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他是养在城主膝下的功臣遗孤,我是城主最疼爱的小女儿,我们从小便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习字,一起嬉笑玩闹,是那样的亲密无间。我们自小定亲,虽然小的时候并不知道定亲为何意,但是我对未来的想象中永远都是他站在我的身旁。”陈芊芊嘴角含笑,目光温和,像是又回到了记忆中那无忧无虑的日子。
韩烁心中有些酸楚,这漫长的岁月,把芊芊对裴恒的感情一遍一遍的淬炼的更加坚固,若要她放手,又谈何容易。
“后来呢?”韩烁问道。
“后来呀,后来我们长大了。”陈芊芊语气有些无奈。“他越来越醉心学问,未及十五便已是才满花垣,连先生都曾叹息他若身为女子,定是辅国良臣。而我呢,我天生便不喜读书,只喜欢在校场上挥汗如雨。握在我手中的常常是我的鞭子或者是马缰,而握在他手中的不是书本就是一把折扇。我不喜欢听他口中的诸子百家,他也不喜欢听我说的兵法武艺,于是,我们之间便渐渐疏远了。
“是啊,喜好不同,自然难以相融。”韩烁点头一叹,随后疑问道:“即便如此,他对你的态度也有些过于冷淡了。”
“那是因为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陈芊芊叹了一口气,“那年朋友邀我去教坊司听曲,说是请动了教坊司的头牌,又说这头牌生的花容月貌,弹得一手好琴。我心生好奇,便随她们去了。”
韩烁闻言挑眉,教坊司?
陈芊芊继续说道:“去了以后,我看了人又听了曲,便觉得这头牌也不过如此。生的没有裴恒好看,琴也没有裴恒弹得好。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我便辞别同伴回府去了。回到府中我的琴瘾被勾了起来,心中又想起了裴恒,便叫梓锐带上我几日前为他买的一把上好的古琴,去裴府寻他了。”
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韩烁嘴角抽了抽,怕是此一去,就是两人此时这般处境的原因了。
看到韩烁的表情,陈芊芊也绝望的扶了扶额,心中第一万次骂自己是一个蠢货。继续道:“我到了裴府的时候,已快到亥时。那时裴恒正坐在桌前看书,见我来了有些诧异,毕竟那时我们已经快要十日未见,而我又是深夜来访。我把琴送给他,要他弹一首曲子给我听,他有些奇怪我的要求,但是还是顺从的给我奏了一曲。我的心中有些洋洋得意,又加上之前在教坊司喝了不少酒有些酒意上涌,便对他道‘什么教坊司的头牌,裴恒,你比他好多了,长得好,弹琴也好。’”
“哈哈哈,裴司学一定气狠了。”韩烁毫不留情的放声大笑。
陈芊芊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是啊,他气得脸色发青,站起身来质问我,是否在我心中他就如同教坊司的乐人一般可以随意摆布调笑,说完还把我送他的琴扫到地上。我那时年少轻狂,拉不下面子来与他赔罪,便甩手走了。第二日母亲在城主府宴客,我与裴恒同在席上,我看他不理我,心中暗恼便在众宾客面前逼他弹琴,他无奈只得依言弹了。我赢得了脸面,但是他待我却是再也不如从前了,变得冷淡又客气。”说到最后,陈芊芊有些委屈的饮了一杯酒。
韩烁为陈芊芊把酒满上,笑着道:“这是多大的事情呢,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这样僵持着,你们都不开心。”
陈芊芊闻言低声道:“我想解释的,我悄悄地去了他的府里。”说着,陈芊芊的语气忽然变得无比的失落。“那天宴席散了,我就悄悄地□□进了他的府中想去寻他与他道歉,然后我看到他与楚楚在书房说话,便在窗外听着。我听着楚楚替我与他赔不是,劝他与我和好,但是他却对楚楚说…”陈芊芊停了一下,低下了头,语气有些颤抖的接着说:“我听到他与楚楚说,说他不想与我成婚,一点都不想。他说君子似清风,佳人似明月,我胸无点墨娇纵跋扈,有哪一点像天边的皎皎的明月。”
韩烁心疼的为陈芊芊抹去滚落颊边的泪珠,轻声哄道:“别哭了,你再哭我要犯心疾了。”
陈芊芊闻言破涕而笑,:“你都服下了补天丹,就是想要犯心疾都没有机会了。”
