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一点人声,只有风轻轻地在窗外吹着。董睦月躺在床上,仰脸看帐幔上绣功一流的海棠花,心一点一点静了下来。

芯雪捧着冒着热气的药碗走了进来,看了看董睦月,道“小姐,趁热喝了吧。”

董睦月一下坐了起身,盯着芯雪问:“萱雪在哪里?”

芯雪脸上有一晃而过的心虚,随即故作镇定地道:“萱雪她还在发热,大夫说了,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起身落地,董睦月径直走到芯雪面前,平淡的态度里含着一股摄人的力量,“她到底什么病?”

倒退一步,芯雪开始有些慌乱,“就是一般的风寒。”

董睦月步步紧逼,“一般的风寒病了半个多月?”

“萱雪她体质不好,难免。。。。”芯雪还没讲完,董睦月便推开她往门外走去,“我亲自去看她。”

“小姐!”芯雪拦在董睦月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您大发慈悲,饶萱雪一命吧。”

董睦月脸色惨白,“她。。。到底怎么了?”

芯雪抬起头,泪水挂满脸颊,“她有了孩子。”

董睦月怔在原地,嘴唇蠕动着,好半天吐出了两个字:“孩子?”

芯雪朝她磕头,“小姐,求您饶过萱雪这一遭吧。”

“几个月了?”董睦月冷冽地盯着芯雪看。

芯雪吓得瑟瑟发抖,也不敢看董睦月一眼,只道:“两个月。”

“原是我小看她了。”董睦月的目光里充满了讥讽之色。

芯雪摇头,眼圈儿通红。“小姐,方雅儒是何等人物,您是知道的,萱雪她涉世未深,难免陷了进去,不可自拔,望您念在她年纪尚轻,从轻发落吧。”

董睦月眉梢一挑,冷笑出声,“她的年纪是小,可是她的心眼却不少。再说,你又何须替她求情,方家地位显赫,方雅儒更是身居要职,我又如何敢动他的人?”

芯雪急了,不假思索就拉住了董睦月的裙角,苦苦哀求道:“前方军情要紧,方雅儒今早就起程回广东,连方夫人都一起走了,萱雪她还来不及告诉他。。。。。”

董睦月似信非信的盯住芯雪的面孔,一言不发,但是她那眼光渐渐活动起来了。

“小姐,我绝对不敢欺骗您!”芯雪说着,又要再磕头。

董睦月两眼放光,半晌,猝然叫道:“让她把孩子打掉,我就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

“不可!”芯雪仰脸,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她,“要她打掉孩子,她宁愿死!”

董睦月抿嘴一笑,轻轻道:“那就让她死!”

芯雪惊叫出声,试图尽最后一丝怒力,说:“大小姐是个善人,您也一定是。”“无论如何,这孩子也是无辜的,不如就先让她生下来,再送人吧。”

她唇边含笑,眼中有化不开的清冷,玉手一挥,狠狠扇了芯雪一耳光,“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可不是大姐,也没她的菩萨心肠,要是惹恼了我,先打一顿再轰出董府家门!”

芯雪吃痛,捂住脸颊,匍匐在地,不敢再多说一句。

“小姐,是我对不住您,要打要骂,萱雪都甘愿。”

房门外,她悄然静立,清秀的脸庞带着一种凄然的绝望。

董睦月对镜整妆,握住一把半月形红漆蓖子从上到下,细细梳理着一头乌黑光亮的长发。前一刻,她才命人捧着刚熬好的堕胎药去了萱雪的房间,下一刻,她就可以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发鬓,仿佛,一切的罪孽都与她无关。也是,萱雪不过是个卑微的侍女,而她则是董家四小姐,高高在上,哪怕把萱雪的命也一并拿去,都不敢有人多说一句。这就是命!天生注定,无法逆转。

立于门外的芯雪咬牙怔怔地看着,脑海一闪而过一个念头,没有过多迟疑,她横冲直撞地跑了出去,董睦月仍旧镇定,她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

刚到大门口,只见喝得醉醺醺的董杰轩,站在一棵洋槐树下背靠着树干,视线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见向自己跑来的芯雪。她眼中透着决绝的坚定,在如期见到董杰轩那刻,一缕笑意不觉溢出嘴角。上前紧紧捉住他的衣袖,连气都还未喘顺,就急着开口,“三少爷,快去救救萱雪,四小姐要杀她!”

他的酒意一下被惊散,迫近她,低头直视她的眸心,问:“四小姐无缘无故,为何要杀她?”

芯雪垂目朝地,开始支支吾吾地说:“四小姐她。。。萱雪她。。。。”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力握住董杰轩的手腕,高声喊了出来,“三少,再不去,就晚了!”

董杰轩压下心头疑惑,快步朝萱雪房间的方向走去,在芯雪的一再催促下,索性提起脚,一路跑去。

他们刚刚赶到,便见萱雪被人死死捉住双肩,药碗已经递到她唇边,只消片刻,她腹中的小生命便会灰飞烟灭。董杰轩冲过去,一手打落她们手中的药碗,怒不可遏地问:“你们想喂她喝什么?”

