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炮灰的丫鬟(四)

被炮灰的丫鬟(四)

(四)

也是荣姝运气好,这府尹祝大人此刻尚不曾安睡。他平白遭了陷害,差点丢了性命,正忙着告御状,正连夜写奏章呢,这听到书童来报,说外面有小孩连夜喊冤,就叫人过来看看。

这祝大人刚登科没多久,正值满腔热血,为民请命的阶段,当即派人闻讯,这一问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谋杀亲夫”要被私刑审判了。

祝大人听了小孩的话,气的拍桌子,动静大的震落了架子上的笔,“真是荒谬,太阳底下哪有这样的事?那病痨鬼分明在聚众赌钱,回来拿东西跟人起了争执,被推在地上,那荣姝分明在河边坐着,还救了本官,她哪里来的时间去杀害亲夫?”

“大人所言甚是,只是孩童的话一般不会被当作证词,这也难办。为今之计,是把这个案子争取到我们手里,不让他们国公府动用所谓宗法族法,不然荣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祝大人既然想到这里,便连夜又写一道奏章,求了皇帝身边的宠臣传递进去。皇帝勤政,尚未安歇,见了这奏章,立即依允了。帝王倒不在意国公府的私事,也不愿意触碰高门大户的内宅阴私,只是自己刚提拔的京畿官员,又是正八经读书考功名出身,受了这么大委屈,自然要为他撑腰。于是下了一道敕令,奖赏见义勇为救了朝廷命官的女子。什么,那女子牵扯到案子里了?哦,那就顺便委任祝大人自己勘察清楚。

祝大人倒是个有心的,次日一早,得了圣旨,十万火急赶过来,把荣姝带走。

事情真相倒也简单,原来那病痨鬼许老三赌桌上把老婆输了,该交付的时候,却又耍赖,众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不提防手重,把人打死了。算起来是那都尉李家的公子挑的头,国公府素来与都尉府关系淡淡,但也没必要为着一个杂碎结仇,硬要李公子赔命也不现实,倒不如收了李家的发丧银子,顺手也行个人情。

几个大人物三两句话,荣姝的性命之忧便解除了。

国公夫人听到这消息,瞬间惊到了。她只会在后院弄小巧,却没有什么见识,平常窝里横惯了,其实经不起事,见到皇帝敕令就吓傻了,只得任凭荣姝被带走。

“她这一走,怕是逃出生天了。”

管家抹了把头上的汗,悄悄松了口气:“反正她已远离了少爷,苦也吃得够多了,夫人大人大量,何不放她一马?”

国公夫人轻蔑道,“也罢,让我计较?她不配。”

这些东西,死活都是小事。

荣姝从暂时收押改为释放,出门见了阳光,看到阳光下的祝大人,当即纳头便拜,祝大人一手扶她起来,笑道:“为民伸冤,原是本官分内之事,何须如此?”

荣姝短短两三日间,整个人瘦掉一圈,脸色苍白的可以,她百感交集,“大家都说见到好官如见青天,我今儿才算体会到了,若不是遇到你,我只怕这条小命已搭进去了。”

“原是大姐姐自己救人积的德,不然我已先做了鬼,如何轮得到现在救你?可见万事自有个缘法。”祝大人说着一挥手,便有衙役带了那孩子过来。“歪竹出好笋,这小娃倒是个极为伶俐的人,可惜命却不好。如今那许老三死了,按道理该有国公府宗族接纳,但直到现在许家都无人应声,实在不行,本官只好派人送他到庵庙容身了。”

荣姝看看那小孩,那小孩一脸迷茫,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后半生漂泊诡谲的命数。她辞别祝大人,走出了两里地,眼前还有小孩的影子在晃——断掉的胳膊,浑身的伤,还有半夜门缝里塞进来的鸡蛋。再想想那清苦的寺庙,龃龉肮脏的国公府……荣姝一咬牙,当即雇了个车,又赶回去,叩拜了祝大人,“把这孩子给我吧,说起来,我算他继母,养着他,也名正言顺。”

“只是你自己出路都艰难,再带一个孩子,如何生活?”

“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不成?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他的。”

“如此甚好,我观此子双目如火,倒是贵人之相,若真养成了,将来也是你的功德。”

荣姝嗤得笑了,心道你若是会看相,怎么看不出来自己有水灾呢?

