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闻道
走出很远，颜小希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双眼通红，大口喘着粗气。
巧儿焦急的走上前查看，“小希哥，你怎么了，是毒又发了吗？”
平复了一会儿，颜小希心有余悸地看着巧儿，“刚刚我们差点就死了”
巧儿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对啊，小希哥，刚刚要不是那个大哥哥相救，我们差点就死在黑雾里面了。”
颜小希摇摇头，正色道：“不是，巧儿，我们刚刚差点就被那个男人杀死了。”
“为什么？是大哥哥好心救了我们啊”，巧儿擦了擦眼泪，疑惑的望向颜小希。
“我们应该是无意间知道了他们的秘密”，颜小希回想到。
“是刚刚大哥哥讲的烟云山观主勾结魔教的事情吗？我们已经答应要帮他保密了啊，他怎么还会杀我们，而且大哥哥不像是坏人啊”
颜小希摆了摆手，“不，巧儿，你发现没，我们进去前两次，都看到了两位高人，而高人们并没有为难我们，便将我们送回了起点。”
巧儿点点头，“恩，高人说我们是迷路了，来错了地方”。
颜小希看着巧儿，“可那个青年却说他是扶昆山的，专管官府所不能管之事，并且他们是偷偷的潜伏在烟云观附近，但是”
巧儿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急切的问道：“但是什么呢？”
“但是刚刚我无意间看到了，他藏在衣服里的腰牌”，颜小希朝着自己的腰间比划了一下，示意他在这个位置看到的。
巧儿赶紧问道：“什么腰牌？”
“‘摄’，虽然我不知道扶昆山的腰牌是什么，但是我永远记得这个腰牌。”
巧儿想了想，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是他们杀死了爷爷奶奶，小希哥，我要去报仇”
颜小希一把拉住往回跑的巧儿，神色凝重的说到：“我们现在还不是他们的对手，等我们有实力了去端了他们的老窝，为爷爷奶奶报仇”
巧儿边哭边点头，“恩恩，我们要去端掉他们的老窝，为爷爷奶奶报仇。”
“那些走狗，说他们勾结魔教我信，说他们好心调查我可不信，不过以他们血腥的手段，没必要编造谎言来骗我们两个小孩啊，他为何没直接杀了我俩呢？”
颜小希看着巧儿陷入了沉思。
“小希哥，我们在道路里面看到的明明不是他说的那样”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那人说幻阵勾起贪欲向往美好，我们投靠烟云观的目的是为了吃饱饭，按照那人说法，我们应该看到烤鸡才对啊，巧儿，你看到烤鸡了吗？”
巧儿咽了咽口水，说道：“小希哥，我没有看到烤鸡。小希哥，我饿了”。
颜小希翻了翻背后的行囊，遗憾的摇了摇头，“巧儿，我们的干粮已经吃完了”
颜小希站起来朝着四周望了望，看到了悬崖边有一个结满了果子的桃树，“咦，巧儿，那边有颗桃树，我给你摘两个桃子来吃”
说完，他跑了过去，挽起袖子，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长在悬崖边的桃树。
“巧儿，这桃子好大啊，我多摘几个，留在路上吃”，坐在树上，颜小希把桃子往衣服上擦了擦，他拿着桃子朝巧儿挥了挥，脸上笑开了花。
巧儿高兴的点了点头，“真好，路上我们有吃的了”
颜小希一手兜着桃子，一手抓着树，怕巧儿饿，抽空扔了几个桃子下去。
“小希哥，快下来吧，够我们吃了”
颜小希叹了口气，“巧儿，我们下山还不知道往哪里走呢，多带点，路上可没果子摘了”
熟练的爬下树，再把怀里的桃子放地上后，颜小希返身去摘悬崖最边上的几个红透的大桃子。
巧儿看着颜小希在摇摇晃晃的桃树上辗转腾挪，焦急的跑到树下，双手扶住桃树，冲着树上的颜小希喊道：“小希哥，慢点，摘不到就算了，已经够多了”
