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七巧锦盒
片刻后韩远朝从祠堂内出来,他身姿挺拔,一手背于身后,细碎的阳光透过树隙照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几分。
池老爷落后他一步,微低着头一脸讨好的说着什么。他神色如常,也不知听没听清,只含着笑并不作答。
原本池老爷还想留两人去前厅用膳,不过池双卿没同意,敷衍的拜别池老爷,拉着人出了池府,气的池老爷在一旁直跳脚。
眼睁睁看着马车离开,池老爷深深叹息一声,摇着头进了府。
马车平稳的驶向有缘居,听着街道两旁叫卖声,池双卿有一瞬的恍神,好似这辆马车不是驶向有缘居,而是到了过去。
她面庞上带起几分失落,娘真的是不在了啊!
韩远朝轻握着她的手,眉间淡淡的冷冽消散,“我让人在京城别院设了香案,正好将岳母灵牌请回去,以后在京城你也可以随时上香祭拜。”
从过去回忆中挣脱出来,她抬头望去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咬了咬唇,轻声道:“我们还没成亲呢,我娘才不是您岳母。”另一只空着的玉手不停的搅着衣摆。
紧张心虚害怕一一闪过,心中既期待他的回答又后悔刚才的试探,一时间她面色白了两分。
他轻笑一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我说是就是,刚才我可是像岳母保证了,会好好照顾你的。”轻缓的低下头,贴在她耳边道:“还有三年,我等你!”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细腻的肌肤不可抑制的战栗了一下。她轻缓的呼出一口气,轻轻的‘嗯’了一声。
“公子,姑娘,到了。”
刚下马车,等在一旁的暗卫便急急走了上来,在韩远朝耳边低语两句,就见他神色微变,拉起池双卿一道上了二楼。
绥丰县县衙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院用作何知县办公或是审案,中间用一道墙壁隔开,后院做了何知县一家人的住宅。
何知县逃跑后,钱府将知县夫人接回了府,县衙后院也被封了起来。
“这是小人在库房角落找到的,找到时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应是久未被人动过。”暗卫低着头将红木锦盒递了上去,“小人查了何府历年来的单子,这个锦盒是五年前金府送给何知县的生辰礼。”
锦盒被打开,露出里面一尊巴掌大的金佛。佛眼用深黑色的宝石点缀,身上的袈裟更是镶满了玉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可韩远朝的目光却不在金佛上,而是看着红木锦盒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七巧锦盒。”
“七巧锦盒?这个盒子有什么说法么?”池双卿听见他的话,下意识问道。
他笑笑,将人牵到一旁的玫瑰椅坐下,才给她细细说来。
这七巧锦盒乃是前朝名匠张景成为妻子所做,是两人七巧定情的信物。这锦盒用的是最上等的红木,上面没雕刻一丝一毫,只保留着红木最原始的痕迹。
此锦盒外表看起来普通,但实际内部镶有一层高度冶炼过的石片。据说这石片是张景成偶然所得的天外飞石炼制而成,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且内部设有七巧锁,不知方法的人是绝对打不开,更甚者方法不对还会直接摧毁里面的东西。
七巧锦盒一共有两个,一个在暗部放着,另一个在大越开国之初就已经失踪了,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
“这么厉害?”池双卿睁大了眼,好奇的拿过锦盒。这锦盒不过两个巴掌大,里面四壁雕刻着精致的四时花卉,飞鸟虫鱼,仅看外表和普通的盒子没甚区别。
金佛取出来后,她掂了掂重量,又曲指敲了下四周,都不像是藏着有东西的样子。
韩远朝倚在玫瑰椅上,看着她捣鼓,只在她快要失去兴趣时才拿过来,也不知他在内壁怎么敲击了几下,就听咔哒一声,内部四面的木壁裂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
他将东西拿出,赫然是一本分成四份的账簿以及夹杂在其中的契约,分别嵌在锦盒四周。
池双卿随意挑了一份,打头的几个字却让她瞳孔一缩,一时间怔愣在原地。
只见账册最上方写着:大越二十四年,何知县共计收受银两约五万六千两、布匹绸缎约三千匹、珠宝玉玩约一千两百件。
除了这些之外,账簿上全是何知县到了绥丰县后收受贿赂的证据......以及运输兵器的路线。
看到这儿她不由打了个颤,瞪大眼道:“他在私下买卖兵器!”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在大越有三样东西碰都不能碰,一是矿产,二是兵器,三是盐场,任何被发现有私造或是私下买卖,直接是抄家灭族。
韩远朝神色未变,快速的将账簿一一翻过。在前日查到五十里外的那处窝点时他便已有猜测,如今这本账簿只是佐证了他的想法罢了。
只是这兵器何知县是从哪里来的呢?账簿上虽记载了何知县运送兵器的路线,但他哪里得来的兵器却没说明。
这么多数量的兵器不是一个小小的知县能弄来的,这背后的人必定逃不出那几个人。低垂的眼睑掩下他眸中的异色,落下一道浅色的阴影。
倒是何知县怕是怎么也没想到,他找了好几年,甚至为此杀害金府贺府满门的账簿早已被金老爷送到了他手上。
只是何知县作为一方知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然也看不上这巴掌大的金佛,这也导致这个装着金佛的锦盒也不过是在他的库房落着灰,无人问津。
“拿地图来!”他突然道,一双黑目紧盯着手中账簿,脸色难看。
“怎么了,是有什么发现吗?”她抬头看去,目光落在最后那几个字上,瞳孔微睁不可置信道:“他竟敢将兵器卖给西戎人!!!”
