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西戎人
池府大门上的白灯笼早已卸下,刘管事领着五六个小厮端着火盆,放着鞭炮,喜笑颜开的迎着刚回府的池老爷。
“老爷您可算回来了。”刘管事红着眼疾步上前扶着他。
池老爷脸上充满了疲惫,原本还算明亮的眼睛也笼上了一层暗色。他扶着刘管事跨过火盆,僵硬下垂的嘴角也微微扬起几分。
“辛苦你们了。”他拍了拍刘管事,抬头望着池府大门上的烫金匾额,眼中一湿。
刘管事擦了擦眼,忙道:“不辛苦,不辛苦,老爷回来就好了。”
郭嬷嬷赶到池府时,正好看到池老爷跨过火盆。她叹息一下,姑娘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的纠结她还是能感受到几分。既然池老爷平安归来,只希望他以后不要再拖累姑娘了。
她抬脚准备离开,就见王家一家子呼啦啦的从旁边巷子冲进了过来。
守门的小厮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们冲进了池府。小厮不敢耽搁,忙跑向内院向管事禀报。
郭嬷嬷从角落出来,看着大敞开的院门,摇头叹息。到底是没有主事的妇人,这府里的规矩是越发散漫了。
听了郭嬷嬷的回话,池双卿沉默了半响,道:“算了,以后池府的事都不用向我禀报了。”
既然已经离了池府,且池老爷也没危及性命,她便决定以后再也不搭理池府的一应事情。
只是有些事不是她不想听就能不停的,特别是各个大户人家的八卦总是传的最快也是最热烈的。
毕竟现下绥丰县城门紧闭,气氛沉重,大家伙也没什么消遣的活动,这不池府的事情一传出来立马闹得沸沸扬扬。
也不为别的,就是王家都准备好来迎亲了,才被告知新娘子早跑了。这谁愿意啊,王家老太太自然不想到嘴的鸭子飞了,正在池府闹着呢。
也是最近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何知县没攀上倒把自己拖泥坑里了,池老爷正烦着呢,可不就把这事儿给忘脑后了,要不是王家人上门,他怕还没想起来呢。
王家闹着说不迎到新娘子就不回去,池老爷反驳说迎亲的日子早过了,亲事作罢。王家人不愿意啊,直接赖在池府不走了。
迎亲的日子本是定在七月二十二,王家也没什么家产,要赶在王氏热孝内成亲,聘礼什么的不过两个箱子就抬进了池府。
王家就等着到时间上门迎亲了,偏偏那时池府忙着陷害池双卿,后又遇到何知县潜逃、全程戒严、池老爷被抓入大牢这些破事。
王家哪敢再和池府结亲,简直是恨不得撇清关系才好。但谁知道池老爷还能被放出来呢,这下子王家坐不住了,慌里慌张的就跑到池府说要迎亲。
池老爷刚从大牢出来,本就心疲力竭,再被王老太太这么一闹,一激动就给气晕过去了。
池府一阵鸡飞狗跳,其他几位富商府上也不安生。
除了贺府、池府以及其他几个小商户的家主外,其他人都还被扣在大牢呢。高高兴兴回去的夫人们看着冷清的大门,差点没哭出来。
回过神后相互一打听,发现就放出来了几人,她们怎么甘心,又纷纷跑到有缘居外闹腾不休。
不过这次可没人纵着她们,前来闹事的人还刚开始哭被韩远朝派人压回了府,甚至每个府上还派了衙役把守。
她们出不了门,池双卿可算是轻松了。
星星从黑沉的乌云后露出身影来,月色像是笼上了一层白纱,朦胧中又带着几分冷清。
火红的灯笼点上了烛光,照亮着有缘居大门前的方尺之地。
不时飞过几只结伴而行的萤火虫,也有三两只飞蛾不停撞着灯笼,找寻入口。
韩远朝踏着夜色走来,目光落在倚在玫瑰椅上的某人,面上冷意骤减。他在门槛处停了停,体内内力运转一周驱散浑身的血腥味。
听到脚步声,池双卿抬眸望去,眸中瞬时一喜,“大公子回来了,可用膳了?”