她轻轻盘了盘小孩的头,心道我也会绣花会梳头也烹的一手好茶饭,养活两条命倒也不难——况且,她可是有家的,那许老三死了,卖身契上五两银子也还给许家,从此她自由了。

她换了些干粮,带着孩子,一路出城。“咱们家在京郊村镇,早些时候年岁不好,家家都很艰难,但现在已好了许多,我听人说过,半山的碧桃花开得跟彩霞似的,咱们家也有三间大屋,阔大庭院,用山上的荆条扎了篱笆,篱笆下种菜,平常就用粪尿浇了,带到下雨便长成,碧绿如洗,可讨人喜欢了。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平常就去放牛或者上山捡柴火,下水捞鱼,待到晚上,玉米糁粥喝着,香烤小黄鱼吃着,那日子也甜蜜呀……”

荣姝说着脚下步子就加快了,小孩也来了精神,跟着她一路北去。

两人回家心切,精神头也旺,一连走了两日,第二天半下午就看到了那梧桐树掩映的大榉木门子,荣姝脚下轻盈,转过大门,便看到一个夫人盘着头发,坐在树影下纳鞋底,头发已然花白,她轻轻开口:“这里是花家吗?”

那夫人闻听声音,身子轻轻一抖,再抬头看荣姝,手里的鞋底子一下掉在了地上,她几步走上前来,不待荣姝拜倒,一八接住,眼圈已红了:“姑娘,是我家姑娘呀,小大姐你如何便回来了?”

荣姝声音也哽咽了:“娘亲好狠心,当初卖我,如今也不惦记着我。”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这花大娘不期还能见到女儿,一时间又哭又笑:“我哪里不惦记你?你是娘的亲骨肉啊,娘没日没夜不想着你,当初咱们全家不能在一起饿死,这才卖了你,可娘也日夜悬心啊。娘也曾派人谈听过,他们说你在国公府里,被贵人们喜欢,都提拔上去了,披金戴银,吃香喝辣,比我们日子好得多……娘还只当,还只当你享福去了”

荣姝愈发又气又痛,跺脚骂道:“在那国公府吃的再好穿的再好,但于贵人眼里,都是一文不值的阿猫阿狗,哪里比的上自己家里,有人珍重有人爱惜?宁愿自己站着喝水,也不要跪着等人喂肉。昨天还赏赐你绫罗,送给你吃喝的人,第二天就可能赏你棍棒,送你一死啊。”

花大娘听说,哭的更加伤心了。

好不容易歇住了,又问小孩,荣姝便挑拣着简单说了。“……那死鬼没了,孩子没有依靠,也没有人管,我好歹担了这继母的名,怎么能看着他沦落街头呢?”

花大娘才听说女儿配人又入狱一折,都已经吓傻了,心里对女儿又疼又愧,当下也不细想深究,女儿说什么便是什么。

荣姝便让狗蛋跟花大娘磕头,让他喊奶奶。花大娘看这孩子机灵秀巧,当下便依了,又烧热水给他们洗澡,置办茶饭给他们吃。

等到傍晚时候,荣姝的哥哥花大哥从城里回来,兄妹重逢又哭一场,花大哥诧异道:“人家说你要留在国公府当姨奶奶,怎么这般回来了?”

荣姝未开口,花大娘便推搡他:“妹妹才说一遍,这又要说一遍,以后日子长着呢,说的时候多的是,还只管问,赶紧去街上买些酒肉回来,咱们一家人团聚了,还有多个人丁,这是大好事。一则欢迎荣姝回来,二则欢迎狗蛋进我们家,好好庆祝庆祝。”

花大哥听了这话,连忙去了,到街上割了二斤大肉,又拎着了一坛子酒回来,花大娘又在厨下炒了几个菜,荣姝净了手也来帮忙,花大娘便让她去歇息:“怎么伺候人这么多年还没够?多少年没吃娘做的菜了,今儿也让娘疼你一回。”

荣姝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甘愿跟娘一起做饭,一起吃,哪怕油少些,盐淡些,也是一家人的滋味。”

花大娘这才不推拒了,两人又起火贴饼子炸馃子,忙活了半日,等到晚间,在一起痛痛快快吃喝了,人人开怀,比过年还要高兴。

酒过三杯,花大哥笑着摸摸狗蛋的头:“这孩子长得漂亮,怎么取这么土的名字?都说京城乃首善之地,怎么也跟乡下一样取名儿。”

“原是他父亲没人性,孩子没人管,小时候只有一条狗作伴,邻居们混叫的。”她摸摸孩子的脸:“等你将来读书了,自己选个喜欢的。”

花大娘又腾出一间屋子来,搬了新的褥子被子给荣姝和狗蛋使用。荣姝看着面子里子棉絮都是新的,便道:“一家人客气什么,却拿这么崭新的出来,这东西是要派大用场的吧?”

花大娘叹了口气道:“这原本是给你哥哥未过门的嫂嫂准备的,你哥哥前年托人说了一门亲,那姑娘长相也清秀,人也厚道,谁知道一病没了,这事儿也黄了,现在你只管先用,你□□后要用,再筹备就是。”

荣姝听了这话,倒不再退让,睡在自家屋子自家床上,盖着新做的棉被,黑甜一觉睡到天亮,自觉十年来,从未如此安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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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改命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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