韩烁见她不再落泪,便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对她说:“不要伤心,这世上也不只有喜欢明月相伴的清风,还有执着于烈火的飞蛾。”随后在心中说道,三公主就是我韩某烈火。
“烈火?”陈芊芊闻言喃喃的自语,怔忪片刻后便豁然开朗。“是啊,我永远都不会变成温润柔和的月亮。但是我有我自己的傲骨,我要活的轰轰烈烈,恣意飞扬,这样才对得起我来这人世间走一趟。”
韩烁含笑看着眼前重新振作起来,又变得明亮鲜活的陈芊芊。心中感叹,裴恒真是有眼无珠,要什么天边的明月,这燃烧的烈火比太阳还要明亮温暖。但是也幸好他有眼无珠,要不然这团烈火又怎会被他揽入怀中。
陈芊芊把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韩烁道:“今日聊得尽兴,少君真是我的知己。”
韩烁也饮了一杯酒,笑道:“能为三公主排忧解难,是韩某的荣幸。”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有一些暧昧的气息隐隐浮动。
次日,陈芊芊与韩烁并未再去宗学堂,众人也并不意外,三公主顽劣,十日里总有六七日是借故请假不来学堂的。连裴恒这个司学都只是在授课的空隙看着空位置出了一会神便放下心思了。
下堂后,林七一路跟在裴恒的身后进入了裴恒平时休息坐卧的侧室,对裴恒道:“裴司学,陈芊芊与韩烁已然成婚,她已经先放弃了你们的婚约,你不如另觅良人吧。我…我一直仰慕裴司学…”说着林七有些激动,拉住了裴恒的手。
“林七小姐自重!”裴恒甩开了林七的手,语气郑重的喝到。
林七并不在意,继续不依不饶的上前说道:“你不要再等了!陈芊芊好色成性,她抢了韩烁入府,又为韩烁医好了心疾,你就是再等二十年都等不到!”
裴恒暗自咬咬牙,对着眼前激动地林七道:“城主对我恩重如山,既然是城主为我和三公主定下的婚约,我裴恒就永不会开口退婚。承蒙林七小姐错爱,此事之后不必再提!”说完,便甩袖走了。
林七在原地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这个该死的陈芊芊!林家世代都是花垣城的首富,她家的产业遍布各行各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乌石矿,乌石矿乃是花垣城富贵的根本,林家掌握着乌石矿,这样基本上也就是掌握着花垣的经济命脉。只因林七父母早逝,林家传到这一辈就只剩了林七一人。林七此人霸道骄纵,俨然是第二个陈芊芊。同样的骄傲霸道,同样的武艺高强,同样的心悦于裴恒,两个人便相看两相厌,自小便什么事都要争出个高下啊。
林七愤愤不平的回到自家的教坊司,顿时便有一群穿红着绿的乐人迎了上来,口中纷纷唤道:“林七小姐回来了。”
林七心头厌烦吼道:“滚,都滚开!”
众乐人纷纷退散,此时老管家走上前来,语重心长的对林七说道:“小姐,您就听我一句劝吧,这裴司学是三公主的未婚夫,三公主身份尊贵,您就不要与她作对了。”
林七不服道:“我就是不服气!就因为她是城主的女儿,她就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吗?与裴司学这样好的人订婚还不够,还要去抢什么玄虎城的少君,还抢的本该是楚楚的夫君!”说话间,林七余光瞄见一个一身白衣的乐人正小心翼翼的准备从廊下走过,便厉声呵斥道:“站住!”
乐人一惊,连忙躬身行礼,手中的画也掉在了地上,乐人蹲下身去捡。
林七走到他面前,抬脚把画踩住,语气不屑的说道:“一幅画而已,还捧着当宝贝,又是陈芊芊送你的?”
乐人轻蹙峨眉,面上有些心疼的看着林七脚下的画,但却不敢辩驳些什么。
林七见他的样子,更是心头火起,:“我教坊司容不下陈芊芊的东西,他让我不痛快,我就拿她的人出气!”说着便抽出腰间的鞭子,抬手欲打。
“小姐!他也是你的人啊!打坏了可怎么好?”老管家劝道,这个可是教坊司的头牌苏沐,所谓万人空巷看苏郎,便是说他了。
林七正心头恼火,哪管他是谁,举起鞭子便是一顿狠抽,把个如娇花美玉般的美男子抽的狼狈的四处躲避,慌乱之间倒在地上,只得蜷起身子默默忍受。
待到林七消气,男子已是伤痕累累,林七开口冷冷的道:“给我把东西都还回去,再让我看到你留她的东西,我就打死你!”说完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