颜小希分心看着靠近悬崖边的巧儿，“恩，我知道，最后两个，摘了我就下来，巧儿你别离悬崖这么近，我马上就下来了。”
转头瞬间，话还没说完，咔嚓一声，颜小希站着的树枝折断，人顺势往悬崖下掉，巧儿一声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颜小希左手下意识的伸手一抓，抓到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枝丫，暂时止住了下坠，悬在半空，他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巧儿见罢，作势就要往树上爬。
“巧儿，危险，别上来”，颜小希赶紧呵斥住巧儿。
“哥~~”，巧儿焦急的喊了一声。
“没事，你别上来，树枝承受不起两个人，我马上就能下来”
说完，颜小希右手轻轻的上举，抓住另一根枝丫，细小的枝丫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已经弯曲的变形，枝干分叉处传来一丝丝树木折断的噼啪声。
颜小希埋头看了一眼脚下，深不见底，悬崖边一阵微风吹拂，桃树跟着微风摇曳，微动的枝干让抓着细小枝丫的颜小希身上冷汗直冒，心道：“我不能死，死了就没人照顾巧儿了”
颜小希出生在卫国，一个版图西北方的小国，虽然不太富裕，但靠着一点铁矿石，人民还算安居乐业，后其西方另一个小国昱陀国借口卫国公主逃婚，出征征讨卫国，战争持续了五年。刚开始边境打仗那会儿颜小希才两岁，最开始两国民众都以为只是边境摩擦，结果因为第三方势力稍微大点的咸兰国从中挑拨，名义上的帮扶出兵，随即战争从边境摩擦升级为了灭国之战。
卫国战败家国破碎，颜小希他爹被迫参军去了，后面就再也没见到过，他娘后面生下他二妹断奶后就跑了。爷爷奶奶死在了咸兰国摄政王的铁骑下。年仅七岁的颜小希带着三岁的巧儿，一路从北边卫国逃难来到东边陵国，沿途没人知道这两个小孩吃了多少苦，最初还有村里一起逃出来的大人帮着照应，后面他们自顾不暇，有些在路上便死了，后面几年挑起摩擦的昱陀国也灭国在咸兰国摄政王铁骑下。
颜小希，鼓起全身力气，尝试右手慢慢的往上挪，企图抓住更大的枝丫，这时啪的一声，小的枝丫被折断，颜小希整个人腾空下坠。
巧儿一声惊呼，朝着颜小希扑了过去，企图抓住他。结果自己和他双双掉下悬崖，不见踪影。
隔了很久悬崖底下传来两声清脆的声响。
这个时候，他们坠崖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男子，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救他们的那个青年，了觉大师。
了觉看着崖底，双手合十，脸上充斥着懊恼和悔恨，口中难得念诵了一段法号，“南无阿弥陀佛，众生皆有因果，却不知这小小的因，结出此等恶果。”
随后了觉在悬崖边缓缓踱步，好似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对着崖谷摇头叹息，“哎，罢了，罢了，一切本世间罪”，叹息声在崖谷间回荡。
随即了觉就地打坐，从怀中掏出一张金箔。
坐回到庭院中的老者睁开了眼睛，叹息道：“为了两个凡人，何苦如此”，随后自闭六识。
“道法自然”，奇石上的道者低咛到，随后打了一个道决，隔绝一切。
了觉双手捧着金箔颂唱道：“愿我让得五十年阳寿，逆命改天。”话闭，突然从天外一道金光直直的打在了金箔之上，金箔无声化粉消散，了觉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金光扩散至桃树周围，整颗桃树都沐浴在那道金光之下，金光如有实质，照耀范围之内的地方看上去都变得混沌起来，连里面的时间都随着金光消散，让人无法窥探里面光景。金光内，金箔化成的金粉，围绕着桃树周围旋转，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花瓣落下后，又随着金粉散射的光晕，无风在周围跟着飘散，纷纷扬扬。桃子从青涩到成熟，从成熟到腐烂，从腐烂到青涩，不知时间先后，不知生命先后，须弥一芥子，在桃树周围，一切恍若隔世。