侍女们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奴婢们不知,这都是四小姐的意思。”

董杰轩转脸看芯雪,目光越发冷冽,“你说!”

芯雪把视线落在萱雪尚未隆起的小腹上,久久也不肯移开。

董杰轩愣在原地,如遭雷击,他如何想到?萱雪竟会和沈荞犯上同样的错,那是一个女人最不该犯的错,毕竟,它是背叛一个男人的最致命伤害。

他猛然打落长案上的花瓶,对房里众人怒吼着道:“都给我滚!”

芯雪依着门框,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领着众人离去。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我究竟那点比不上他?”望着瘫坐在地的萱雪,董杰轩彻底失控了。

萱雪缓缓抬首,触上他悲怒欲绝的眼光,轻笑出声,“你哪里也比不上。”

他猛地过去拉她起来,以一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迫视她的双目“我一直想跟你说,我厌恶你看我的冷嘲眼神,本以为,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可现在看来,你甚至比她们更贱!”

“放手!”萱雪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冷冷地道。

董杰轩缓缓摆首,说:“我还一直很想跟你说,在这个家,能够保护你的只有我一个,而你,也只能臣服于我,不该有二心。如果你经常忘记,或许,我应该提醒你。”

“你想干什么?”萱雪问。

他不答,简洁利落地引臂将她抱起,不顾她的挣扎迈步走入卧室,松手一抛,把她甩在了床上。

“畜生!”萱雪在床上支身坐起,盯着他咬唇道。

“你是不是想拿方雅儒来压我?”他靠近她,在她耳边冷笑,“只是可惜,他走了,怕是再也不会回来。”像是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主意,他开始纵声大笑,“过了今日,就算他回来,你都已经是我董杰轩的夫人,他还能如何?”

他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愠怒地猛烈抵挡反抗,无奈力有不逮,很快就被他摁倒在床上,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肌肤隐现。

他俯身吻她的唇,她决然侧首躲过,目中迸闪出一道厌恶而愤恨的幽光。

“污秽!”他听到她切齿地说,随即他的脸上,便染上一道温热而湿润的水渍。

大手一扬,她的脸颊顿时红了半边。

“只要是我想要的,从来都没用得不到!你也不会例外!”他狂傲着说着,随即,滚烫的身子便覆了上去。

此时此刻,再多的挣扎已无意义,萱雪僵硬地闭上眼,忍住心头翻涌的厌恶,手轻轻放在小腹上,泪水在她眼眶中凝固。

当夜,董杰轩牵着萱雪的手出现在大厅里。

他亲昵地为她整理披肩,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在众人面前表明了立场和态度,神情暧昧。

再转眼去看萱雪,她表情淡定,一脸的无所谓。眼睛甚至没用去看董杰轩。她在人群中搜索着董睦月的身影。

此时,董睦月正坐着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拿起茶瓷轻轻抿了口,然后放下,那漆黑的眼眸,分明有什么在闪动。

一种莫名紧张的气氛弥漫在众人之间。

只见周玉兰拍了一下桌面,面无表情地看着董杰轩,厉声质问:“混账!身为堂堂董家少爷,居然和个丫头厮混!还珠胎暗结?你究竟有没有把家规放在眼里?”

董杰轩对上周玉兰气急败坏的目光,微笑启齿,道:“我爱她,就像您爱父亲。这样,难道还不足以消除世俗的偏见?”他的声音异常温柔,甚至,这种温柔,在周玉兰记忆中是从未有过的。也正是这不可多得的温柔,周玉兰决定,成全他们,哪怕将来可能会伤心,会怨恨,但至少相爱一场,起码无悔今生。

“择个好日子正式入门,我可不想让我的孙子一出生就无名无份。”

萱雪笑,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

“下贱!”董睦月突然站起来。因为用力过猛,摇摇晃晃地浑身抖战起来,幸亏扶住桌角,才不至于跌坐下去。

周玉兰微扬的嘴角僵在脸上,对于董睦月忽如其来的责难,她感到疑惑与不悦,“睦月,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不入俗的粗话?”

董睦月并不理会周玉兰对自己的责问,反而逼近董杰轩,眼神犀利,口气不善,说:“三哥,你莫不是糊涂了?”

就在所有人都听得糊里糊涂时,董杰轩轻笑着摇头,“以爱为牢,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他贴近她耳畔,用极低的声音说完,“报复!”

“不!我绝不能就此罢休!”董睦月推开他,冲到萱雪面前,想要掌掴她,但是手举至半空就被人捉住,得不到发泄的她失控地喊了出来,“你为什么要救她?”

他抿了一抹笑,镇静地说:“我不会再让第二个沈荞出现。”

董睦月收回手,突然之间恢复了平静。她优雅转身,姿势是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风华。

“但愿,真的能如你所愿。”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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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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