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坊

织坊

这人就怕比较。

之前甄家窑场看中了俞善提供的吸杯样式,大大方方的直言相告,也愿意花代价买下,端的是光明磊落。

所以哪怕知道卖吸杯的样式能赚一笔小钱,俞善也不会生出找其他窑场兜售的念头。

她向来有自知之明,如今织坊的规模太小,本钱不够,织工们又全是新手,根本做不了宽幅的流光锦。

但凡林掌柜提出来,俞善肯定会卖她这个面子,也会帮着出谋划策给些意见。

跟甄家窑场比起来,裕凤祥想要用流光锦的花样,却不肯直说,反而瞒瞒骗骗的做法,叫人心里好生不舒服。

俞善想起临走的时候,林掌柜还不忘叮嘱她,攒够下一批货记得照旧拿到裕凤祥去。

既然如此,俞善觉得自己也没有义务替她们保密,为裕凤祥抢占市场留下先机。

她在心里算了算帐,对刘巧鸽说:“离端午没几天了,跟织工们说,端午之前这三天,一天超过五条锦帕的,工钱翻倍。”

如今既然清了库存,又要赶工,多出来的部分索性工钱翻倍,刺激一下积极性,不然端午节当天肯定不够卖。

织工们现在每个月要定量完成一百五十条锦帕,超过的数量,俞善会按照一条四文钱计件付工费,翻倍以后可就变成一条帕子八文钱了。

刘巧鸽咂舌,倒也没说什么,应了下来。

想了想,俞善又补充道:“这几天的午食多加一个肉菜,一定要让织工们吃好;还有记得每隔一个时辰,让她们出来院子里活动活动,至少休息够一盏茶的功夫。”

做织工虽然没有做绣活那样费眼睛,可要是长期坐着不动,关节还是很容易出问题。

刘巧鸽点头说自己记下了:“其实咱们的伙食本就不差,三天吃一回肉,天天菜里都有油有蛋,没看年纪小的那几个织工,来了几个月都开始抽条了吗?一个个养得粉面桃花似的。”

俞善笑她:“巧娘子可是在说自己?我看你最近气色也不错啊,红粉绯绯,人面桃花……”

刘巧鸽下巴一勾,眼波流转,得意地笑了起来:“能看出来就好,我那些脂粉可不是白涂的。老娘现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日子过得滋润着呢。”

刘巧鸽生性就爱美,现在有钱又有闲,不能去县城逛街不打紧,她托俞善、俞蔓带回来不少衣料和脂粉,自己给自己做了好几身衣裳了,颜色怎么鲜亮怎么来。

她现在十指纤纤,用凤仙花捣汁涂成鲜红寇丹,身上正穿着一件桃红色的纱质罩衣,配上她给自己化的桃花妆,就衬得刘巧鸽双颊红润,粉若少女,完全看不出丁点儿下堂妇的凄惶,整个人都焕发出新的光彩。

“倒是你,也太简朴了些,没个东家的样子。”刘巧鸽把俞善从头看到脚,也就对她发间的金镶白玉掩鬓簪点了点头,其他的一概瞧不上眼:

“今儿个糖水铺开张,你身为东家,是不是还亲自招呼客人了?不是我说,你现在出门不说前呼后拥吧,小丫头至少要带上两个贴身伺候着,没得堂堂一家财万贯的小娘子,还要亲手给人端茶送水,简直辱没了你的身份。”

怎么一个二个的,都催她带上小丫头?俞善认真想了一下,犹豫道:“也……没有万贯吧?”

眼见刘巧鸽闻言,眉毛都竖了起来,俞善赶紧换了一脸更真诚的神色,拼命的点头:“是是是,你说的对,我一定改!”

这样类似的说话,俞善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只要她不承认,刘巧鸽就能从各个角度一直说到她认错为止!

辩解无用,赶紧低头认错,图个耳边清静才是上策。

俞蔓在一旁听的偷偷抿嘴直笑:善姐儿现在认错越来越快,转脸还是我行我素,把刘巧鸽的话当成耳边风。

“还有你!”刘巧鸽调转枪头,把俞蔓这条无辜的池鱼也拉了进来:

“你好歹也管着一家织坊,咱们卖的流光锦那样光采照人,偏偏你打扮得那样素净,说你是织工也有人信。以后裕凤祥的生意没了,咱们总不能还指着善姐儿去找门路吧?”