巧儿咽了咽口水，说道：“小希哥，我没有看到烤鸡，小希哥，我饿了”。
颜小希翻了翻背后的行囊，遗憾的摇了摇头，“巧儿，我们的干粮已经吃完了”。
颜小希站起来朝着四周望了望，看到了悬崖边有一个结满了果子的桃树，正要过去摘桃子，这时从山上走下来一个老头，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沟壑纵深，腰板却挺得很直。
颜小希看着他从山上下来，下意识的以为老头和山上那群人一伙的，警觉的看着他，伸手把巧儿护在了身后。
老头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可是饿了，贫僧这里有吃的”，说完挥挥手。
悬崖边上，桃树的桃子一个一个朝着两个孩子飞了过来。
“哇，小希哥，神仙”，巧儿看着眼前奇艺的景象，惊叫出声。她既惊喜，又惊吓，也难得颜小希平时经常给她讲，从茶馆门口说书先生那，听来的光怪陆离的事，巧儿因此才没有被眼前的一幕吓晕过去。
颜小希警惕的看着老头施展的这奇艺的手段，要换以前他早就磕头求着老头收自己为徒了。只是现在见他从山上下来，想必和山上那些人都是一伙的，颜小希略微迟疑的问道：“你是来杀我们的吗？”
老头颂了一句法号说道：“众生皆是有缘人，我本出于好意，但你们却因我而死，一切都是因果，我是来度化你们的”
巧儿疑惑的摆了摆手，朝着老头说道：“给吃的就行，我们不需要度化，阿弥陀佛不是和尚才会经常说的吗，老人家，你是和尚吗，和尚不是都应该光头吗，你怎么有头发？”
老头看了眼垂下来的花白头发，叹息了一声，“万般皆凡尘，心不静，则无尽。”
颜小希看着巧儿，“巧儿，你听得懂吗？”
巧儿摇摇头。
“施主，你看这个”，老头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了‘摄’字腰牌。
颜小希脸色一变，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老者的样貌，诧异的问道：“你就是刚才在山上救我们的那个青年人？”
老头双手合十说道：“正是贫僧，法号了觉”
巧儿张牙舞爪的朝着了觉大师扑过去，“你杀了我爷爷奶奶我要替他们报仇”。
颜小希一把抱住巧儿，示意她别轻举妄动，随后朝了觉小心的问道：“你是易了容吗，为何要给我们看这个？”
了觉看了一眼拿在左手的腰牌，“现在仔细想想，真正的一切因果皆是因它而起，贫僧是来斩断因果的”
巧儿听后下意识抓住颜小希的衣角，好似这样能让她稍微心安一点，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你要如何斩断，是要杀了我们吗？”
了觉摆了摆手，“贫僧入佛门，佛门却不入贫僧，还是终究过不了自己的凡尘忧劫，如今只能算半个佛门弟子”。
见两个小娃没有说话，了觉微微一顿，继续说道：“贫僧，曾经下山还俗的时候，喜好杀生，但现在不杀了。小姑娘，你我有缘，这个葫芦送给你吧，送给你了，我也不喝酒了”，了觉右手取下腰间的葫芦，埋头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随后自嘲的笑了笑。又抬起头宠溺的眼神看着巧儿，伸手把葫芦递给她。
巧儿下意识准备伸手去接，颜小希看着了觉的神态和他伸手递给巧儿的葫芦，心里莫名觉得烦躁，下定决心不能让他打妹妹的主意。
颜小希一把推开了他伸过来的酒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当年你们屠了我们一村，杀了我爷爷奶奶，二妹也因此死了，我虽然没见过你，但是这腰牌化成铁水我都认得，你们手上沾着我亲人的鲜血。虽然现在我打不赢你们，等我打的赢的时候，我要一个一个把敢拿着这个腰牌的人都打死”。
