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海市蜃楼
巫师行走在荒凉的流沙中,之前的消耗已经用尽了他体内的念力,不能再召唤任何形式的帮助了。
巫师用瑶泽湖畔的草木编织了一双和地面接触面积很大的草鞋,以便能够在流沙中行走,这是他在学生时代学到的野外生存技能,不过当时也只是作为自己学习之余的一种消遣而已。
作为学习巫术的学生,他和同学们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需要用这种原始的方法来横渡流沙。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再高超的技术也无法替代最本色的劳动,也许你觉得过时没用的知识真的会在某一天成为你救命的稻草。
巫师很庆幸掌握了这么一门当初自己并不看重的技能,他穿着草鞋艰难地跋涉着,要靠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地走到目的地。
巫师凭借着坚强的毅力,穿越了瑶泽和洹流的交界地带,来到了大漠的腹地。
稀稀疏疏的绿色植物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黄沙和起伏不断的丘陵。
巫师一路向前,靠太阳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很快随身携带的水就喝光了,而眼前的路却好像根本没有尽头。
放眼望去,尽是一望无际的流沙,绵延着与遥远的天际相接,好像一个严丝合缝的口袋。
大地上更是寸草不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太阳远远挂在东方的天上,光辉似乎没有一丝一毫要减弱的意思,无情的热浪滚滚而来,炙烤着大地,仿佛要烤焦大漠中一切的生命,细腻如水的流沙,像是要沸腾了一样,腾起一层黄色的沙雾。
巫师行走在无边无际的沙海中,开始的时候还挥汗如雨,但随着体内水分一点一滴的流失,他逐渐变得没有任何汗水可以挥洒了。
巫师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烈火环绕烧灼一般,双唇早已经因为缺水而开裂,呼吸也因为干热的气流而变得越来越困难,喉咙里更是干得甚至连唾液都咽不下一口。
脚下的大地火热得就像被烧红的石板,仿佛随时都能毁灭踏上这片土地的一切。
巫师觉得好像走进了沙丘和沟壑组成的迷宫,在一个密闭的容器中绕来绕去,永远也走不出去,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生命力也在烈日和缺水的情况下慢慢流逝,几乎要被消耗殆尽。
“莫非被什么妖物迷住了双眼!”巫师暗自想着。
如果还有一点儿力气可以占算,也许还能有幸走出这谜一样的沙海,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估计只能听天由命了。
想到这里,巫师不禁一阵黯然,叹道:“本以为只是一次轻车熟路的旅行,却遭遇了这么多不可预期的坎坷!”
人生真是无常啊!你永远都猜不到在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有备无患,时刻做好最周全的准备。
巫师轻轻地苦笑一声,想到自己在漹渊前的激战,如此大的危机都被化解了,却栽在了一只不知名的妖物手里,正是之前战斗中的不遗余力,才导致自己被如今的雕虫小技所困。
危机虽大,却不一定影响结局;困局虽小,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随着烈日的持续曝晒,巫师感觉仿佛身体的最后一滴水都被榨干了一样,皮肤也在逐渐变得干瘪。
他艰难地爬上了一座沙丘,在顶端放眼望去,面前是沙丘的迎风面,比自己刚才攀登的斜坡要陡峭得多,再往前仍然是绵延相连的沙丘,沙丘群起伏不断,就像是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
突然巫师眼前一亮,仿佛久驻黑夜中的人又看到了一线光明。
就在重重叠叠的沙丘后面,漫天沙雾的掩映中,有一片葱郁茂盛的树林,树林的外围还环抱着一湾清澈的湖水,恰似一弯明镜倒映着苍翠欲滴的树木。
在树林的深处有一座高大的城池,但见厅堂殿阁、楼宇广厦,影影绰绰地漂浮在朦胧的雾气中。
巫师心中一阵狂喜,强打起已然颓靡的精神,向着沙雾中的城市奔去。
随着走了一程又一程,眼看着鳞次栉比的楼宇离自己并没有多远,却总也走不到近前。
巫师一次次的满怀希望,又一次次的被失望所取代,内心被一遍遍地煎熬着。
欣喜的情绪逐渐变为一种渴望,渴望又转为对残酷现实的恐惧,恐惧最后又变为完全的绝望,最后的一点儿精力在一遍遍地追逐和落空中被消耗殆尽。
巫师终于体力不支、颓然倒地,俯卧在这荒凉的流沙大漠中,一片雾气瞬间围拢了过来。
一片凉凉的东西掉到巫师的脸颊上,随即又消失了,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
他挣扎着挺起身,发现自己竟然处在一片银装素裹的荒原上,天上飘着铺天盖地的大雪。
