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雨村日常
《头痛》阿莫的雨村日记
那是在雨村的第一个冬天,过年前好几个星期我就回来了,但当时小哥不在,吴邪说巡山去了。
自从接回来,这个闷油瓶子经常十天半个月的巡山。我也没在意,但还是和吴邪暗搓搓商定过年手打牛丸的“手打”步骤由张起灵同学归家后执行。
然后某一天我睡懒觉起来,发现吴邪和胖子在院子里密谋什么——从那两张阴恻恻的脸上看出来绝对不是好事。
看到我,吴邪招呼我过去,就问我能不能用冷水洗头。
我没反应过来,问洗谁的头。
胖子道,完了,大妹子,你怎么把你干过洗头妹的事情说漏了呢?
我说我那是剃头妹,剃之前从头发到脖子洗干净,剃完脖子上保证啥也不剩,来过的客户都夸我手艺好。
眼见话题跑偏,吴邪道打住打住,你看小哥,这隆冬之际他居然直接用水管接冰水洗头。丫头,我们得教育教育他老人家。
我这才发现张起灵回来了。那塑料管一头湿漉漉的趴在地上一滩水里,哑爸爸的房门开着,应该是去换衣服了。
我寻思他们俩步入中年的老男人和人家百岁老人比什么?难道是嫉妒?
但是百岁老人做出这样的事情,绝对是错误的榜样。我可不想哪天因为某些人试图证明什么而和云彩去捞冬泳溺毙的沉尸。
于是我一槌定音。
教育!当然要教育!我从小一洗冷水澡必发烧,小哥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然后拉上云彩,我们四个人气势汹汹的堵在了张起灵门口。
他打开门那一瞬间的错愕我能笑一年。
不过不愧是哑爸爸,很快就恢复了镇定,问怎么了。
吴邪这个人就是对外横,其实对自己人完全是色厉内荏。
小哥一开口,他立马就软了,说啊小哥啊是这样啊……哎你冷不冷,空调开了吗?你会开空调吧这供暖不行要开到27度……
胖子恨铁不成钢,推了他一把,然后上前一步。
那个啥,小哥,你刚刚是不是在拿冷水洗头?唉其实吧我们也不是说不可以,不是要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啊,但是吧……
怕你着凉。眼见胖子也逐渐卑微,云彩接住了他的面子道。
就算你现在没事,万一你这上了年纪冻出个隐性疾病怎么办。我也说,放心,爸爸挣得钱够交水费。
群口相声了半天,瓶仔终于懵懵懂懂从瓶盖缝里挤出了一句“知道了。”
后来在吴邪和胖子的极力监管下,张起灵小朋友几乎不再冷水洗头。
那是后话了。
这件事没过多久有一天我就发现吴邪揉着额头悄悄看我,似乎不舒服,问了才告诉我说头痛。
他以前也头痛,吸费洛蒙的后遗症就是各种痛,头痛是延时最长的。
我把这一类没有办法缓解只能调理的称作“聪明人的头痛”,和当年在面条里下罂粟的解九爷一样。
但这一次头痛和上一次已经相隔很久。我觉得不寻常,于是摸了一把,发现吴邪的头发有点湿。
你是不是没吹头?我问。
吴邪道,男人吹什么头。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男人头发短,自然干也很快。但眼下我基本上能肯定这就是他头痛的根源,于是对此说辞大翻白眼。
吴邪没怎么给我吹过头发,我也不太让他吹。一来小白兔被禁婆糊过一脸,至今对湿漉漉的头发有心理阴影。我虽然不是长发,但相对他们男士发型而言还是长的。
二来关老师下手谨慎,曾经边吹边梳,掉的头发都要收集起来呈上来给寡人看。我问他干嘛,他说你不懂现在有头发多珍贵,收收好织一顶假发以后还能用。
我说你坐下。然后找来了吹风机插上电源。
