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恩泽
苏遥生一辈子只做错过三件事,件件错的离谱,也步步将她推入死劫。
第二件,是她当真荒诞不羁嫁给了长宁公主。
第三件,是她背弃家族的利益,一心一意将长宁辅佐成了璟的女帝。
而这第一件事,就是她应了长宁公主出游的邀约。正中下怀,因为害怕令家族蒙羞,所以当长宁提议要自己嫁给她时,苏遥生别无选择。
腕上火辣辣的疼,疼的苏遥生睡不安稳,疼的她想要落泪,可她不敢。她本是被长宁斩于剑下,死不瞑目。老天听见了她的冤屈,有个缥缈虚幻的声音一路引导,再睁开眼时,重生一世,却又一次错在了开头。苏遥生怎么也没想到,重生的第一夜,竟是改变她命运的那一夜。可怕的记忆和上一世重叠,却什么都没有改变,仍旧是相同的命运。
苏遥生哭了,抱着柔软的被衾,将脸埋在其间蜷缩一团。她曾经那么喜欢长宁,自欺欺人的以为长宁当真是迫不得已,才用下种种手段。苏遥生用尽一生去相信了一个人,而那人最后却亲手了解了她的性命。
突然,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气息靠近,将柔软的被衾提起拉过肩头。犹如触电,苏遥生被迫回到了现实之中,厌恶甩开那只手,挣扎着踉跄起身。意料之中,是长宁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你别误会,你刚刚…做噩梦了…”长宁的声音似是弱气,忐忑解释着,眉宇止不住地浅皱。她有一张英气十足的面庞,谁能想到,看似无害的长宁,心中就已经被恶魔盘踞?
苏遥生冷笑,侧开满是倦怠的面庞,看着那人虚情假意,心中一阵阵泛着恶心,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苏遥生都记得清清楚楚,下一句那人该声情并茂的说与自己:你莫要怪本宫,本宫是真的心悦与你,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对不起。”长宁失落的摇了摇头,不是她的错,可她却要代替一人承受罪孽。
苏遥生皱皱眉头,抬手捂住前襟的春光。
“遥生…我有事和你说。”长宁吞吞吐吐几次开口,又怯懦的闭了嘴。
苏遥生眼前烫的厉害,重活一世,她还是没守住自己,什么都不会变。长宁谋算不会变,她令家族蒙羞亦不曾变,被迫嫁与长宁也不会变,不过这一次……
苏遥生虚弱拢起额前披散的长发,眸子中冰霜肆虐,长长叹息一声。这一世,她不会再辅佐长宁成王,她要自己做王,将长宁碎尸万段,倒要看看那人绝望时,会不会还是演的一往情深,含情脉脉。
“遥生,对不起昨夜吓到你了。”长宁支支吾吾,最终沉了眸子,破釜沉舟开口道:“遥生还是最好的遥生,我…未敢逾越。”
长宁心里苦,明明那些恶劣的行为并非是她所做,可她却无法解释。前人做下恶,此时成了她的恶,即便是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的。她只希望这件事上,不会给遥生留下阴影,其他的解释再多都是狡辩。
呼吸一窒,苏遥生不可思议的抬起头,长宁将头垂得很低,看不清神情,令苏遥生确认不得。可心还是被狠狠的撞了一瞬,她在说什么?!
“我…我定不会负了遥生,要我负责也好,要我守口也好,这件事,遥生来定。”长宁忐忑不安,等待着苏遥生对她的宣判。
“滚。”
“唔?”长宁迷茫抬起目光。
“我叫你滚!”苏遥生握了陶枕劈头盖脸冲长宁砸去。
长宁竟也未躲,“哐啷”一声!陶枕碎作两段落在地上,摔得稀碎。长宁踉跄了一下,额前就有一股暖流顺势淌了下来,将眼前染成一片殷红。
“公主!!!”安常侍循声闯了进来,看见长宁公主满头是血,吓得脸色蜡黄,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碎掉的陶枕,又抬眼望向喘息不止的苏遥生,当下就要唤人缉凶“来——”
长宁抬了抬手,阻了安常侍的声音。
“是我做下的孽,该要如此。”长宁捂了额头,踉跄半步,她扭头对安常侍开口道:“昨夜,知道此事的人,一一记下,不准错过,但凡有人走漏了风声,全部缉拿。”
长宁的话不一样了,苏遥生抿了唇,冷眼望着那人,却对她的话将信将疑,长宁擅演,只怕又不过是一场苦肉计罢了。
苏遥生脱力跌坐会榻上,见长宁笨拙的作揖鞠了一躬,也不知是从哪里看来的怪把式。“长宁给遥生赔不是了,此间长宁不会擅闯,遥生可安心歇养。”
那人木讷讷转了身子,一身白色的里衣皱皱巴巴,肩头的血晕开了大片,落寞转身而行,一瘸一拐着。苏遥生才注意到,那人的腿,划破了好大一片,连白色的靴子都染得暗红。
长宁不愧是长宁,苏遥生望着那人,眼底越来越寒,她的演技更好了。
苏遥生低头望着手腕上斑驳的缠布,陷入了迷茫。长宁说她身子完好,不知真假,可为何,结果竟有不同?是哪个细节改变了结果?又或者,会不会长宁也和自己一样,重生一世?