了觉听完颜小希的话，双手合十，低颂法号，他对着巧儿微微欠身，非常抱歉的语气对着她说道：“贫僧当年顿悟，决定下山体悟人生百态，以求佛法大乘。不料涉世未深，佛心不坚，后来又受妖人蛊惑，遁入杀道，以期望杀生证道，随即加入摄政王军，以战养杀！手上确实沾有太多无辜之人的鲜血。后又遇佛陀感化，废去一身邪道修为，到如今一心归佛赎罪，愿生世青灯古佛，以洗涤心中罪孽”。
随后了觉小声嘀咕道：“但目前只能酒肉压制杀性，佛祖勿怪，佛祖勿怪。”
颜小希听罢，面无表情，他从小对和尚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此人还是和自己仇人一伙的人。
巧儿却听的很真切，颜小希看着了觉一直对着巧儿述说，生怕她被这妖和尚蛊惑，赶紧上前一步，用身体将两人的视线隔断。
颜小希朝着了觉怒斥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既然皈依了佛门，看看你这不伦不类的打扮，像是个佛门弟子的样子吗，皈依了佛门那你为何还留着这带血的腰牌？”
“时刻忏悔心中罪孽”，了觉弯腰低头，任由花白的头发垂打在手上。
颜小希不等了觉说完，一把抢过他手上的腰牌，朝着悬崖下扔去。
了觉身上没有动作，仍然弯着腰，好似在对着被自己曾经伤害的两个小孩忏悔一样。
扔完后颜小希转过头来，突然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为之一变，好似换了一个人。他漫步站在崖边的一块高石上，破烂的衣衫被崖风吹的鼓荡，头顶好似生出了一缕佛光，他居高临下的对着了觉说道：“一心向佛之人，何需外物提醒自己心中向往。我说，无果无因，无念无尘，本没有好坏，没有真假，没有善恶，没有美丑。了觉，你放不下心中的果，如何成佛，又岂敢称自己得到了我的感化。”
了觉闭目思量，片刻后对着颜小希俯首叩地，口中高呼：“弟子庆绝，叩谢佛陀度化”
话闭，跪着的了绝，头发如桃花般，一根根随着风飘落，他由老年变中年变青年变孩童变虚无，地上仅仅留下了一个葫芦，西边天上一片金光灿烂，众佛显现。
颜小希手一指地上的酒葫芦，转头对着巧儿说道：“拿起它，随我走，你的人生会变得更好。放弃它，你会像原来一样，继续受一世天地抛弃，你作何选择？”
巧儿看到此景，吓得说不出话来，疑惑地朝颜小希喊道：“那你会带我哥走吗？”
站在石头上的颜小希摇了摇头，再次说道：“作何选择？”
巧儿从心神震惊中，缓过来一会儿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随后颜小希瞬间瘫软在石头上，葫芦也消失了，巧儿赶紧跑过了去。
颜小希缓缓睁开眼，痛心疾首的看着巧儿，指着巧儿，嘴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刚刚发生的事很奇怪，身体和喉咙都好似不受控制，但他又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开始的惊慌到后面逐渐冷静下来，心想肯定是某个神仙控制了自己的身体，要是刚刚他能自主活动，肯定要替巧儿答应下来这个大机缘。
颜小希看向巧儿的眼神里有羡慕，有懊恼，但更多的是对她所做选择的可惜，“你，你，你，你，你气死我了，巧儿啊，那可是天大的机缘啊，是真正的天上神仙啊，你为啥不答应他呢？”
巧儿知道颜小希很生气，低头缓缓的说道：“我不想离开小希哥”
颜小希气的一拍大腿，指着巧儿说道：“幼稚，你待在我身边能做什么，一个拖油瓶，没了你我还潇洒一点”，随即站在崖头上朝着西方磕头，心里乞求那神仙能回来把我妹带走，但四周崖风呼啸，哪有谁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