吴小狗看着居然撇了撇嘴,说小哥老人家还能用冰水洗头呢。
还委屈上了?我就点头,说你也可以用冰水洗头,然后你的人生说不定直接就没有老年。
吴邪嘴角一抽,说不至于吧。
我没理他,直接对着他的狗头呼呼呼起来。
每当这种时候,吴邪都会很少有的不装正经或者假装不在意,而是会很坦然的眯眼享受。
我的手指在他的头发里rua过来rua过去,感觉温热干燥了才停下。
吴邪的发质属于比较软的,但是实话说还挺多,也不算太细,所以看上去还是一头秀发,十分减龄。
我又拨弄了两下他的额发,吴邪就睁着一双狗勾眼抬头看我。
遭不住遭不住。
重新绕到他背后,我双手按在他的太阳穴微微发力揉搓,嘴里叽里咕噜瞎念咒语。
“快快变好快快不疼麻咪麻咪哄……”
再不行待会儿叫小哥帮忙看看,毕竟人家经验丰富。而且据说同样是按太阳穴,我顶多是个轻度按摩,小哥的手劲可是能直接把人脑袋摁爆。
头疼也可能是肩颈的问题。我沿着太阳穴一路按下去,吴邪就跟个大爷似的半闭着眼睛说往上一点往左一点就是那用点劲。
其实我力气也不算很小了,但最多把他捏的哼哼两声,没过多久就没力气了。
最后我气喘吁吁停下来,问好点没。吴邪说丫头你真是妙手回春呐我感觉好多了,不过可能运动一下出点汗会更好点。
我说可你不是洗过澡了吗,那你自己做俯卧撑吧。
俯卧撑多没意思,吴邪拉住我,你是不是胳膊没劲了?
我点头。
然后意识到不妙。
之前几年吴邪就是蛇精病,有时候他甚至故意让痛苦和快感并行以刺激神经。
就像吸了费洛蒙后浓烈的仇恨会和现实中的-爱-/欲-发生化学反应一样。我也是由此猜出自己过去可能是个汪家人的。
他拉我,我象征性挣扎了两下,觉得自己确实没劲了,就瞪他,说老吴你悠着点吧。
吴邪道,你累了就别动嘛,算我回报你行吧?
循循善诱,不愧是老油条,靠这骗了不少小朋友吧?
如果超级坚决地推开吴邪,他肯定会一脸失落地当蘑菇然后在四叔看傻子的目光里做两百个俯卧撑。
但是谁让他是吴邪呢?
事后我躺在床上,某一时刻突然想起来觉得有点不对劲。
因为吴邪虽然不是身体素质很好,可他体质还是很不错的。
以前就算是作为一个普通人闯鲁王宫下西沙都不见他感冒咳嗽,理论上不至于一次头发没吹就头疼。
不会是这些年终于把自己耗出病了吧?
我有点紧张起来,但想想刚刚他的表现又不像,于是半夜摸起来贴贴额头听听心跳。
吴邪被我弄醒了,问怎么了。
我说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他闭着眼睛笑,说哎呀丫头你终于能理解我了。
理解个屁,我说,你今年什么时候体检?
他又要睡着,含糊说早呢,不想我继续说话,就把我摁进被窝里搂住。
原来在他看来我就是那种会随时随地挂掉的瓷娃娃?或者易碎的花瓶?
我有点气,但是也确实累了,于是闭嘴睡觉,迷迷糊糊听到吴邪说丫头其实每次你生病都很危险所以不是你总能骗到我是我真的紧张……
如今想起来,恢复记忆之前我算过肢残的平均寿命,理论上我确实应该是死在吴邪之前吧?
这样倒也好,我知道他其实很在意他挂了而小哥还会活很久这件事。我走在他前面或许还能算是个盼头,到时候在地狱门口接接他什么的——如果我配下地狱的话。
谁让我们是普通人呢?总是要渐渐生从未生过的病,渐渐无法做到曾经能做的事,一点一点变成一抔黄土。
我们对彼此所有的紧张总有一天会变成现实,那时我们最好的朋友将把我们埋葬。
这一觉睡得很悲情,第二天醒来苦唧唧感觉睡了个寂寞,于是果断回笼。
快中午下楼的时候我听见胖子来送过年的腊肉,在客厅里和小哥嘲笑吴邪昨天被村口小孩儿的弹珠打到了脑袋。
我说啥?
