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朗月明辉照悲啼
城门缓缓洞开,星魂戎装上阵,亲自率领十万风骑卫迎战天朝神骑军,霍凌皓受星魂之命率风歧军作其后翼。
雁依依与蝶影登上城楼,蓝天无垠,秋风飒爽,黎明的曙光冲破云层,天光大亮,放眼望去,两军阵势尽收眼底。
“为什么只有你和星魂回来?其他人呢?”雁依依冷眼看着天朝大军,心里惦念的却是风霜雪何时归来。
蝶影素不喜她,遂淡淡道:“主子有要事缠身,暂时不能回来。”
“要事?”雁依依冷冷一哼,“既然那么重要,他又为何要让星魂回来?他就不怕慕容飘零的尸首有个什么意外,就算他寻得仙丹亦无用么!”
蝶影道:“雪影和暗影在我之前便已出发至圣剑山接替星魂守护灵柩,不会有事的。”
果然是安排周到,雁依依心里忿忿地想着,却也再无话。
城外三里处,两军相接,南宫寂一马当先立在阵前,威武神俊的身躯稳如泰山,眼中一瞬潮红迅速褪去,镇定非凡。
星魂冷眸与他对视,心底澎湃的激动与纠结的情感凝聚在那一道复杂的目光中,无法言喻。
同是南宫家的血性男儿,今日却要在战场上兵刃相见,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残酷,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四周空气在他们的对视下冷凝如冰,星魂拔剑出鞘,南宫寂挥刀高喝:“杀!”
一声令下,南宫寂拍马挥刀杀入敌军阵中。赤色披风在阳光的映照下如同一面浴血战旗,他手中的秋水刀所到之处激起层层波光幻影,破水长空,势不可挡,铁蹄之下血肉飞溅。
在神骑军猛烈的攻势下,风骑卫阵脚微乱,但风骑卫毕竟是风属最为精锐的军队,稍一整顿便起力反攻,攻势如潮。
刀光剑影在眼前频频忽闪,每一次刀剑与血肉的拼击都迸射出无数火花血光,秋冷的微风中夹杂着粘稠的血腥迎面扑来,如雨似幕。
一剑刺穿身前一名神骑军士兵的胸膛,星魂抬眼望见越来越多的神骑军向自己包抄而来,眉心一拧,反手抽出长剑往前一掷,剑如流星飞穿而过,所过之处顷刻间倒下数十人,血溅三尺。
“将军,接着!”
星魂飞身跃起接过身后士兵挑飞的那柄长剑,回身一扫再杀数人,而同时刚才掷出的那柄玄剑竟似生了眼睛一般横绕一圈又落回了他的手里。双剑并用,使一招飞花落雨,身手利落如雁,剑法精妙出奇,只一转眼,身边又倒下了一堆血肉模糊的尸体。
南宫寂远远望见星魂出神入化的剑法,眼波禁不住一颤,似惊似喜,似忧似愁。
城楼上,蝶影将方才星魂所使的剑法看得清清楚楚,震惊之余却又隐隐感到不安。
“蝶影,你怎么了?”雁依依莫明地看着蝶影陡然苍白的脸色问道。
“御剑术。”蝶影双手覆在硬冷的砖石上,心底亦弥漫出一股寒气,“南宫世家秘不外传的御剑术,星魂……他怎么会……”
“你说什么!”雁依依惊的一把扯过蝶影,“你说星魂他是南宫家的人?”
“我不肯定。”蝶影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虽然他使的的的确确是御剑术,但这也不代表他就是南宫家的人。况且,他跟了主子这么多年……”摇了摇头,蝶影不敢再说下去。
雁依依听到这里,其中意思已明白了大概。
若星魂真是南宫家的人,那他岂不是……天朝派来的奸细?
一想到天朝的奸细竟如心腹般天天待在风霜雪的身边,雁依依只觉全身寒凉。
“周恒!”雁依依转身高喊,周恒立刻上前几步:“雁姑娘有何吩咐?”
