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锅饭

大锅饭

那么一小碗牛乳可不当饱,大家也就是尝个味儿,早食还是要吃的。

这会儿天色不早了,要是赶回家做饭,怕是要误了俞信、柳和昶上学的时辰。

俞善估摸着这会儿食堂的饭该做好了,干脆领着他们俩,熟门熟路地去了小镜庄的食堂蹭饭。

是的,现在小镜庄包伙食的人太多,原先的厨房太小不够用,俞善干脆在庄子上设了个食堂。

其实,还有个不好宣之于口的原因就是,以前庄子上人少,且都是自己人,大家做什么都很随意,倒也无所谓保密。

如今,庄子上短工、长工都有,一到吃饭的时候全都一窝蜂似的往厨房那边跑。

庄子上最核心的位置就是米粉作坊和料理糖水的小厨房,偏偏都跟大厨房建在一处。

俞善不想让太多人到这边来乱转,免得一来二去人多眼杂,于是直接在充当员工宿舍的联排屋后头,专门另盖了一处食堂。

宽宽敞敞的三间瓦房,一间当灶间,一间当储藏室,一间摆上桌子、条凳,充当餐厅,既整洁又干净,这样哪怕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也能让大家安安稳稳的吃顿饭。

食堂外面还专门打了口水井,平时吃水用水都极为方便。

俞善要求来吃饭的人自带碗筷,吃完以后,各自去井口洗好自己的碗筷。

一开始俞善说建个食堂,杨庄头他们还怕太过抛费;久而久之,大家都意识到有了这食堂的好处。

自家升火做饭再怎么手脚麻利,少说也要半个时辰;吃完再洗洗涮涮的,这前后加起来,只一顿饭就要往里搭上一个时辰的功夫,一天三顿饭就是三个时辰。

现在多方便,掐着时间,到点儿了人往食堂一坐,吃得是现成饭;吃完把碗一洗,抹抹嘴就能去上工,每天能省出多少功夫,多做多少事。

农忙的时候,甚至有几个脑子活泛的村民主动找到俞善,想要交些钱,跟小镜庄的人一样在食堂吃饭,这样就家里就能省出一个劳力去抢收了。

难得有个创收的机会,俞善让米娘子自行定价,若是有愿意来吃食堂的村民,一律欢迎。

好在有以前卖米粉的经验打底,米娘子小心翼翼核算了许久,才算出了早食两文,午食、晚食按荤素,设成三到五文不等的价格:

“早食虽说都是粗细粮掺着吃,可每天都有干有稀,两文钱的价格正合适。”

“午食、晚食按主家说的,每天都有豆腐菜,三天吃一回蛋,五天吃一回荤,菜蔬是顿顿都有,连炒个青菜用的都是猪板油,三文钱一顿也就是够个本钱,乡里乡亲的没什么赚头。”

俞善算是亲眼见证了米娘子的变化,看她如今连帐都算得清清爽爽,心里也替米娘子感到高兴。

量少了确实不赚钱,积少成多就有赚头了。

俞善不是一时兴起开个食堂过家家,以后村中作坊建成了,在里面做工的有上百人,俞善打算在新作坊那边也设一个大食堂。

村民们做工又不包饭,那个大食堂到时候就算是对外营业了。有这么个小食堂练手,想必以后米娘子接手大食堂会更加顺利吧。

以后的事暂且不提,眼下食堂越受欢迎,活计就越重。

除了要给在牛场做活的人提供伙食,还有鲁哥儿那群孩子们,再加上小镜庄原本这十几口人,中午还要给织坊的织工们送一顿午食……每天光是搬运需要的粮食和菜蔬,就不是个轻省的活计。

米娘子虽说管着厨房这一块儿,要料理这么多人的伙食,她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可惜小镜庄的人各自都另有事做,不能替她分担。所以俞善干脆长期雇佣了秦家的婆媳二人。