大越一面临海,其他三面临着西戎、鲜卑和波斯三国。大越开国皇帝武肃帝雄才伟略、纵横战场几十年,将西戎人和鲜卑族打的四分五裂、死伤无数,最后狼狈的躲回草原深处才保住一丝生机。
武肃帝一生开疆拓土,驰骋战场,也是因此伤了根基,登基不过两年便伤寒而去,由当时的太子继位,年号玄睿。玄睿帝登基前两年还能称赞一句贤明,过后便越发沉迷女色,加之年龄也不小了,玄睿四年马上疯脱阳而亡。
玄睿帝去世后便是如今的圣上登基为帝,年号明安。原本今年该是明安二十二年,但圣上认为他祖父和父亲都是选用年号后不久就去世了,特别是玄睿帝,死的还是那般不光彩。圣上便不愿用年号该而沿用国号大越来计年。
修生养息将近三十年,西戎似又有异动。但在一片繁花似锦中的大越却早已没了开国之初的彪悍,想到这儿,池双卿也不由升起几分的担忧。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韩远朝接过暗卫递来的地图,目光从晋州一直看向和安州,一边给她解释道:“一年前西戎暗探递来消息,说西戎王都新到了一批武器,只是圣上一直将目光放到临近西戎的百业州和云东州,没想到倒是从晋州运送出去的。”
他轻笑着,眸中却是一片清冷。
绥丰县临河而建,这条河一路向东可汇入东海,但根据金府账簿记载,出了绥丰县后,有一条支流经过和安州抵达边境汇入西戎境内。
只是这条支流实在太小,有些枝节更是没画入地图中。
他曲指敲击案桌,房内陷入一阵静默。半响,他道:“让人沿河搜寻,必不能让何知县逃出大越。”
暗卫拱手,“是,公子。”说完大步离去。
池双卿默了一下,问:“何知县是要逃去西戎吗?”西戎难道能有大越好?她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大越才是他们土生土长的地方啊!
她对何知县印象一直不好,他任人唯亲,爱财,好色,嘴里说着多么看重知县夫人钱氏,可小妾侍婢照纳无误,更甚者当时还看上了二妹池双沅,二妹不愿意想要她代替这才逼得她不得不上京。
只是如今细细一琢磨,才惊觉他纳入府的可都是绥丰县各大商户的女儿或是侄女,再想想那些突然被害的人,她心下咯噔一声,莫不是整个绥丰县都被他带入了深渊!
她面色微变,为刚才冒出的想法惊慌不已,只希望池府不要牵扯在其中。
“这位何知县无儿无女,父母皆亡,走上这条路时怕是已经想好了后路。”他道,“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逃出去或还有一线生机。”
他嘴里说着一线生机,神情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他站起身,对着门外问:“梓安可回来了?让他进来。”
“公子,小的在呢。”梓安推开门。
“你让人联系和安州刘都尉,让他警戒西戎边境,再派人守住与西戎接壤的河道,不能让任何人通行。”他道,“再一个,立即联系锦麟卫右都使前往和安州,给我彻查和安州上下官员。”
和安州的刘都尉是他的人,之前机缘巧合之下救过对方一命。当时他因身体问题不怎么关注朝堂,对方说要报恩,他也不欲与对方过多纠缠,便让人将他派遣到了和安州,如今这个从四品的宣武都尉也是他自个儿靠着军功积累起来的。
武将晋升不像文官靠的是资历,他们更看重个人能力和军功,又因为他是韩远朝送去的人,没人敢贪他的功劳,短短五年就让他从一个不入流的千户爬到了都尉一职,可以说是能力机遇都不缺的人。
“公子放心,小的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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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啦......冬天就太喜欢偷懒了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