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床上有匪
辰时,庄稼人都下地去了。二龙见个斯文后生,从后门溜进来。
周婉一改往日装束,描额画眉,用绣金绸缎束了腰,又穿了裹裙,勒出丰满臀线,那胸脯随着小步子,抖动不止。风情竟比往日所见,更出挑几分,似乎专为迎那后生打扮的。
二龙不由多看两眼,心下疑惑。
正经人来做客,怎的走后门呢?
周婉的丈夫张阳生,没见这边异状,还喊:“二龙,跟我去摘香韭。”
二龙再一回头,周婉和后生都不见了,一脸茫然:“客人想吃韭菜?”
“大小姐想吃。”张阳生满脸幸福,“我整日在书房研读,对农事知之甚少。大小姐说的对,虽说君子远庖厨,但农事关乎天下,国考难免提及,我怕是难过关,该多关注。”
“摘个韭菜,就晓得农事了?”
张阳生还不耐烦:“尔大字不识,不知学问,哪得这般多借口!”
二龙回望周家大宅,冷不丁问:“为啥你一直喊大小姐,不称夫人呢,哪个男人喊自己婆娘大小姐的?”
张阳生横二龙一眼,“你懂甚?连媒婆都不稀得与你说亲,弱冠之年还是孤家寡人,你未必还懂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了?”转身气哼哼走了。
二龙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角,一脸无奈:“你凶啥,我又不是你家奴才!我要走了,你连个撑腰的也没了。”
“别忘了,去年冬天,你在路边快要冻死,是我救了你。是你自己说要报恩的。”
“那你不怕我跑?”
“你一顿要吃十个馒头,半笼米饭,饭桶一般,出去饿死你。再说,你不怕镖局找你算账,你尽管出去。”
二龙将草往张阳生身上丢:“我吃你一碗饭,帮你扛人白眼,还得意你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连婆娘都降不住,还好意思平天下。”
张阳生双眼怒睁:“王玨,男欢女爱,你情我愿。若是无情无义,她为何嫁我?这人世,便是神仙来,也是只能求个宽心罢了。金石为开,水到渠成,有一日你遇见心爱女子,便懂了。”
二龙不以为然:“眼见着我穷,就看不上我的,我也不稀罕。不识字咋了?我束发之年,便能跑镖养家糊口。听人辩驳武学,我也能无师自通,学了内力。我虽一知半解,不比那些江湖侠士,也比普通镖师强些,跟着我的女人,自然不会受欺负。”
张阳生无力辩驳,只说:“婉婉我卿,我亦不会任她受欺负。”
张阳生是个爱咬文嚼字的落魄书生,入赘周家,没话语权,下人都不乐意伺候他,洗澡水都要自己提。半年前,救了二龙,谎称是家里请来伴读的亲戚,才让二龙留了下来。
二龙来的头一天,听说管家老白要块磨刀石,便去河岸边盘了块砂石,回来挣表现。那大石头足有半人多高,约莫七八百斤,够周家的菜刀,磨个几百年。从此,没人欺负张阳生了。
二龙力气大,吃的多。但周家是卧龙乡首富,乡里一半的地,和临近的几匹山,都是周家地盘。二龙吃的再多,周家也养的起,和张阳生也算互惠互利了。
二龙走南闯北,见的人多。怀疑周婉花枝招展,偷会奸夫。但见张阳生一往情深,不好明说,想先抓了证据。等二龙割了垄韭菜,慌慌张张跑回去,却没见着那后生,专往周婉屋前晃了圈,折去厨房打听,都没听闻待客之说,心中更生疑窦。
临近未时,烈日炎炎,正是困觉时。
二龙在回廊拐角处靠了一会儿,观得四处无人,闪身从窗户翻进周婉屋里。谁知,墙上咔咔一响,竟出了个洞。二龙贴在柱头下,掩了身形,大气不敢出。
“郎君,如何?”
“都打通了,密道通往十里外,可放心。”
“太好了,以后,郎君可以天天来。”
又听的脚步声,二人往床边挪来。
“郎君辛苦,妾身愿为郎君解乏~”
莺语婉转,二龙差点没跌出去,忙腰身一扭,上了梁。
就见二人滚做一处,纱帐落下,那帐幔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激烈的很。
周婉白花花的玉臂露出来,碧玉镯子从手腕上滑到手肘,又从手肘滑了下来。玉臂再一搂,把纱也抓到男人胳膊上,揉成一团,紧了又松,眨眼急急缩回去。轻纱再不动了,里面传来吸吮声。
二龙不由咽了口唾沫,想起金灿灿的大肘子,那是他的最爱。每次烤到外焦里嫩,肥的冒油,吸溜一口,就和这声音一模一样。
没过几息,听的两声满足的轻叹,一唱一和,拔步床却有节奏的晃动起来。
二龙走镖练了几分眼力,对木梁爱不释手,心道:“金丝楠!这穷乡僻壤的富户,居然这么有钱!”再看那一人不能合围的大柱子,双眼闪了精光,竟有点想拆了回家,给老娘打口上好棺材,整盖整底的。
可怜张阳生在书房埋头苦读,还不晓得自己带了绿帽子。
下面哼哼唧唧……
“你就这么跟了我,不怕那穷书生晓得?”
“晓得,啊,又如何,便是他在这儿,还不是,要屈在郎君膝下,把命丢了,婉儿命都给你。”
“好婉婉,这镖卖了,便带你纵情天涯。”
说起镖,二龙心中一拧。若非这趟镖被人劫了,他不会在周家苟且偷生。难道,周家和卧龙山的山匪,还有交际不成?二龙尖起耳朵听,听了一耳哼哼哈嘿,再没听见想听的内容。
二龙从没进过周婉的屋子,此时看到摆设,觉出不对劲来。这拔布床材质似是小叶紫檀,精雕细琢,非农户摆设。那金钩明晃晃的,说是黄铜镀了金,亦假亦真。木梁都能用上金丝楠,未必一个挂蚊帐的钩子,还用不起金?……
二龙刚起了心思离开,却听窗棂哐当一下,又一动不动。
男人光着膀子闪出来,全身精壮的腱子肉,丝袍飞来加身,腰带自动绕上,眨眼间已成窗外透进来的影子,而窗棂纹丝未动。
男人会功夫!
二龙闭了气息,等男人出去,才猛一呼吸。却又听的周婉一声长叹,遂又浅笑一呵,很是讥讽,不晓得笑谁。
周家暗藏玄机,一滩浑水。
二龙有些慌。
一会儿,男人又从门外光明正大进来,周婉衣服也穿好了。
周婉迎上去,问:“是谁?”
“这家里,还有谁会功夫?”
“书呆子身边,二龙那厮。”
“呲,一小小镖师,还敢称龙,虫差不多。我查过,此人是押那趟镖的余孽,婉婉心善,留他狗命,却不知天下人心叵测。你施恩于他,岂知他不会恩将仇报?早早除了,才好快意江湖。”
“郎君,我怕~”
“有我在怕甚,他还能翻了天?那书呆子也不能留,一并解决了罢。”
“可,他,他是我拜了堂,名正言顺的夫君……”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况且无夫妻之实,未必婉婉舍不得?”
“那倒不是,只是……之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如此赶尽杀绝,计划都乱了吧,如何与上锋交代?”
“那便看他命好不好了。要去盛都,没点命数,迟早也是任人宰割,还不如早死早超生。祠堂还有道门,我带你去瞧。到时,你见机行事,哪边容易脱身,便走哪边。”
“这般留下把柄,不会被人诟病么?”
“你且放心,那寒冰蠡,沾之即焚,烧起来快的很……”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