“嗯。”他轻轻应了声,“太晚了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不晚,我刚刚还和嬷嬷她们打了叶子牌呢。”她不好意思笑笑,“而且我想等着你回来。”
执起她的手,见她手上温暖适中,才道:“以后我早点儿回来。”
她抿嘴笑了一下,一个小小的梨涡浮在左脸颊上。韩远朝目光微深,突然伸手点了点她脸颊上的梨涡。
两人都是一愣,片刻后他镇定的移开手指,道:“今天才发现卿姐儿还有个梨涡呢。”
“咳,好像长胖才有。”她红着脸移开视线,颇为苦闷道:“这是肉窝窝。”
韩远朝怔了一下,片刻后轻笑一声,又伸手点了点她的脸颊,认真道:“不胖,很好看。”
她抿着唇清浅一笑,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夸赞到底有点儿害羞,特别是余光看到憋着笑的嬷嬷等人,越发的不自在起来,“还、还好吧。”
“哈哈。”他畅快的笑着,连日来进展不顺的憋闷消了不少。揉了揉她的脑袋,“今日辛苦卿姐儿等我了。”
“不辛苦,我愿意的。”她说的非常认真,透亮的眸子清澈见底。
这时,红月端着参汤上来,池双卿接过,“大公子忙一天了,喝点儿参汤补补元气。”
“何知县还没消息吗?”她问。
“嗯。”他眸色渐深,“这人不简单,我们的人已经追到和安州境内,每次都能让他逃脱。”他道,“并且在他待过的地方发现了西戎人的踪迹。”
“那些西戎人居然敢来我们大越!守城的武将呢,都没发现吗?”
“天下承平不过三十余载,大越却已被繁花异景腐蚀的漏洞百出。”他冷哼一下,“能让西戎人特地来接应,此人身份不简单。”
池双卿眨了眨眼,才似反应过来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说何知县是西戎人?”说完她连忙摇摇头,“不可能吧,他长得和西戎人一点儿也不像啊。我听说西戎人各个身体彪悍,鹰鼻浓眉,何知县却是又矮又瘦。”
见她像是被吓到了,他笑了下,道:“只是有这个猜测罢了。”
可池双卿还是不放心,忙问道:“那给他行贿算是通敌叛国吗?”
虽然大公子说只是猜测,但他什么时候说过没有根据的话。之前她想不通何知县每年搜刮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如今一下子就想通了。
他是要送回西戎啊!池双卿想到这儿手都在发抖。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韩远朝将人拉倒身旁,轻声道:“已经放回来的不算。”
闻言她顿时送了口气。
见她面上还尤带着几分苍白,他解释道:“池府虽然以布匹生意跻身绥丰县三大商户之一,但因布匹不好运输,且池老爷......”顿了一下,似乎在找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位名义上的岳丈,“......嗯,比较谨慎,所以每年行贿的银子不多。”
什么比较谨慎,明明就是抠门加胆小。她抿唇笑着,“确实挺谨慎的!”
从金府账簿上的记录和收据,再加上对绥丰县各大商户的审讯,池府以及贺府等小商户每年会孝敬何知县上千两银子,不过他们的目的是孝敬大越官员而获取便利。而像李府、钱府等人是已经发觉异样却听之任之甚至暗中协助何知县的,才是犯了通敌叛国之罪。
所以池老爷和贺老爷等人被放了出来,但也不是没有任何的损失。像池府,名下的所有产业都已经被查封,如今也剩下池府的宅子还属于他的了。
“至于其他几个富商。”他的神色转冷,“金府能发现的事他们心里也有数,既然敢做那就别怕抄家灭族。”
特别是李府,作为绥丰县的大粮商,每年孝敬何知县的粮食就不下两百石,更别说其他金银珠宝了,而这些粮食去了哪里自然不言而喻。
“真要抄家灭族?”她咽了咽口水,虽说牵扯不到自己,心底还是抖了抖。
“一切还要等圣上裁决。”他道,“不够考虑到他们不是主动叛出大越,大概主事之人砍首示众,其余人流放边疆吧。”
她微微叹息一下,也好,至少其他人还有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