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当下局势
没多久,温侧妃便带着太医来了,同行的还有位比自己年岁稍长的少女,那少女着一袭白底红裳,加之身材高挑,远远望之,繁华宫襟似火似焰,宽大裙摆逶迤身后,玲珑冠、玉璎珞,莲步轻移间无不尽显端庄优雅,来者是原身的长姐--南明栀。
小二垂眸,在原身的记忆里,太子如今共有三个儿子、五个女儿,但被封了郡主的只有最受宠的徐侧妃所出长女--南明栀,十五岁,与原身关系不错,算是东宫为数不多的不曾欺负过原身的人。
前世在政场上摸爬滚打数年,南小二早已练就一双审视却不被人察觉的眼睛,但在此人身上,自己也确实没见到敌意。
诊过脉,张太医收起帕子,看了眼小二左手心朱红色的胎记,才开始上药包扎起来,道:“姑娘本就身子羸弱,忽然昏迷乃因心思繁重在前,心绪起伏过大在后,微臣先开上几服药吃着,若想根治,需得将养身体、平和心绪为上。至于手上的伤将养几日便可。”
温侧妃点点头,道:“有劳徐大人,我送您。”
南明栀见状忙道:“娘娘,我去送张太医吧,小二刚醒定然舍不得您呢。大人,这边请。”
徐太医道:“分内之事,郡主多礼。”
南明栀送过张太医,回来后像往常那般坐在床边,眨眨眼,道:“小二,感觉怎么样?听说你忽然昏倒了,可把姐姐担心坏了。”说着南明栀盯着小二看了一会。
小二故作不知,冲南明栀笑了笑,道:“劳烦姐姐挂念。”
温侧妃圆场道:“小二以后是想有些改变了,哎对了,小二还不快多谢姐姐特意请太医来。郡主申时琴课,莫要为此误了时辰。”
南明栀笑笑,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母妃那边我自会解释,琴课如何比得上妹妹重要?哎,从前小二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总会耐心听姐姐说话......猛地一变虽然有点不习惯,但小二变得活泼些也挺好的。”少女冲小二咧嘴一笑,道:“小二,徐太医可是母妃最看重的太医,他都说没大碍那就肯定没事。”
小二嘴角微抽,她怎么感觉自己这个姐姐......有点傻?不过,很快小二就发现自己错了,这南明栀不光有点傻,还有点烦,根本就是个他喵的话唠!
从来到这,她那张嘴就没停过,到后来,本着怕自己无聊的想法,她居然讲起了“美丽又动人”的爱情故事,俗称“狗血八点档”,她还时常讲到一半自行感动,哭得稀里哗啦的,到最后还要自己这个听众去安慰她。
不过好在原身过去似乎都是这么做的,自己误打误撞反倒消除了南明栀的疑心。等南明栀离开时,明显对自己亲近了不少。
小二笑眯眯地盯着来人道:“姐姐快去吧,天色已晚,莫让娘娘等急了。”
南明露似乎还挺遗憾,嘟着嘴,不满地看了看来人,道:“那你好生养着,我明儿有空再来看你。”
别!求求你放过我吧!
看人终于起身,小二颇为激动,道:“嗯,好,姐姐一路小心。”
求你千万别来了,我现在连墙都不扶,就服你!在这比柴房好不了多少的地方,亏你能兴致勃勃讲几个时辰的故事!
......
徐侧妃的长春殿这边,气压低到简直要冒冷汗,徐太医跪在一旁,战战兢兢。
只听座上雍容华贵,保养良好的妇人开口道:“徐太医,你跟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说这次的药保管万无一失的吗?怎么她还活得好好的,还能诈尸了?”
确实是诈尸了!那日以药引催动毒发后,他亲自确认过,确实是毒发断气了。可今日却发现人突然活过来了,左手明明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胎记,确实是本人没错,只好道:“娘娘,当日毒香之浓郁确是能让人横死当场的剂量......”
徐怀漪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马上用白皙精致的指头捻起一只茶盏,重重摔在徐太医脚边,道:“所以为什么还是失败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如今她体内余毒基本不剩几分,下次上哪去找这么好的机会?”
徐太医似乎有些不忍心,道:“娘娘,太子殿下这么多侧妃侍妾,您为什么偏就盯着一对早就失宠的母女不放?她到底是殿下之女,这些年已经够可怜了,放过她吧。”
“你懂什么!”徐怀漪想起那对母女,咬牙切齿道:“那就是个妖孽,就该死!”
......
深夜,太子寝宫--长青殿内传出劈里啪啦的打砸声。
“公主息怒!”玄衣华服的中年男子,与秦王、傅亶等人被传召至乾元殿议事直到深夜,刚回到宫中,便遭到这么一出。堪堪闪过鞭子,只见被甩中的花瓶应声而碎。可想而知,若是刚才打在太子自己身上,岂是皮开肉绽那么简单。
公主隆曦捋捋马鞭,又甩了一鞭,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东齐宣平侯夺我大燕边境主力城池,你们竟敢不表明与他们开战的态度。你什么意思?想造反是不是!”
南祺眼看着一鞭子又要甩过来,急忙道:“公主有所不知,这都是老九的诡计!他明知道自己德行有亏,被东齐嫁祸了解释不清,于是借机挑拨我们夫妻内斗。公主您的智慧就像天上的太阳一般灿烂明媚,您千万不能中了奸计啊!”
