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第106章
“她这不是有意地使坏吗?”寻柳气哼哼地抱怨道,这个事确实也不怨她生气,春英的做法就是欠考虑,太意气用事了,“有她这样出去一天不回家的吗?”
“噢,她自己都知道在外边吃中午饭,怎么就不想着俺娘仨在家是怎么吃的呢?”她连珠炮式的问道,不给他喘息和消化的机会,“她明明带着手机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也不给你打电话说一声,她这不是有意的是什么?”
“还她说她迷路了,这话谁信呀?”她非常不屑地继续讲道,想起老婆婆当时那副讨厌的样子就头疼不已,“你看她当时那个装憨摆呆的样子,提起来我就想吐。”
“你后来居然还给她解释,说是去加班了,所以也没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怎么出去那么长时间的,我看你纯粹是吃饱撑的,你给她解释那么多干嘛的?”她接着指责道,翻来覆去都是她的理,反正他也插不上什么话,“她怎么不想着给你解释解释的?”
“唉,反正我也想了,她想死哪去就让她死哪去吧,谁能一天24小时看着她呀?”她后来又表明道,每一个字里都带着浓浓的绝望和无助之意,“一人一个命,她愿意干嘛就干嘛去吧。”
“我是怕她这样想的,”他说这话时心里明明已经气得在滴血了,可是对现实中的事情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早就陷入一种完全无解的困局里了,除非他敢破釜沉舟地杀出一条血路,“噢,我一个农村老妈妈这都出去一天了,恁一个一个的也不打电话问问我上哪去了,到底出什么事了,看来是真不在乎我的死活了。”
“而且我给你说啊,”他又专门强调道,此时连看她的眼神都是独特的,“她很可能就是这么想的,我太了解有些农村人的想法了,这些人想的和咱的脑子想的绝对不一样,你根本就理解不了。”
“行,她就是生我的气,生你的气,咱两人有做不到位的地方,可是她总不该生孩子的气吧?”她继续气生拉死地抱怨道,看那个样子活得真是没点意思了,还不如一头撞死的好,“孩子都那么小,还不通人性,和她有什么冤有什么仇啊?她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出去逛荡一整天,她弄那个样给谁看的呀?”
“她就不想想,这一天两个小月窝孩都是怎么过的?”她恨不能把这个话原封不动地装在盘子里,然后再搬到老婆婆的跟前,亲眼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下去,“我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她但凡是个人喘气的,就不该玩这么一出,”她最后又总结道,“老了老了倒学着当起那个老坏种来了,真不是个东西,哼!”
“行,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是贼心不死,依然想着最好是顺顺当当地把她给劝好了,那就万事大吉了,“你也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俗话说老的无错天无错,”他继续劝道,权当是闲着没事磨牙玩了,反正最后的效果如何他也没法保证,“走到哪都是这个理,有些事咱当小的是怎么也说不清的。”
“你想想,她要真是在外边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是跳到哪个沟里河里淹死了,或者是被汽车碰死了,咱这辈子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是不是?”他苦口婆心地劝道,说到这里他自己就先动情了,根本不敢按照自己说的那样去想象了,“人家外边的人张口就会说,她是在给咱看孩子期间出的事,那肯定是因为咱不孝顺,咱不懂事,所以才逼着她寻的短见或者出的意外的,你说对吧?”
她听着听着就愣住了,这一层意思她此前倒是未想到。
“另外一点就是,”他又怀着复杂的心情讲道,同时不住地祈祷着她能够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她出去转悠了一整天,我实话给你讲,她也不一定没想着去死,我觉得最真实的情况可能是,她一开始应该是想死了,但是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死,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噢,你的意思就是,”她在慢慢地转过想来之后竟然冷冷地讥笑道,怎么也想不通她凭什么非要领他的这个情,被他说动心,“我还得给天老爷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响头,感谢天老爷最后没让她老人去死,也感谢她老人家给她的亲儿子保全了一个好名声,没让他的亲儿子一辈子都背着一个不孝顺和不懂道理的骂名,是吗?”
“你别生气,也别觉得可笑,”他特别严肃地说道,真心希望她不要采取这么玩世不恭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情,“俺娘她还真有可能就是这样想的,因为有些农村人就是这样的思维方式,专门跑人家门上喝药上吊的,让人家承担一辈子的骂名,甚至是陷入一辈子的愧疚当中,这样的事太多了,几乎哪个村都发生过,根本就不出奇。”
“你是她的亲儿呀,她怎么能这样干呢?”她极其失望而又气愤地说道,长这么大也算是长见识了,根本就没弄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讲,甚至也没打算弄明白,“我没嫁给你之前,真没想到恁家里的老的都是这样的人,要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那我宁可当一辈子的老闺女,也不会考虑和你这种人结婚的。”
“噢,恁娘恁娘不入路,恁爹恁爹也不入路,你说说恁这是一家子什么熊人啊?”她明白无误地骂道,这回连一点歧义都不会有了,她要的就是这个让他终生难忘的效果,“我越来越觉得他们两人从骨子里都是一路货色,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我算是彻底看清楚了,恁家里真是害人不浅啊,哼!”
“亲爱的柳柳,”他硬捏着鼻子外加昧着良心非常亲昵地喊了她一句,然后就极为无耻地笑道,轻佻得有些虚假,也虚假得有些轻佻,连自己都没哄过去,就别提正处在气头上的她了,“你现在再说这个事已经晚了,你反正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既然是上了贼船,那咱就说说贼船的事吧,我且问你,咱这两个孩子到底怎么看?”她说这话时神情立马就变得极其严肃了,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被车轮子碾压过的白霜,这让他也没法再嘻嘻嘡嘡地糊弄她了,因为娇小玲珑的母老虎马上就要发威了。
“什么怎么看?”他道,竟然还想装糊涂。
“行了,你就别在我跟前装腔作势地演戏了,”她此言好像是一举揭穿了他精心捣鼓出来的鬼把戏,尽管事实上他并没演什么鬼把戏,一切都不过是她单方面的臆想而已,“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明白,我是问你看孩子的事。你瞪大眼睛仔细看看,恁娘现在把咱两个孩子都看成什么样了?小奇采和小清音现在还有个人样吗?”
“嗯,她确实有点不尽心,我也看出来了。”他道。
“她岂止是不尽心,简直是丧良心!”她直言不讳地指出来,一点情面也没给他留,想来也确实不需要留什么鸟情面,“在我脸前的时候她都能那样对待孩子,小孩哭破嗓子她都不问,那可是她自己的亲孙女啊,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想象出来她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吧?”
“说难听话,”她直接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和鄙夷,“我真担心哪天她万一想不开了,会把咱两个孩子都给弄死。我真不是吓唬你,我就是这样想的。而且我还觉得,归根结底她还是嫌我生了两个丫头片子,终究没能如她的意,没能称她的心,没能给恁老张家生个带把的,她只是不好当着我的面明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