秦娘子婆媳俩是俞善这一甲的畸零户,两个寡妇带着一个不成丁的小儿过活,实在艰难。

她们原本在庄子上打零工,俞善看这婆媳俩干活细致,又干净卫生,关键是口风密实,在糖水铺帮了这么久的忙,也没有出去说三道四的,可见其人品端正。

签了长契以后,她们平时可以做糖水铺的活计,到了饭点儿就帮米娘子操持饭食,算是给厨房固定增加了两个员工。

如此,米娘子那边压力骤减。

精细的功夫有人做了,至于食堂的粗重活计,俞善那一甲里就属范家的劳力最多。

她已经请了范大两口子看鱼塘,这回干脆又把范二雇来,一日三餐给米娘子她们这群娘子军打打下手,干些搬搬抬抬的重活儿。

范二原先做梦都想跟他哥似的,在小镜庄找个长期的活计,如今总算心愿得偿,真是高兴得得一蹦三尺高,比他闺女范丫让招进织坊还高兴。。

虽说这活儿是琐碎了些,报酬也不如范大的多,可毕竟只是饭点儿的时候忙,平时不耽误他种庄稼啊,范二自己倒是挺满意的。

几十号人的大锅饭做不了那么精细,早食就是玉米稠粥和杂面饼子,配上米娘子渍的小咸菜,爽口又下饭。

这边食堂允许大家吃饱管够,因此人们都不着急,照规矩排成一队,很有秩序的挨个儿上前打饭。

俞善也随大流,排了一小会儿,便捧到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粥。

她慢慢地小口啜着,第一口就喝到了薄薄的粥皮,再喝一口,就尝到了玉米清甜的味道,还有今年的新米特有的香气。

米娘子过日子仔细,虽说庄子上不缺稻米,她也舍不得放太多,只下了一小半都不到,粥里除了煮得开花的玉米糁子,应该还撒了几把玉米面,偏偏还能把粥水煮得那样粘稠,玉米、稻米,米香四溢。

那杂面饼子也是一样的粗细掺半。

今天粥里已经用了玉米面,做饼子米娘子就用的红薯面和白面两掺,也是二比一的比例。

蒸好以后这杂粮饼子颜色有些发乌,不是那么好看,吃起来倒是口感粘糯,挺有嚼劲儿,带着点儿红薯的香甜。

平时大家都坐在食堂屋里吃饭,今天见俞善也在,许多人不敢跟东家坐在一起,都主动盛了饭,端到外面,顺着墙角一溜排开蹲着吃。

米娘子特意单独煮了几个鸡蛋,端到俞善这一桌上,轻声提醒还想伸手拿第二个红薯面饼子的俞信道:

“信哥儿要是不饱就再吃两个鸡蛋吧,这红薯面的饼子你们平时吃得少,一下子吃太多了只怕肚里返酸,难受着呢。”

俞信顿时回忆起来,以前在老宅,有时一天三顿都吃蒸红薯、煮红薯,明明吃得厌烦了,为了饱腹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吃,一直吃到嘴里发碜,直流酸水……

那滋味可不太好受啊。

他听话地收回手,转而拿了个鸡蛋在桌上敲一敲,认真地剥壳。

俞善之前让宋庄头在果山庄的桃园里喂鸡,现在还是一园子小鸡崽儿,想要吃鸡蛋还有得等呢。

倒是范大两口子喂的几百只鸭子,陆陆续续已经开始下蛋了。

当时俞小五从周围村子里收来的鸭苗有大有小,那些半大的鸭苗只养了两个来月,范大两口子就每天都能从池塘边的草丛里捡出几十个青皮鸭蛋来。

俞善叮嘱米娘子道:“鸭蛋虽说味道不如鸡蛋,营养却是一样的,食堂里三天做一回蛋,不管是水煮还是炒的都行,你要用多少只管让范大两口子送来吧。”