南祺皱眉,今日在殿上争论不休,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南夏与东齐是姻亲国,又是被陷害的对象,若是顺势出兵,只会又增加秦王的军权。可自己身为储君,若是明着反对开战,只会坐实夏齐勾结。不反对开战难道等着两败俱伤,被大燕吞噬殆尽?
隆曦平时不问政事,哪懂其中深浅,怒道:“哼!是否诬陷还不是......你们都是......貉........”舌头转三转就是吐不出那几个词,混蛋,卡词了!
“公主,那叫一丘之貉!”南祺一时嘴快说出口,立马暗道不好!
隆曦一气之下又打烂一个花瓶,用燕语道:“你明知道我说不好中原话,为什么不说燕语,刚才叽里咕噜说那么快,是不是故意整我?为何不用燕语说?”
南祺立即换语言道:“公主误会了,我与公主是世间最亲密的夫妻,对您深沉的爱意不自觉表达的快了些,还请公主宽恕我吧。”
隆曦这才消了些气,道:“量你也不敢和大燕作对!”
“自然,我尊贵的殿下。”
“滚出去!我讨厌你这样只会拍马屁的人!”
南祺笑着退下,心中道,我也讨厌你这样只会甩鞭子的人!
......
深夜,小二仍旧伏在案上笔耕不辍,她原以为原身不过识得些字,待夜里静下来,她才发现原身虽然天资愚钝,但很有毅力也很有远见。在跟着太傅学习的过程中,甚至暗中掌握了不少有关当局的珍贵情报,而这些对自己在东宫站稳脚跟帮助颇大。待心中大致有了成算,小二便找来竹简刻刀,伴着昏暗烛火开始部署之后的规划。
当今圣上如今虽有七子三女,但最有能力争夺储位的的无疑是--战功显赫的秦王南钰与迎娶宗女的太子南祺。
秦王昔年虽与恩师卫濯为南夏的建立开第了康庄之衡,但因为这半数以上的军权、享誉天下的名望,又是先皇后所出之嫡子,必然被真正的君王所忌惮。
至于太子昔年为停战迎娶大燕宗女,甚至不惜将原来的太子妃贬为了侧妃,连南明栀也从嫡女变成庶出的做法,虽然不好听倒为自己增加了不少筹码。
傅梓情的母家--傅氏乃秦王左膀右臂,可自己又偏偏是太子侧妃,虽不清楚其中缘故,但可以断定的是,傅家并未给太子提供助力,所以如今尴尬的地位已注定难以立足,必须尽快借势依凭,在东宫站稳脚跟。
太子目前的困境无疑是来自秦王的威胁,以及登基后极有可能沦为大燕的傀儡。所以--
首先,绝不可以让嫁过来做太子正妃的大燕宗女有所出,而且还必须让她活着。如此大燕才不好明目张胆插手内政;其次,就是大燕随嫁派驻的十几名镇守督官,虽多在野分布行监察镇守之权,但听说在朝的那位督官,刚上任便遭遇副将刺杀。敢刺杀督官,想必正副将恩怨由来已久,那不如趁着新任督官位子尚未坐稳之时,与之交好,同时弱化副将。
但此事过于凑巧,一个赴任途中便被截杀之人,一到任地就以刺杀罪撤换副将,杀鸡儆猴,免不了有当事人一手操纵的嫌疑,至少有此意向。
还有便是秦王的威胁了。
这其中一方为朝中文臣武将,尤其是军权;一方则为民间声望与百姓拥戴。据原身打听了解的情报可知,如今能操纵的事件有三样:李氏反王、东齐掠地、秦王擅自离国。
东齐太子撕毁盟约,借秦王离国时机,造谣称与秦王暗中结盟,趁机从大燕与南夏手中夺回边境七城。
因为东齐屠城掠地一事,南夏早已是民怨沸腾,各路反王伺机而动。对齐开战不可能,只会让大燕坐收渔翁之利,又不能明着与第一强国撕破脸拒绝征兵。但若此时调兵将反王一举剿灭,不但肃清国内叛乱,也可变相推诿一二将战俘充给大燕,算作兵力。
秦王早晚会请兵平叛,不如让太子占得先机,但仍要推秦王为主将。此举不仅能保证战事成果,亦能在明面上缓和两党矛盾。且先不说给人兄友弟恭的印象,因为秦王好处占了大头,皇帝老儿与大燕为平衡势力,必然会让太子分走部分军权,到时候秦王还不得不吃了这个哑巴亏。
待秦王战胜后,再给反王传信将其策反,数载血战,两者之间早已仇深似海,比起东山再起的机会,或者下属妻儿平安,许秦王项上人头,这才是最可能达成取信于人的条件。
到时,反王兵败投降,必定会先被押赴进京。让太子传信反王假意投降,借其之手摆下鸿门宴,进可除掉秦王;退可让反王逃脱,治秦王一个不力之罪,趁机剥夺部分兵权。
小二干起老本行可谓越干越兴奋,奋笔疾书折腾到鱼肚泛白,终于大功告成!
摸着费力刻好的三卷竹简,又看了看受伤的左手,小二这才放心阖眼小憩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