雁依依举目望向战场上那道犀利如风的身影,心下一横,吩咐道:“杀了星魂。”
周恒闻言一怔,蝶影忙上前阻止道:“不行!他的身份我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万一要是我猜错了呢?”
“猜错?”雁依依紧盯着星魂,美丽的瞳孔瞬间爆发出泠泠杀意,“只要是对风霜雪有任何威胁的人,宁可杀错一万,也不能放过一个!”
“这……”蝶影一时迟疑,雁依依已亮出了龙符向周恒道:“传我密令,星魂,杀!”
“末将领命!”
蝶影怔怔地看着周恒下去传达军令,口中硬是说不出阻拦的话来。
毕竟无论如何,也不能用整个风属乃至风霜雪的性命来冒险。
霍凌皓带军在星魂身后不远处与神骑军拼杀,手中一柄长刀挥舞生风,手起刀落间便将数人斩于马下,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喊:“霍凌皓!”声音甚是熟悉,回头一看竟是周恒,忙勒马转身冲过去。
“你来做什么?将军不是命你带军守城么!”霍凌皓一面杀敌一面回头厉声喝问。
周恒奋力杀退身旁敌军,冲到霍凌皓身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传主帅密令,星魂,杀无赦!”
“什么?”霍凌皓大惊。
“是主帅的命令,不可违抗!”周恒眉眼凝重。
霍凌皓抬头向城楼望去,只见雁依依手中一枚龙符静静转动,海蓝光芒明耀夺目,“知道了。”霍凌皓转身杀回战场,挺拔如剑的背影一片肃杀之气。
低洼的山地不似平原一般地势辽阔,纵然神骑军在人数上比风骑卫多了近五万,但也因为山道狭窄而无法施展开来。眼看着风吟城门大开而不得靠近,南宫寂当机立断亲自率领一队亲兵向东南方向突围猛杀,硬生生将风骑卫冲开了一处缺口。
“将军,右翼已断!”
星魂猛一回头,就在他右侧不远处,南宫寂已带领三万神骑军冲破了防线,急速向城门靠近。
深深望了一眼渐渐被冲散的风骑卫,星魂扬剑高喝,调集一万人马与处于后方的霍凌皓向南宫寂包抄过去。
南宫寂远远望见两路人马向自己围冲过来,而星魂正在其中,心神一凛,立即率军回击。不过片刻,星魂便已杀到了面前,风骑卫与风歧军合力拦截,总算暂时挡住了神骑军前进的步伐。
秋水漪涟,刀风凛冽,幻变丛生的刀影中只见南宫寂目光森寒,力斩敌军,神勇披靡之风无人能敌。
眼看着南宫寂逐渐向自己逼近,星魂持剑的左手心不禁渐渐冒出一层细密滑腻的薄汗,剑柄一松,剑气陡落,冷不防身侧一道刺目冷光划过,随着衣襟撕裂的声音,一道鲜血亦从胸口飞出,伤口及深!
