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 和解篇(十七)
“没关系,我把康复课先取消,”其实安子言人都已经在康复治疗室门口了,没想到沈愿宁的归期提前到了今天,“你回家等我一会儿,我去你家找你。”
“你敢——!”
沈愿宁在电话里突然冲他大喊,振得安子言不得不把手机移开耳朵一些。
而沈愿宁之所以这么生气,也实在是因为安子言太胡闹,两个礼拜前又偷偷溜出院了两次,不光回公司开会,还参加了个什么互联网行业的会议,生生把自己从普通感冒合并感染搞成了肾炎。
“医生让你出院了么?!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第一次溜出去就发高烧,第二次回来伤口感染外加肾炎,现在你竟然还想要溜出去?!别人不记教训在一个门槛摔两次,你呢?你这是还打算摔多少次?!”沈愿宁才下飞机就忍不住在电话里大发脾气,连声音都激动得抖了起来。
她是气得发抖,也是怕得发抖,安子言前几天才在病情好转之后向沈愿宁坦白了实情,身在国外的她又气又急,匆忙结束行程赶回来见面,想不到安子言还是不长记性,沈愿宁怕他今天真要偷跑出来。
“我现在真的好了……”安子言小声替自己辩解。
“好了就老老实实去上课!”沈愿宁恨不得现在就能赶到医院,“我到了就去病房里等你。”
沈愿宁这个安排让安子言停顿了一下,他像是做了个决定,“……没关系,你到了的话,就直接来治疗室找我。”
“我可以去?”沈愿宁问。
“当然。”安子言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笑,电话外的他还是暗自忐忑了一番。
“那你就别乱跑,一会儿我要是没在治疗室看到你,这辈子也就不用再见了!”
电话戛然而止,安子言悻悻地低头看了看显示着“通话结束”的屏幕,乖乖收起手机划着轮椅进入了治疗室。
挂断电话沈愿宁才注意到路人的侧目,她收了收神色,继续快步赶路想尽快出关。
“真是气死我了……”沈愿宁一路怎么想怎么生气,她拍拍心口,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她也明白,安子言第一次溜出去是为了挽留她,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是为了公司。他住院那么多天,肯定会耽搁很多事情,安子言胡闹归胡闹,溜出去的初衷沈愿宁还是理解的。今天他又想溜出来,说白了也是想让沈愿宁少折腾些。
事情做得任性,可沈愿宁也知道当初安子言是为了S酒店才住的院,想到这里,沈愿宁不禁反思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暴躁,暗暗决定一会儿见面时要对他温柔些。
路上拥堵得厉害,沈愿宁匆匆赶到医院时,治疗课时早已过半。光是路上走走停停耽误的这段时间,沈愿宁那点儿怨气早就磨没了,反倒是被这两周以来的思念占了主导。
由于卧床太久,下腹又受过伤,安子言身体长时间得不到适当活动,不光是上肢力量减退,其他各项机能指标都略有下降。所以医生建议他进行专业的康复治疗,既能保证合理的机能恢复,又能保证伤口平稳愈合。
没想到他今天就能进行行走锻炼了,沈愿宁才刚探了个头进来观察,就看到安子言正穿着支架练习行走的背影。两周不见,他的头发又长了些,人也更白了些,身型倒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挑清瘦。
也顾不上旁人会怎么想,沈愿宁兴奋地跑过去,从背后给了安子言一个大大的拥抱,“子言!”
只是抱住他的一瞬间,沈愿宁就发现不管是从体香还是手感,怀抱里这个人都如此陌生。
“你干嘛啊?!”从一旁走来一个女孩儿,她立刻紧张地将沈愿宁拉开,同时小心扶住刚才被沈愿宁抱住的人。
当她的视线转向那个男孩儿时,刚才眼中对着沈愿宁的嫌弃与责怪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和一丝微妙的嫉妒。
“……愿宁。”
从治疗室的一角传来了安子言叫她的声音,沈愿宁循声看过去,有几名实习医生模样的人本来围在一张软垫边,他们侧身让出空来,被围在中心的安子言坐在垫子上正使劲憋着笑,“我在这儿呢。”
沈愿宁又赶紧瞧了一眼她刚抱错的人——那男孩儿二十出头的模样,体型和安子言相似,脸蛋白净匀称,倒也真是个十分帅气的少年。
这一抱,细细琢磨起来不算亏。
整个治疗室里都传来了窃笑声,沈愿宁的脸火烧火燎红得不行,她匆忙跟身边这两个人拼命道歉解释,得到她俩的谅解后,沈愿宁赶紧捂着脸跑到了安子言那边。
“丢死人了……!”她难为情地跟安子言小声求安慰,“是真的有点儿像你……”
安子言这下终于不再忍耐笑意,跟旁边的医生一起笑了出来。
“哈哈哈……我觉得挺可爱的。”安子言伸出手去,像摸小猫一样揉了揉沈愿宁的头,“那是小范,比我可帅多了,你这么抱上去也不怕人家女朋友吃醋。”
“那我还是觉得你更帅。”沈愿宁偷偷朝安子言努努嘴,“锻炼得怎么样了?今天怎么有这么多医生一起?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只是被当成教学工具了。”安子言苦笑。
“是这样,这都是我们科室的实习生,安子言因为下腹刚受过伤,康复训练的时候有很多动作需要额外留意,我带他们示范学习一下。”主治医师收起方才的笑,认真给沈愿宁解释起来。
沈愿宁也跟在他们之中学习了一些注意要点,她陪在安子言身边,看他缓慢移动身体,艰难在高低几个软垫间转移。
对于常人来说,长时间卧床后的恢复也需要些时间来适应,而对于截瘫患者来说,恢复的过程只会更加痛苦而漫长。
这些平时完成起来得心应手的动作如今也略显吃力,天气并不热,可安子言的T恤背后都已经被汗浸湿。他要锻炼恢复上肢力量,复习自理的动作,甚至连转移这种简单的小事都在他的复习范围内。
