鳏夫
“义父。”
细如蚊蝇的声音被窗外的风啸声吹淡。
背着光的秋昀顿了顿,抬眼望着害羞的少年垂下眼皮,暴露在空气中的一侧耳尖红的能滴出.血来,唇角微微一扬,伸手去揉了揉他的脑袋:“时辰尚早,可还要再睡一会?”
“不不用了。”丁元涨红着脸,不敢动弹:“义父,您、您……”
您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秋昀看他蜷缩着身躯,想到少年的血气方刚,眸色一闪,随之坐起身来,镇定得叫人看不出半分端倪:“我去叫顺子准备洗漱的水和早点。”
丁元不确定义父是否知道,但见义父已经下床,他舒了口气,紧绷的心弦得以片刻缓解。
望着义父宽厚挺拔的背影,脑海倏地闪现出刚睁开眼时的场景,微微敞开的衣襟下,宽阔的胸膛白.皙结实,隐隐可窥见紧实的胸肌……想到这一幕,喉间莫名发干,刚因窘迫而所缓解的星火竟是在他错愕间有了燎原的趋势。
他呆了片刻,连连摇了摇头,甩去脑海里画面,可目光却又不自觉地锁定在义父的身上。
门‘吱呀’一声。
冷风猛地灌入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冷颤,他猛然回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直到房门再度关上,脚步声渐远,他一巴掌拍在脸上,心中唾骂了一句‘禽兽’。
义父是他的长辈,他怎么能、怎么能……
想到这儿,他从床.上爬下来,跑到门口,拉开一条门缝,心虚地窥视着慢慢走远的背影,连忙跑出去,站在走廊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直到心绪平复,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这才回到屋子里换了衣衫。
洗漱过后,他揣着不安来到正堂,看到端坐在桌前等他用早点的男人,心不受控地开始狂跳起来。
这种陌生的情绪叫他有些不安,也有些不知所措,抬在门槛的脚也停了下来,踌躇了片刻:“义父,时辰不早了,我先去酒肆了。”说罢,转身就往大雨中跑。
“等等。”秋昀吩咐顺子把准备的月饼拿过来,随即撑开伞追了出去。
天空乌云上涌,如打翻的墨汁,遮盖得天地黯淡无光。
秋昀追到大门口,才把人拉住,无奈道:“就算你急着去酒肆,也不用淋着雨去啊。”
“我……”丁元敏感地嗅到鼻端清淡的香味,脑海又浮现苏醒后的画面,吓得他忍不住想后退几步——手腕蓦地被人抓.住,头顶传来清越的嗓音:“今日是中秋节,为父昨日准备了月饼和桂花酒,等接回平安,与你兄弟二人共庆团圆节。”
“啊?”丁元抬头,眼瞳撞上对方清润的眸子,微微失了失神。
提着月饼和灯笼过来的顺子喊了声公子,随即把月饼交给秋昀,又递来一把伞,默默退了下去。
“这两盒月饼你拿去给王掌柜和赵昌安。”秋昀说着,想到对方还没吃早点,又从袖口掏出一块银子,一起塞到发愣的丁元手中,大掌轻柔地拍了下他的脑袋,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你记得买点吃的,晚点我从陈家回来,去酒肆接你。”
丁元回神,心中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义父待他这般好,他却……
鼻头一酸,他连忙低下头,水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眨了两下眼,忍住夺眶的眼泪,捏紧手中的东西,低声道:“那义父,我先去酒肆了。”
“去吧。”秋昀为他撑开伞,交到他手中,眸中带笑地目送自家的小子慢慢消失在朦胧的雨雾中。
雨势渐大,密集的雨点哗哗地飘落,溅起的雨花沾湿.了衣摆,留下点点水印,很快消失不见,就如秋昀不知,他刚认的这个义子,在这一别后,再也没溅起半点水花。
。
丁元失踪了。
秋昀从陈家接回盛平安,顺带去酒肆接丁元时,王掌柜说丁元今日没过来,一同不见了的还有赵昌安。
丁元消失,秋昀怀疑他是被人掳走了。
而怀疑对象与丁元身世有关。为了一探究竟,他把盛平安留在镇子上,骑着马在大雨中追出镇子。追到半途,分开了两条路,一条通向关州,一条通往京城。
秋昀拉住缰绳,停在分叉口,心中莫名想到丁元曾经说想从军的事儿。
他望着通往关州的路,停顿了很久,毅然选择了去往京城的路。
而通向关州那条路的不远处,一身着短打的少年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扶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嫂子,你在坚持一下,等会我看看能不能寻个破庙歇息一晚。”
宋三娘面色苍白地喘着气,望着漆黑的山路,咬了咬唇,挣扎良久,小声道:“小元,咱们、咱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送你去死吗?”
丁元捏紧伞柄,心中既愤怒又痛苦。
可他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压抑着情绪,故作轻快道:“嫂子,我早就想带你离开那了,只是碍于手中没银钱,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我们去关州,说不得我还能找到我的亲生父母。”
“可……”
“别可了,我看到前面好像有个山神庙,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先去休息一晚。等明日雨小了,再继续赶路。”
丁元不由分说地带着宋三娘去往摇摇欲坠的破庙。
破庙废旧了很多年,昔日受百姓供奉的山神像已经支离破碎,侧倒在地上,部分瓦砾倾塌,长久地风吹雨水,已经长出了青苔。
他寻了处干净的角落,让嫂子先坐着休息会儿,自己在破庙里找了些干柴火,升了堆火,又打开包袱,看到包袱里的两盒月饼,眼泪霎时夺眶而出。他低着头,不让嫂子发现自己的异状,颤抖着手拆开一盒月饼,哑声道:“你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我去找找看有没有瓦罐用来烧水。”
丁元说完扭头去找瓦罐。
越过山神像,双.腿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望着手中的月饼,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掉。
这是义父清晨亲手交给他,让他带给掌柜和赵昌安的月饼。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月饼没送出去,就连清晨那一别,似乎也成了最后的永别。
意外来的这般突然,就像他怎么也没想到盛老赖子会深夜翻墙想侮辱嫂子,却被嫂子失手一刀捅死一般。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尤其嫂子还是一无身份背景,且失去夫君的寡妇,族长都无须惊动府衙,直接按族规处死即可。
盛老赖子是义父的族叔,他不想,也不能让义父为难。
可他这一跑,今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义父了,又想到义父清晨说会接他回家吃月饼,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滚滚而下。
他抬手捂着双眼,无声地张了张嘴:“义父……”
这头的秋昀追了一夜,看到不远处已经打开的城门,凝望了很久,才调转马头,回靖水镇。
雨,一直猛烈的下着,似不愿停顿。
秋昀回到家中,连休息都没顾上,只换了身衣袍,抱着盛平安连夜回了盛家村。
寂静的村子陷入了沉睡,偶有几声狗吠划破雨夜长空。
他安顿好盛平安,没有惊动家中小厮和婆子,来到丁家门口,门虚掩着,只轻轻拍了一下,便自动打开了。
里面漆黑一片,隐隐有血腥味传来。
意识到了什么,他一把推开大门,冷不防看到大门后躺着一个人。
大雨冲刷在地上那人身上,那人却毫无知觉,仿若死尸一般。
走进查看,就见那人衣衫不整地趴在雨中,青灰的面无一丝血色,一双眼死不瞑目地瞪着隔壁盛家方向。
是盛老赖子!
秋昀抬眼朝堂屋望去,所有房门紧闭,唯有东屋的门敞开着,在雨夜中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联系失踪的丁元和宋三娘,秋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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