你陪我一起守着这个秘密。”

木楚宛一直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宇文昊告诉攸宁那封信是杨怿亲自写的,可是杨怿有着不能克服的隐疾,这绝对不可能有假。

看杨怿书房中的摆设,虽然也有纸墨笔砚的存在,但是并没有用过的痕迹,很显然,那些东西只是个摆设。而且之后木楚宛曾经帮助杨怿试着看看能不能克服这个隐疾,可是杨怿只要一拿起笔,在笔尖堪落的那瞬间,手腕就不住的发抖,呼吸也急促起来,面色苍白,笔尖上的墨如被击散的雨滴,重重的砸在宣纸上。

身体有疾可以假装,可是那些由于心理有疾而造成的反应呢?即使是高手也难以装的这般炉火纯青。

木楚宛终于轻松了。

其实真相如何,在自己坚信着爹爹,在爹爹告诉自己要好好活下去的时候就并不重要了。

木楚宛是将门之后,清楚什么叫各为其主,更清楚什么叫身不由己。即使真的是杨怿做的,那也只是为了北齐的利益。木楚宛也明白,如果是为了南魏的利益,自己的爹爹也会身不由己去做任何事情。

只不过像杨怿和木自南这样的将领,木楚宛私心期待他们从来是不屑于这些狡诈手段的。

木楚宛越来越觉得,自己,是离不开杨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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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煮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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