沈愿宁又想起去年刚做完神经手术的安子言,也是要这样重新学习,不停练习抓握、平举,为的不过是将身体恢复至截瘫能够自理的水平。
有时候沈愿宁并不认为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所谓康复治疗,对于有些病人来说,他们的终点是恢复健全;而对于安子言来说,康复治疗不过是让他能以目前还有功能的部分躯体去代替失去功能的那部分。即使付出加倍的努力,他的终点之于常人,还是连及格线都碰不到的残疾。
不知道那个叫小范的男孩子会不会也是同样的情况,沈愿宁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那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年轻,沈愿宁猜他俩不会超过二十五岁,男孩子白净帅气,他的女朋友也相当漂亮可人。如果不考虑到男孩子的残疾,谁看到他们都会发自心底夸赞一句般配。女孩子站在他身边看他用上半身带动不能活动的双腿前行,心中一定也在期待着他康复痊愈。
“累不累?要试着练一会儿站立么?”医生确认了一下时间还富余,便询问起安子言的意愿。
安子言先转向了沈愿宁,发现她的注意力全被那边的小范吸引。
在沈愿宁回过神之前,安子言也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他用手在小腹和裤腿附近摸索确认了一下情况,才放心地对医生点了点头,“……好。”
站立架的原理是利用固定装置将截瘫患者的关节等位置加以固定,使其强制保持站立体位。安子言的臀部和双腿被绑带扣在软垫托架之间,他的身体随着托架竖起也“站”了起来。
“这个可以‘走’吗?”沈愿宁这次需要抬起头问安子言,
安子言对她苦笑一声,“不能,只能站在这儿。”
剩下无需医生再指导什么,他们便去查看了其他病人的锻炼情况。在这个宽敞的治疗室内,有各种各样的病人正进行着不同的康复锻炼。
有人情况严重,从平躺到坐起来都需要辅助;也有人情况乐观,可以独立完成缓慢行走。有一位双腿截肢的男患者第一次穿上假肢,正架着双拐尝试行走。尽管步伐谨慎而笨拙,可他脸上还是有藏不住的欢欣。
“小心啊!慢一点儿走。”从治疗室的另一端传来小范女朋友的声音,她时刻跟在小范身边,生怕他因动作幅度太大而摔倒。
“我这不是握着拐呢么?”小范又逞强地向前方摆动一条腿,然后挺身提起另一条腿。
“这拐我看也不怎么靠谱。”他女朋友仍然不放心。
“那你来。”小范勾起嘴角,用下巴点了点自己身前的位置,他小心翼翼放开了一只握着助行拐的手,“你拉着我走,我看看你是不是能比这拐靠谱。”
他这举动把女朋友吓了一跳,女孩儿立即紧紧握住了小范的手,“你最不靠谱!摔倒了怎么办?!”
挨了斥责,小范反而笑起来,他低头小声地和女朋友说了句什么,两个人便都羞涩地扬起嘴角。
沈愿宁望着他们甜蜜的模样出了神,看见他们俩,让沈愿宁脑海里浮现了许多回忆。
“真不该让你进来,”安子言突然把沈愿宁揽近身前,气得又用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简直就是老鼠掉进米缸里。”
沈愿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嗔怪地捶了一下安子言的胸口,使劲压低声音反驳:“胡说八道……!我可不是什么样的残疾都喜欢!”
安子言撇撇嘴,他已经观察沈愿宁许久了,分明她的视线都落在了别人身上,“……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残疾?”
“我喜欢帅的。”沈愿宁不暇思索地回答。
“我是说,是喜欢截肢、截瘫……还是……”安子言想起了沈愿宁父母提起过她之前那任单耳失聪的男朋友孟博凌,“还是聋哑什么的……?”
沈愿宁把手臂搭在站立架前侧的横架上,下巴则抵在了安子言的锁骨间,她仰着头对安子言坏笑,“安子言,我听出来了,你吃醋咯。”
安子言闪躲了沈愿宁狡黠的目光,“没有,随口问问而已。”
“哦,这样啊。”沈愿宁也故意转头看向别处,“这么说的话,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个小范还真是挺——”
安子言突然捧住沈愿宁的脸面向自己,略带强势地低头用一个吻压住了她还未说完的话,“……我想让你只看着我。”
治疗室外,沈愿宁父母正透过玻璃寻找安子言和沈愿宁的身影,他们很快看到了站在里面的这两个人——站在他们女儿面前的人正是安子言,这样的情景让他们不禁多看了几眼来确认。
原来安子言站起来时也是这样修长挺拔,如果不是看到他身下那些束缚着瘫痪身体的康复装置,沈愿宁父母也会恍惚赞同女儿的眼光。他们总是无法承认沈愿宁要为了一个残废,不顾他们千般阻挠,像走火入魔般抛弃她应有的一切。
可同时他们非常清楚,安子言也在以同样的执着回应着沈愿宁的感情。沈愿宁父母这次来,是特地再次感谢安子言这次为S酒店洗刷污名,只是他们的感谢有一条底线——沈愿宁。
“……但凡他能走能跳,我都不会再反对了。”迟建芸说出这话时面无表情,因为她知道这也只是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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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就是瞎写的意思,哈哈哈哈,什么小范啊不存在的真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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