眼看着鸭蛋要堆积成山,俞善一早就把咸鸭蛋和皮蛋的大致做法跟米娘子讲了,可惜她只记了个大概,只知道一种要用盐腌制,一种要用到石灰和草木灰,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配比。

石江县这里管咸鸭蛋叫青果。

生鸭蛋吃起来味道有些腥,卖不上价钱;反倒是腌得金黄流油又起沙的好青果能卖三、四文钱一枚,比三文钱两个的鸡蛋值钱多了。

米娘子看着越存越多的鸭蛋也发愁,她琢磨着试了几次,前些日子刚腌下两坛咸鸭蛋,一坛是泡盐水,一坛是用的沾盐裹黄泥的法子;

另外还有四坛皮蛋,这皮蛋米娘子就真是前所未闻了,她只能按黄泥腌咸鸭蛋的法子往上套,每次用的石灰和草木灰的比例都不同。

给鸭蛋抹上泥后,再裹上一层细碎的稻壳,和咸鸭蛋一样封口放在遮阴的地方,只等过些天以后逐一开坛,看哪个比例能成功做出皮蛋来。

也就是有俞善这样的主家支持,米娘子才敢拿那么老些东西来“浪费”,试来试去的,就算鸭蛋是自家的,盐、石灰哪一样不是花钱买来的?

偏偏俞善还管这个叫什么试验,说最好的配方一定是试出来的。

米娘子一边走神地想着咸鸭蛋的事儿,一边把手里剥好的鸡蛋放进俞善的碗里。

现在小镜庄上喂得那几只鸡,都是米娘子她们以前私下里养的。

那时候日子艰难,母鸡下了蛋哪舍得自己吃啊,都被米娘子一个一个攒起来了。

等到有市集的时候,让杨庄头拿鸡蛋去卖钱,或是换些针头线脑,火石粗盐之类必需的东西。

那时候连煮个薄粥都要数着米粒儿下锅,哪能想到现在的好日子。

现在大家都攒了些钱,盖了新屋,比起以前,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再也不用抠这几个蛋钱,所以这些鸡蛋也不不卖了,专门留给孩子们吃。

米娘子见孩子们一个个埋头剥着蛋壳,笑得心满意足。

俞信见米娘子给姐姐剥蛋,自己也三两下剥好鸡蛋,笑嘻嘻地放到俞善的碗里:“姐姐,我的也给你吃。”

柳和昶一看不甘落后,有样学样地也剥了一个鸡蛋放到俞善面前:“善姐姐,我的也让给你吃!”

四岁的杨丰年本来手里捏着半个剥好的鸡蛋,小口小口啃得正香,见两个大哥哥都把鸡蛋让给俞善吃了,顿时迟疑起来。

他看看手里喷香的鸡蛋,又看看笑眯眯的俞善,犹豫着把啃了一半的鸡蛋往前递了递……杨黍、杨禾的反应却是极快,一瞬间俞善碗里就多出四个鸡蛋来。

合着转了一圈,桌子上每个孩子的鸡蛋都跑到俞善碗里了啊,搞得她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你们都乖了,心意我都领了,赶紧都把自己的鸡蛋拿回去,自己吃吧。”

杨黍嘿嘿一笑,把自己的鸡蛋拿回来,悄悄地凑近俞善说:

“善姐姐,等吃完饭我带你去地里看看西瓜吧。昨天我给瓜翻个儿的时候敲过了,已经是你说的那种嘭嘭响,声音听起来可脆了。我觉得那些瓜应该是熟了。”

俞信耳朵尖,听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姐,是不是西瓜终于能吃了?”

种之前,姐姐给他尝过两颗西瓜子,那果仁又脆又香。

据说西瓜更好吃,瓜瓤咬一口就像喝了一兜蜜水似的,甜津津得好吃极了。

俞善笑眯眯地摇摇头道:“西瓜能不能吃不知道,我就知道你再不走,就能吃到郑先生做的竹板炒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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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油瓶只想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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