“我这是到哪了!”巫师感到一阵莫名的哀伤。
突然从远处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声,一个人在风雪中由远而近,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大人,您这么多年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找孩儿!”巫师失声喊道,来人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怀里抱着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孩,策马向前匆匆而去。
巫师正要追赶,突然雾气袭来,周围的时空一阵扭曲,把他送到了一个非常考究的庭院中,竟是自己儿时的家。
他沿着熟悉的道路来到后院,只见父母的屋里还亮着灯火。
“睡吧,夜已经深了!”是父亲的声音。
“还有一点儿就缝好了,明天宇儿便要远行,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接着便是母亲低低的啜泣声。
“唉!你们女人就是多愁善感,又不是不回来!”父亲安慰道。
“可一想到他去的是巫咸……我就担心……”母亲欲言又止。
“知情人都已经不在了,哪里还有人知道,不会有事的!就算真的有人幸存,又恰好让他碰到,那也是他的命数,是上天让他担起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父亲说道。
“父母这是在讨论什么?怎么母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巫师暗暗地想道。
雾气猛然一阵浓烈,对面不见五指,待雾气散去,前面显现的却是遍体鳞伤,被绑缚刑场前的父母。
一个人在前面大声地问道:“公孙大人,这是您最后的机会了!我劝您还是识时务一些,只要肯开口说出那东西的下落,就可以挽回你全家人的性命,还可以再见到您远在外乡的儿子归来,何乐而不为呢!”
父亲默不作声,那人恼怒道:“既如此,莫怪我无情了!”
随着那人一声令下,高举的大刀带着寒光呼啸而下。
巫师急忙去拦,却发现根本到不了近前,他急火攻心,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突然,大漠中刮起了一阵清风,风儿徐徐拂过,就像一张纤纤玉手,把面前的海市蜃楼擦得一干二净。
丘峦叠嶂、沟壑纵横的沙海也一时变得澄清无比,一片微云轻轻飘来,遮蔽了天空的烈日。
一位一袭白衣、形容姣好,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的女子不知从何方飘然而至,落在已经失去知觉的巫师近前。
那女子对着前面的沙海言道:“不知好歹的妖物,还不现身出来!”
随着女子的一声断喝,面前的沙地突然沉了下去,陷落为一个直径近百丈的大坑,比水雾还细的沙粒不断地向坑的中心滚落,使陷坑边缘向外扩张,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噬着周边的一切。
女子和巫师所在的沙丘马上就面临垮塌的危险。
那女子毫无畏惧,把手掌托在唇前轻轻一吹,一粒种子顺着她的气息飘落到沙坑里,接着便生根发芽、抽茎开花,只一弹指间便把绿色的叶子铺满了沙地,并绽放开一朵朵美丽的石蕖花。
迅速生长的植物牢牢地把住了流动的沙粒,使整片地面坚硬的像磐石一样。
片刻的平静之后,突然从沙坑底部隆起一个小丘,紧接着一道沙柱从丘顶喷薄而出、直上云霄,像是突然爆发的一股喷泉,把沙尘散落得到处都是。
沙尘之中,现出一个巨大无匹的身躯,却是一条蜃龙。
它覆盖着金绿色的龙鳞,在空中飘摇盘旋成各种错综复杂的花样,形成令人眼花缭乱的一团闪光。
“怎么总是有爱管闲事的人,本尊才感觉有点儿意思就被搅了局,是谁活的不耐烦了!”蜃龙嚣张地说道。
“小小妖龙,竟敢称‘尊’,这世上除了‘烛九阴’大人,恐怕连‘苍龙’、‘赤髯’、‘应龙’这些一等一的神龙都不敢这么称呼自己吧!”女子冷冷地回道。
蜃龙不由得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道:“哪里来的女娃?竟有此等见识!”说完一口蜃气向着二人袭来。
女子把手向天空一抛,一阵狂风带着雨露把蜃气吹了个干干净净,细雨落入沙坑,石蕖花猛烈生长,绽开的花朵像一张大嘴,待放的花苞则像是一根根长矛,向空中的蜃龙伸展攻击。
蜃龙躲闪在一旁,见女子身手不凡,自嘲道:“有两下子,不过本尊不想玩了,今天姑且放你们一马!”说罢便向远方飞去,一头扎进了空旷广大的流沙中,激起了一道巨大的沙浪。
女子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巫师,摇头叹道:“往昔情难释,今朝落彀中!遇上我算是你的幸运!”
说完,携起巫师把他带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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