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天气开始渐渐变冷了,树木也有些黄了,不似盛夏那么炎热,此时的神都倒是有些秋高气爽的意味。

只是陆澄却觉得有些热,刚去丹房看过王景的成果,三个人又去看王绪的丹房。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听到李汝宁在她背后偷笑了,陆澄脸上一红,趁着来旺没注意,回身比划了个不要笑了的手势给李汝宁。李汝宁倒是完全没有陆澄的羞窘,脸上笑意几乎要压不住,陆澄脸上发烫,又无计可施,只想着等一会回州廨再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王绪的丹房跟王景的差不多,只是架子上用布盖着,陆澄揭开布一看,之间上面放的黄澄澄一片,是大锭大锭的黄金,另一边则放着白银,这两堆金银倒是有些晃眼。陆澄有些愣住了,刚才来旺说王绪信奉点石成金之术她还有些不信,眼见此处放着的,倒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李汝宁上前一步,拿过一块“金子”和“银子”,笑道:“这药金药银做到这等成色殊为不易,看来这王绪确实有几分本事。”

陆澄拿过一块,觉得入手也不轻,看样子确实是金子,奇道:“什么是药金?”

李汝宁将那“金子”放在手中道:“就是这个,这就是药金,看起来像是金子,其实是铜。放在火上烤一烤就能看到底下的铜红色了。”

陆澄感觉很稀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李汝宁将那药金放回原位,微笑道:“圣人以前有个很宠信的方士,孟诜孟侍读,我父王仰慕他的才学,专门把他聘为相王府侍读,这也是他的方法。”

“具体方子我也不知道,总之是铜和些别的一起烧制而成,我们可以带些此处的原料看看与那丸药和王公体内的物质做个对比。”

来旺跟着两人东奔西走,之前又情绪跌宕起伏,他年事已高,这一通折腾下来已经有些承受不住,慢慢开始喘起粗气来。陆澄见状看时辰也差不多,于是主动开口道:“此处差不多也结束了,老丈辛苦了,我们这便回去吧。”来旺自然连连道谢不提。

三人回到王景的小院,正看到回来的景昇,几人一边往里走,一边听他讲从王放那里打听到的昨晚经过。听到王放说自己亲耳听到王绪说要杀了王景,陆澄不由皱了皱眉,问道:“他真的这么听到的?”

景昇点头道:“是啊,说得还很咬牙切齿,王放听了也吓了一跳呢。”

陆晨沉吟道:“不过既然是跟王公吵完架说的,那么气话也有可能,只是这时辰有点巧了。陈广还没回来?”

景昇四下看了看,摇头道:“我没看见。”又见陆澄等人要往里面走,制止道:“长庆哥似乎在研究死者的一些呕吐物之类的,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陆澄本想说既然要检查,何不将尸体搬到州廨之中,又想到此事还不能完全确认是谋杀,况且王家也算有头有脸,估计家里人也不会同意搬回去,于是定住步子说道:“眼下就是要等王绪回来了。”她心中已经排除了王一娘的嫌疑,王景之死眼下已经很明朗了,若是能确定死亡时辰,要么就是王景自己服食丹药过多导致丹砂中毒,要么就是王绪半夜想不明白回去用什么方法毒死了王景。但于情于理,陆澄还是觉得王绪即使再恨王景,也不至于用毒杀这种方法,又或许是那个一直张罗着要找凶手的王十一?总之这家人互相提防戒备成了这个样子也是可悲。

她正在思索对策,就听见远远的门口一叠声的叫,似乎是王绪下朝回来了,没过多久,就看见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郎君朝服都没换,步履匆匆地冲进了王景的小院,身后还跟着陈广。想来那郎君就是王景长子王绪了,他眼里根本没看到陆澄几人在旁边,只不管不顾地往里冲,继而就爆发出一声怮哭之声。

陆澄觉得有些唏嘘,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陈广。陈广见陆澄看自己,拱手回答道:“这就是王御史了,某跟阍人打听了车夫衣着打扮,直接去左掖门一找,人来人往的,实在不怎么好找,倒是某运气好,问了几个人,刚好有个车夫认识王家的车夫,这就直接将王御史接了回来。这王御史真是稳重,知道了这么大的事,即使脸色崩得很难看,但却未发一言,就像那个什么山塌了一样。回来直接从牛车上跳了下来直奔此处而来了。”

陆澄知道他想说的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此时她也无意纠正这些,看样子这个王绪眼下是挺伤心,至于是真的还是装的,或许只有他本人知道。里面哭了一阵,女眷和小孩也跟着哭了一阵,没过多久,王绪就从里面出来了,眼圈仍是红的,一眼看到的,就是父亲身边的老仆来旺,两人一打照面,又是落下泪来。

一旁跟着的王卢氏或许已经先跟王绪说了陆澄等人的存在,于是王绪掩饰性地咳了两声,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拱手行礼道:“让陆参军见笑了,王某忽遭大变,一时有些情难自已。”王绪头上已经有些白发了,这样近距离一看,倒是能看出跟王十一的像相似之处,两人都是浓眉高颧骨,只不过这位王家长子是方脸,而王十一是个尖脸。

陆澄也拱手道:“王御史节哀顺变,澄只是按例行事,王御史可否回答澄几个问题?”