胸口潺潺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半篇衣幅,星魂扯下一块衣料随手在胸前一系,勒住伤口,漆黑的双目中渐渐泛起噬血的红光。
一入战场,生死两茫,然而他决不能死,未完成使命之前,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
百米之外,南宫寂亦抬头朝这边看来,隔着千军万马,他们彼此锁住对方的目光,默契油然而生,驭马向对方杀去。
剑气漫天,长刀越影,刀剑相击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鸣声破天而起,两人纵身一跃,旋转腾飞至半空再度交手,龙争虎斗,各展千秋。
南宫寂扬起秋水刀倾力一击,星魂积聚内力御剑相抵,奈何先前受伤,南宫寂浑厚的内力震得他当场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急速坠落。
便在星魂失手坠落之时,风骑卫后方突然暴起一阵箭雨,密密麻麻的狼牙羽箭直直往星魂背后飚射而来。
风骑卫见势大惊,忙一跃而起挥剑为星魂挡箭,望向持弓引箭的风歧军怒不可竭。
“将军小心!”距离星魂最近的一名风骑卫以身挡箭,更在同时用尽全力抛出手中之剑:“将军……”
星魂足点剑尖,凌空翻身而起。
便在星魂止住下坠之势的那一瞬间,风歧军第二轮箭雨再度逼身,近至眼前。
南宫寂霍然色变,脚登马背再次跃起,手中秋水刀瞬间暴涨出一圈光芒,剑锋飞转如雾,直向星魂袭来。
感觉到秋水刀逼面而来之时,近在身侧的箭羽竟也被那股猛烈煞气震得偏射了方向,星魂起剑对击南宫寂,心底有一丝暖暖的酸意浮掠而过。
南宫寂面无表情,继续挥刀向星魂砍去,刀光泠泠,招式狠厉。
星魂亦冷静还击,神情淡漠。
半空中箭雨飚射不止,全部直指星魂要害,箭不留情。
星魂与南宫寂对战之余还要闪避背后冷箭难免顾此失彼,忽然一支银箭从箭雨中破空而出,凌厉的箭风在半空划出一线雪光直袭星魂眉心,星魂大骇,避无可避。
南宫寂眸心一紧,持刀飞身杀向星魂。
前有血刃,后有利箭,星魂几乎是本能地便举剑去挡那一刀,然而就在触及秋水刀尖的那一瞬,南宫寂一个错身,刀锋微偏擦剑而过,星魂的长剑便直直刺入了南宫寂的心口,战甲被剑穿裂,带出一声呲啦的碎响。
一剑穿心,灼热的鲜血喷洒在星魂面上,南宫寂借剑势翻身而过,生生挡在了星魂背后,那支银箭便也射入了他的胸膛。
星魂手中的剑还插在南宫寂的心口,两人翻转跌落。
说不出是心里是什么滋味,星魂就这样木然地握着剑,瞪眼看着鲜血满襟的南宫寂,目光呆滞。
身下众人看见南宫寂被星魂一剑刺中,均是一震。
处于后方的霍凌皓紧握着手中的银弓,一时也呆住。
城楼上众人虽然相隔甚远,却也将方才那一幕看得清楚,蝶影忍不住一声惊呼:“星魂竟能杀了南宫寂!他不可能是奸细,决不可能!”
“不错!星魂将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周恒瞪大双眼看着杀死南宫寂的星魂,一脸崇拜之情。
雁依依看着天朝军因南宫寂战死而军心大乱,仓皇退兵,星魂率军继续追击,直到将天朝军赶到了百里之外才率军凯旋,心中亦忍不住愧疚,当即下令封赏星魂为致宁侯,设庆功宴犒赏风骑卫。
大军得胜凯旋而归,沉寂多日的风吟城也因此民心沸腾。
满城一夜歌舞不休,军民同庆。
晚宴之上,推杯换盏,人人举酒祝贺星魂得胜封侯,好不快意。
星魂表情淡漠如初,来酒不拒,不到一个时辰便已醉倒,雁依依忙遣人将他送回军营。
侍卫将不醒人事的星魂抬回军帐后便恭敬地退出帐去,守在门口。
月满当空,清淡的月光透过飘飞的帐帘静静洒在地面。
星魂紧闭着眼,双拳紧握身侧,终于,一滴滚烫的热泪顺着精致的人皮面具无声滑落。
“铭,皇上和冉儿,以后就由你来守护了。”
当南宫寂沉重的身子无力地垂在他肩上,当他的手触到南宫寂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当南宫寂为他挡下的那支银箭抵在他的锁骨,当他听到南宫寂虚弱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泪就已经流进了心里。
许久,星魂慢慢睁眼,凝望着天上一轮玉盘,心中默然道:“哥,我一定会代你守护好我们南宫家所要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