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希月

杨希月

有了这么一把香甜的小栗子垫底,俞善终于捱到了镇上。

挑了一家干净的小饭馆,两人点了一条斤把重的清蒸江鱼,鲜香无刺;一盘炙羊肉,皮酥肉嫩;一道黄酒鹅脯,汁浓味美。

两个无肉不欢的肉食动物点菜,唯一跟素菜沾点边儿的是一味金汤豆腐里的配菜……

俞善本来饭量就不小,在奚晟面前也没打算装小鸟胃,她放开了享用美食,足足配了一大碗饭才吃得心满意足。

奚晟干脆在俞善吃饱放下碗以后,又添了两碗饭,将三菜一汤一扫而光!

嗯,光盘好,这小伙子以后跟谁成了一家人,家里就再也不怕剩饭了。

两人用完饭,俞善突然想起快要开春了,俞信还没有春衫呢。

当初他从老宅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包袱,里面的破烂衣裳俞善是绝不会让俞信再上身的。

而且这个冬天小俞信也长高了不少,俞善干脆打算找家布庄,扯些花样时兴的布,给自己和俞信都做上两身春裳,而且天气渐渐暖和,鞋袜也要换成单的了。

奚晟也恰好有事,他把俞善送到一间叫瑞昌荣的布坊门口,这布坊人来人往的,看起来生意不错。

两人约好一个时辰以后,还在这布坊门口见面。

来布坊的女客居多,门口招呼生意的也用的是女伙计。

伙计眼尖,见俞善是从骡车上下来的,虽然打扮得简单,手指、耳朵上都光光的,没戴什么首饰,身上衣裳用的却是光泽上好的细布,不像是没钱的主儿,马上热情的迎了上来:

“小娘子里面请,今日有新到的绸缎,花色时兴;还有上好的松江布,质地细密柔软,染色鲜亮。

小号虽然是镇上分店,花色跟县城总店都是一样的,在咱们镇上是独一份呢。”

这伙计果然口齿伶俐,看俞善是生面孔的新客,先不露声色的点出自家的优势——在县城也有店面,就能比别人更时尚一些。

俞善微微点头,跟着女伙计进店面看布去了。

那厢,奚晟有些犯难。

他没骗俞善,他确实是有事,就是想找家糕饼铺,买些点心、蜜饯什么的,好每天都带上一些。

哪怕不像今天这样临时充饥,也可以在送货路上无聊的时候,给俞善当零嘴,解解闷。

今天那一包蒸栗子是他在山中打猎的时候,经常歇脚的一棵老栗子树上摘下来的。

难得那些栗子经过一个严冬,还有寥寥的几个挂在枝头,又有厚厚的刺壳保护,栗子肉还算香甜。

虽然见俞善不嫌弃这蒸栗子简陋,可奚晟自觉得不好意思。

刚好这会儿俞善不在,他赶紧找了家糕饼铺,可面对各色造型的甜咸点心,才突然发现,他连俞善喜欢吃甜、还是吃咸都不知道……

糕饼铺的老板见奚晟这窘迫的样子,笑呵呵的打趣道:“你这后生是买来送给心上人的吧?我这铺子里点心口味全,还有各色蜜饯干果,你想买点儿什么呢?”

奚晟只犹豫了一瞬间,就下了决定:“那就每样都来一点儿吧,全包成巴掌大的小包。”

“……”这下轮到老板窘迫了:“后生,不是我不想做你生意,我这点心蜜饯少说也有几十样,全买回去那姑娘吃得完吗?放坏了多可惜。”

见奚晟还会脸红,糕饼铺老板又乐起来了:

“这样吧,后生,我挑卖得最好的给你每样一块,四五样包成一小包,等那姑娘哪样儿尝得好了,你再来光顾我的生意如何?”

“多谢老板,如此您费心了。”奚晟从袖中直接掏出一小块碎银,递了过去。

糕饼铺老板见他也不问价,出手又大方,高兴的挑了卖相最好的糕饼,再按奚晟的要求,精心包好,每一包都是甜咸搭配,有糕饼,有蜜饯也有干果,弄得十分精美细致。

瑞昌荣布坊里。

伙计见俞善专看细棉布,便重点推荐了几种鲜艳的染色:“小娘子是买来做春裳吗?你看这匹石榴红的松江布,多鲜亮的颜色,今日刚一上架就卖得只剩下这一匹了呢。”

大晋朝的高祖真真是位神人,他登基之后,大力推广棉花种植,并且从中亚引种改良了棉花的品质。

棉花本身就比桑麻容易种植,又高产;而棉布又比丝绸便宜,比麻布舒适。

于是在高祖的推动之下,棉织工艺继承了丝织的技巧,很快发展起来,甚至历史重演,松江地界照样发展出了质地优良,柔软细腻的松江布,闻名全国。

本来未经染色的棉布被称为“白叠”,除了用来做寝衣,并不怎么招人喜欢,可自从高祖亲口称赞白叠布洁白无垢,白棉品性高洁之后,一下子就被士子们最先接受,争相穿着。

后来又历经几十年,棉布的染色技术也发展了起来,人们就更喜欢棉布了。

俞善细细看过摆着一排棉布的货架,这些经由天然草木取色染成的布匹色彩自然,近闻还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气。