俞蔓本来还玩笑着,渐渐听得神色认真起来。

见她正色,刘巧鸽这才满意了些:“善姐儿现在忙得脚不沾地,咱们俩不光得把织坊撑起来,这销路也要试着自己去找一找。俗话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裳,咱们穿得光鲜些,出去谈生意人家才不会把咱们当成乡下丫头,听都不听,直接给轰出来。”

俞蔓把这话仔仔细细地在心里思忖一遍,忍不住握上刘巧鸽的双手:“巧娘说的是,我不能总是缩在善姐儿身后,明儿我就出去找新的寄卖铺子。”

刘巧鸽一脸的孺子可教,反握回去:“这就对了嘛,一会儿我就给你量尺寸,裁新衣,我那儿新衣料多着呢。”

看着她俩突然热血上头,俞善赶紧表态:“倒不必这么着急,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端午节的货物准备好。”

“对了,新招来那二十个织工学的怎么样了?”俞善关切地问道。

“比第一批服帖得多,也都肯吃苦下力。现在差不多人人都能一天织够三张帕子了。”俞蔓说着,忍不住笑着起来:

“我按你说的,从第一批织工里挑人出来,老人带新人,结果如今连带着第一批织工做事也都认真得多。我看那些没能带上新人的织工都憋足了一口气,想要下次也能被挑中带新人呢。”

都觉得能被挑中带新织工,就等于师傅带徒弟,这是做得好的织工才有的荣誉,这下不用俞蔓再说,人人都攒足了劲儿盼着织坊什么时候再招人,好有机会证明自己呢。

织坊这第二次招工,只招二十个人,比第一回少,来应聘的人却比头一回还要多。

其中不乏范丫那样,自身心灵手巧,上一回只是因为双手粗糙被淘汰,如今养了两三个月,双手恢复细嫩直接就被选上了。

只要选上每个月就有五百文,这样活脱脱的例子在前,村里的小媳妇大姑娘,转眼就养尊处优起来,每天不必再下田耕种,分到些洗衣做饭,缝缝补补的轻省活计,傍晚再到俞家二房院里学学认字识数,日子好过了不少。

倒是许多原先满山疯跑着玩耍的男娃,突然之间仿佛失宠了一般,什么捡柴挑水打猪草之类的粗活,本来都是家里姐妹们的活计,全都落到他们头上去了,都没时间玩啦!

这回大刘村照旧选上五个人,俞善从始至终都没有出面,完全交给俞蔓和刘巧鸽两个全权负责,好让二人进一步在织工们心里树立起威信。

值得一说的是,老宅那边也有人来见工。三房的俞蕙、俞蕊都来试了。

自从俞四叔被送去服劳役,俞善又跟俞老头谈妥了以后赡养的条件,这段时日老宅消停的很,俞蔓也不知道是她们自己偷偷来的,还是老宅那边的意思。

她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就来问俞善的意思。

俞善想都没想,告诉俞蔓一视同仁就好,选得上是她们的本事,若是不成,也不必有任何偏袒之处。

结果俞蕊选上了,俞蕙反而落选了。俞蔓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觉得以吴三婶的性格,搞不好要来闹。

谁知道,一切风平浪静。吴三嫂没来闹,俞蕊也十分乖顺地每日上工放工,规规矩矩的,完全不见以前在家里拔尖要强的样子。

到如今,俞蕊一天也能织上三四张帕子,善姐儿说的那个废品率还不高,估计三个月试工期一到,肯定能留下来。

俞蔓不知道的是,老宅接二连三的出事,家底都快折腾干净了。

先是没了俞信的八亩田,今年春耕庄稼也种得不好;

上半年雨水就没个停的时候,可想而知夏收的粮食不如往年多;

再加上俞三叔服河工劳役时偷懒,害得陈小虎跟崔有旺受伤,赔了两人一大笔汤药费;

最后就是俞四叔这根千斤稻草,害得老宅不光没了间一年进项二十两的杂货铺,还多花了三十两银子给俞老四赎买了一年的劳役。

俞老头手里的银子流水一般哗哗淌走,干涸见底,再供俞文智读书就捉襟见肘,囊中羞涩了。

知道俞善的织坊又招工,俞老头左思右想,才派俞蕙、俞蕊这两个孙女来应征织工,想着若是成了,一年就能有十二两银子的进项,足够支应俞文智读书的花销了。

没成想,好事只得一半,只有俞蕊一个人进了织坊,俞蕙竟是没选上!

这下,不光俞老头耳提面命,吴三婶也在俞蕊耳朵边不停地念叨,她的工钱是要供智哥儿读书的,只有等智哥儿出息了,她这个亲姐姐才能说得好人家,有好日子过。

俞蕊整日战战兢兢的,还生怕俞善、俞蔓两个找个由头把她撵出织坊呢,她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哪儿还敢像以前在家那样乍翅儿。

三人把织坊的事情商议过一遍,第二天一早,库房里的一万一千条流光锦帕就如数装车,运往县城裕凤祥绸缎庄。

这回,俞蔓没有让俞善再跟着多跑一趟,而是亲自跟车送货,跟林掌柜的交接清楚,银货两讫,面对林掌柜或明或暗的打探,硬是半点儿口风也不露的完成了这单生意。

俞善很是高兴,不为这一单生意,而是为俞蔓终于立起来,可以独当一面了。

不过俞善也没闲着,初二、初三两天,她都坐镇糖水铺,总算是顺利的度过了前三天试营业。

五月初四,宋庄头把说好的两棵树运了过来,俞善则收拾好一早准备妥当的节礼,拜访郑秀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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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油瓶只想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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