苏遥生想不明白,也知道,就目前的状况来说,想也白想。那人的话是真是假,只需回了京城请医看过便知。余下的,胡乱猜想也无用。此次出行,依照上一世的记忆,昨夜自己的几名亲随就被长宁锁了起来。此处是长宁别苑,远离京城,内内外外皆是长宁的兵,若长宁执意不肯放她走,她就要一直耗在此处。
想到这里,苏遥生寒眸杀机凌冽,她是公主,现在与她争锋相对,只会拖累了苏家。如此想着,自己还要看上长宁许久的脸色。一切都要从长计议,眼下最是急不得,也万是一步都不能错了。
这之后,一连三日,长宁都拖着抱恙的身体来看,餐餐用食皆是那人亲自送来,苏遥生从不肯给她好脸色看,长宁便也不气,只安顿她要好生休养,走时总会留下句颇为无奈的道歉。
午间,又是那人来送。
“遥生?”长宁敲了敲门。
苏遥生叹息一声,望向门扉,今日阳光火辣,将那人的影映在门上。苏遥生移开目光,静静盯着花架上的兰草,不声不响。
安常侍到了,又敲敲门,正开口。长宁那道影挥了挥手,将安常侍遣下,仍是垂首候着。不知道的人,该是以为门里那人才是公主吧?
烈日灼辣,苏遥生余光里见那人一动不动,不禁心中嘲讽,若是不知长宁的根本面目,该要被她再骗上一世吧?却仍是只能起身去开门。
“长宁公主。”苏遥生面无表情,施以一礼,无视掉安常侍几乎就要杀人的目光,丢下汗津津的长宁进了屋子。
“遥生可好些了?”长宁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在桌上,目光闪躲着悄悄望了一眼,见苏遥生仍是侧着面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又垂了目光。
“我说你这姑娘家好不懂礼!我家公主已是向你道过歉了,还要如何?都说君臣有别,这令卿家的千金可真是好教养!还要公主亲自伺候不成!”常侍忍无可忍,他是长宁自小的伴随,如何见过公主这般受气?当下再不顾长宁阻拦,非要替主子出了这口恶气。
“安常侍,是我有错在先。”不等遥生回话,长宁先接了这难堪。
这些天以来,苏遥生的心里酝酿着一场风暴。她确实该要好好羞辱长宁一番,不为今生也要为前尘。可一连过了许多日都是如此,那个不可睥睨的长宁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们之间,犹如石头撞在了棉花上,令苏遥生不知该如何发泄。她才是受害者,难不成还要同情长宁不是?苏遥生心里越来越冷,长宁最擅长的便是这人情之道,自己几乎就要动摇,可想想上一世的冤屈,苏遥生却不会再同情那个人。
“那…遥生慢用。”长宁的声音楚楚可怜。
在遥生转头之际,长宁一瘸一拐着,那背影透着寂寥。
“长宁公主。”
那人听到遥生的呼唤,似乎是精神一振。长宁转回头望去,一双眼美目流盼,却在瞬息之间又垂了下去,不知是慌张还是愧疚。
“公主打算何时放我归家?”苏遥生的声音几乎冰到了极点。
“随时都可。我只盼遥生养好了伤再走,沿途又是劳顿,只怕遥生会吃不消。”
“还请公主准许臣女归家。”苏遥生不喜欢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那人提起,也没有耐心与她相处,如果可以,她不会再看长宁半眼。
“嗯,好……”长宁沉默了许久,才是无奈叹息一声。“安常侍,吩咐下去,明日归京。”
“现在。”苏遥生的声音冷得不能再冷。
长宁静静立着,就连苏遥生也以为长宁公主这一次定要暴跳如雷了。毕竟她是公主,上一世,她风光大盛,无人敢与她这般为难。不想,长宁竟又默默思量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转回身在安常侍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出了内间。“遥生先吃着,我去安排。”
长舒一口气,苏遥生看着满桌饭菜没了胃口。长宁桀骜不羁,上一世骗她时,也如这世间最耀眼的星,神采奕奕,自信满满。却不是今生这般模样,几日下来,长宁给她的疏离感越来越清晰,长宁变了,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苏遥生说不清楚,却觉得是那个人藏得更深了。
几日前来时,公主的御撵只有一乘。是长宁相邀,她二人共乘一撵随行。走时,七公主尊贵的公主撵里,却只有一人静坐,便是苏令卿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独女,苏遥生独乘。
安常侍如何肯准?一院的亲信随从吵吵嚷嚷,却见那一瘸一拐的长宁公主,笨拙的翻身上马,依旧是满面歉疚苦笑。本该是意气风发,桀骜不驯,可此时望去,却带了几分温润含蓄,目光望向公主撵里满脸风霜的苏遥生,长宁颇为无奈,“启程吧,不妨事。”
听到那少女的一声号令,苏遥生忍不住皱了眉头,百般思量无果。可心里竟会疑惑,那个不可一世的长宁,是不是不同与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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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读者会疑惑是不是书予的感情太快了,作者君在这里解释一下:
书予本身是穿书过来的,可以说她了解在遥生身上发生的一切,也自然而然也知道遥生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潜意识里已经认定遥生是她的白月光了。穿书之后,自己的白月光就在眼前,你说这是一见倾心还是日久生情?我觉得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