而且其色彩种类也不少,藕荷、葡紫、水红、秋香、姜黄、黛青、月白……称得上是琳琅满目,色泽雅致。

不过像伙计推荐的这一匹鲜艳的石榴红,颜色的确算是少见。

俞善一问价格,忍不住乍舌。

刘巧鸽织的平纹棉布一匹才卖四百文,这一匹石榴红的松江棉布虽然幅面宽一些,但显然是名气在外,染料难得,一匹就要卖一两银,直接翻了一番还要多。

俞善自己平时经常要往田间地头来回跑,穿的都是耐造的棉布衣裳。

这松江布金贵,轻薄细软,挑些本色的白叠做寝衣倒是舒服,买这么贵的布来做衣裙,平白挂坏了也是可惜了东西。

何况俞善也没有相中这石榴红的颜色。

这边俞善刚刚摇头婉拒了伙计,旁边就有一位穿着红衣的小娘子迫不及待的扑上来,抱着这匹布不撒手:“她不要?太好了,最后一匹归我了。”

原来竟是虎视眈眈的在一旁盯了许久,俞善一说不要,她就赶紧开口落定。

俞善好奇的看她一眼,那红衣小娘子还美滋滋的冲俞善一乐:“幸亏你不要,谢谢啊。”

“不客气……”俞善看她最多跟自己同岁,却稚气未脱,性子活泼。

这红衣小娘子显然是富贵人家出身,衣饰皆精美名贵。

一对拼成小兔子模样的珍珠耳珰色泽莹润,还用细小的红宝石装饰成兔子的红眼睛,十分可爱;她身上的红裙还有织金裙襕,用料金贵不说,做工也很复杂。

难得这出身富贵人家的小娘子,性情还这么好,明明就很喜欢,硬是等到自己说不要,才出声买下。

俞善也忍不住对她心生好感。

倒是那小娘子身边的丫环,小声提醒她要注意形象:“小姐,你收着点儿,不就是一匹布嘛,奴婢都说了,让县城的布店调货送上门就好,您还非要亲自到这镇上来买。”

红衣小娘子不在意的挥挥手:“坐在家里要人送货上门有什么意思,不就跟在京城一样吗?哪还有这种捡漏的乐趣。”

丫环低声嘟囔着抱怨她:“您也就是看在这乡下地方没人管,找个借口想出门就出门,回头叫太太知道了,又要说奴婢伺候不周了。”

红衣小娘子显然被丫头抱怨习惯了,也不以为忤,笑嘻嘻的说:“你不说我不说,太太远在京城怎么会知道?好了好了,我打算用这个做一身石榴红的寝衣,睡觉的时候也要漂漂亮亮的。”

好臭美啊……俞善听着失笑。

她不再关注那主仆俩,只管挑了几样适合俞信的颜色,自己则挑了一色蓼蓝,一色月白,打算配成一套衣裙;一色黛绿,一色暖灰,又是一套。

她刚挑好,就看见红衣小娘子一脸可惜的看着自己:“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尽挑些素色,比我娘还老气。

要我说,最好看的是这匹石榴红,你让给了我;剩下的就要数那匹樱草色的最为亮眼,可惜我不喜欢黄色。

你是要做襦裙吧?拿这樱草色做条裙子,配你刚才挑的黛绿色做件交领,那才显眼好看哪。”

俞善回平溪村这么久,还没遇到过跟自己同龄的女孩,像这样聊些衣服啊、配色啊之类的闺中闲话,倒是有点儿以前和闺蜜们一起逛街的感觉。

她不想抚了小姑娘的好意,微笑着从善如流,果然让知客把暖灰色,换成红衣小娘子说的樱草黄。

红衣小娘子见俞善肯听从自己的意见,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找到了知音:

“哎呀,难得有人喜欢我配的色,我叫杨希月,家住京城,现在在石江县探亲。县城的这家布坊说今天镇上这家分号有新货到,我是特意来买这匹石榴红的松江布。你呢?”

为了一匹布这么拼的吗?俞善心里流了一滴冷汗。

“我叫俞善,是平溪村人,今天来镇上随意逛逛。和小娘子真是有缘。”俞善笑着自报家门。

红衣小娘子杨希月的神色未变,她身后跟着的丫头一听俞善是乡下村姑,脸上顿时挂不住了,生怕这村姑借杆往上爬,缠上自家小姐。

自家小姐性子疏朗,手面也大方,以前可吃过不少暗亏呢,所以太太把她放在小姐身边,千叮万嘱要防有心人再骗到小姐头上。

那丫环拽拽杨希月的袖子:“小姐,时候不早了,布也到手了,咱们还是回家吧,不然姑太太要等着急了。”

杨希月显然和这丫头的主仆关系不错,并没有因为丫头打断自己跟俞善说话而发火,而是半是不情愿半是撒娇的抱怨道:

“来到这里都没什么可玩的,也没朋友,今天好不容易才遇到个有意思的姐姐,就让我多聊两句嘛。”

那丫头很擅长应付自家主子,低声慢语哄了几句,杨希月就开口跟俞善告辞了:“俞姐姐,我先走了。你有空来县城的话,记得到县衙来找我玩啊。”

杨希月的丫头听了反而稍稍放心了一些:平头百姓谁没事儿敢到县衙这种地方找人玩?

她又隐隐的把俞善上下扫了一遍,心说今天也就是这乡下村姑运气好,能跟自家小姐说上几句话,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以后恐怕是再也不见了。

县衙?姓杨?

不会这么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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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油瓶只想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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