王绪四下看了看,语气已经不像刚才一样有些梗住的语调,伸出手一请:“不如去王某的书房吧,此处很快就要布置灵堂,或许不太方便。”

陆澄并无异议,于是一行人又到了王绪的书房,一进门就感觉到此处书很多,书架上案几上,都堆得慢满满的都是一个又一个书轴。书房正中挂着一幅太上玄元皇帝的画像,室内熏香,倒也宜人。

几人分主宾落座,王绪并不知道李汝宁的身份,但也没多问,李汝宁也没有解释什么,自觉坐在了陆澄的下首,倒是让陆澄胡思乱想着若是让相王家的人知道李汝宁坐在自己下首,不说别人,说不定临淄王第一个要跳脚。

不过陆澄很快定了定神,开口问道:“据仵作的初步判断,令尊死于丹砂中毒,你可知道王公平时有服用丹药的习惯?”

王绪点头道:“家父这几年沉迷长生不老,又跟些不三不四的道士扯在一块,我这个做儿子的,哪里会不晓得呢?”他说着撇了撇嘴,显然是对王景的事有些不满,但他马上就看到了一旁的李汝宁,有些抱歉的说道:“当然不是说您,您不要见怪。”

李汝宁摇了摇头,陆澄顿了顿:“刚才御史不在,澄四处问了问,听闻御史昨晚与王公吵了一架?可否告诉澄是为了什么?”

王绪显然不知道王景之死有些疑点,本来只当是例行公事,但见陆澄问出这句,有些狐疑地问道:“怎么?你怀疑家父并非死于意外?”

陆澄摆手道:“御史不要介意,王公身体尚算硬朗,骤然离世想必也出乎您的预料,澄问这些只是想了解些王公生前的行踪心绪,想必御史也很好奇王公究竟是怎么过世的吧?”

王绪上下打量了下这位年轻的官员,还是叹息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知道家父寿限已到,身为人子,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还跟他吵架呢。”他心里一酸,又强行压了下去,续道:“刚才王某也说过,家父这几年沉迷长生不老,不知从哪里认识了个野道士,那人本事不见得有多精妙,花起钱来倒是毫不手软,这些日子零零总总也花进去不少钱粮,又是供奉道士又是购买材料的,很是费钱。本来我王家也不差他那些钱,家父年岁大了,再折腾又能折腾多少呢?只不过不怕陆参军笑话,家父一直想要在朝堂之上谋个一官半职,倒也不是没有官职,只是家父规矩比较多,不要远离京城,又要有些权势。吏部铨选你我也都知道,寻常人分配到官职都该高兴了,哪里由得你挑挑拣拣?所以就耽搁了,但是这上面花的钱倒是不少,尤其是之前酷吏横行那会,使的钱更多了。我们这一支这两代只有不才区区在朝中为官,这一大家子可都从我的俸禄中来,实在是难啊,唉,太难了。”

陆澄本想听昨晚王绪和王景的对话,结果听了半天全是王绪的大倒苦水,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打断道:“那么想来昨晚王御史也是为了此事跟王公吵架了?”

王绪看着陆澄,脸上露出些无奈:“不错,昨日听内子说家父又支了二十贯钱,我实在忍不了了,于是就去找家父说一下这件事。家父说钱已经拿不回来了,已经给那个野道士去买什么仙草了,唉,我真是恨不得要把那道士捉来把我家大人给他的钱都要回来。”

陆澄点了点头问道:“既然如此,为何王御史还会说出要杀了王公的话?”

王绪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要去找王放的身影,结果发现他并不在,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耶耶自从认识了那个野道士以后就没停过花钱,我也是一时气急,若是真的弑父,怎么看也不是一件明智之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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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汝宁:总觉得有人骂我

初唐到盛唐期间物价比较便宜,主要流通货币是铜钱,而铜钱之中,日常开销也不过几十几百文,开元年间,全国收入在一千多万贯,与此同时铜钱占两百万贯,其实并不算很多,此处根据物价猜测二十贯已经不少了,但其实古代也一直有用布匹来代替铜钱作为一般等价物的时候,此处就当做是铜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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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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