见是我,胖子立马绘声绘色拿着腔调说那些小孩儿喜欢闹吴邪哥哥,非要和他玩,不轻不重给玻璃球砸了两下额头这吴邪哥哥就委屈巴巴说头打疼了回家找媳妇儿了。唉,好狗不提当年勇,这人真是越活越回去啊妹子你说是不是。
……
我说,妈的。
《猫狗》吴邪的雨村笔记
阿莫养了只猫。
要说这只猫其实本来不是我们养的,只是偶尔跑过来蹭吃。那段时间我们给疫情困在家里,这猫上门讨食遇到阿莫,看对了眼,就赖着不走了。
这是只小白猫,爪垫子却是黑色,长得很秀气。舔爪子的时候低着头看上去特别像阿莫埋头吃蛋糕的样子。
我看小满哥也没赶它,就又在狗舍边上搭了个小窝。
西藏獚和猫差不多大小,很好奇地闻来闻去。猫也不躲,有点点戏谑地用尾巴甩来甩去逗狗,看得我痛心疾首。
妈的,我训了这么久,这畜牲怎么还是跟个憨批似的,连个猫都能把它耍得团团转。
这猫心情好的时候也给撸,抱起来一拉拉好长,挠挠脖子会眯着眼睛呼噜呼噜。
越看越像丫头。
我看着非要和我挤一个躺椅的阿莫,她睡着睡着往下滑,头已经到我胸口了。
稍微做了一点心里建设,我伸出罪恶的手揉揉她的头发后颈,勾一下下巴,丫头发出一声鼻音,眯眼打了个哈欠。
原来不是狐狸是猫吗?我沉思了一会儿,又觉得这等妖孽可能并不拘泥于猫科犬科。如果草履虫能成精,那我对着显微镜流口水的事情也并不是说完全不可能成立。
闷油瓶挺喜欢这只猫的,甚至一度有超越小黄鸡仔的势头。
云彩说闷油瓶本来就很像猫,没声没息经常突然失踪又突然回家,还会从外面带东西回来。
之前他确实有时候会带野味,但疫情的时候我和胖子觉得野味不安全,就暂停了这项活动。
不过这只猫倒是没带过东西,只是有时候不在家吃饭,回来以后就抢西藏獚的饭盆。
没出息的玩意。我在桌子底下踹了西藏獚一脚,给阿莫夹了块排骨。
小满哥每次吃完自己的饭都很平静地看着这一猫一狗抢食。有一次西藏獚碗里吃完了猫才回来,转了一圈甩甩尾巴,给了西藏獚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成精了,绝对是成精了,”胖子躲在窗户后面笃定地道,“我媳妇儿说这种老山里常常有精怪,要是供不好要出大问题。”
我说:“什么大问题?”
“不好说,”胖子神色严峻,“可能你要失去你的崽崽了。”
我道:“我们家就瓶仔。西藏獚那崽子给猫猫都嫌弃。”
本来我和胖子都是满嘴跑火车,他这说辞谁听谁不信,我当然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一转身,我就看到闷油瓶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我们身后,看着猫狗的表情有些微妙。
我这些年自认为“瓶语十级”,自然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不是闷油瓶正常的表情。能让他变脸色,这事情恐怕真的不太好办了。
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只是摇摇头,说再看看。
搞得我很紧张。
第二天阿莫一早去重庆出差。那会儿我的生物钟因为长时间居家不太健康,总是睡懒觉,所以醒来只发现自己脑门上留了个便签。
我起来转了一圈,没看到猫,以为在和西藏獚抢饭吃,结果到了饭点还没见到。西藏獚每次吃一半就东张西望半天,最后食欲都下降了。
我心说坏了。看来我这个崽和它老子我一样,命格过硬,克了阿莫的崽。
我寻思猫没了丫头打视频电话回来看到肯定着急,就打算带狗子找找。
西藏獚本来有点蔫蔫的,一听我说出门,耳朵立马竖起来了。
但是事实证明,猫要跑,狗子是找不到的。更何况在雨村,一下过雨气味更是被冲散了。
第二天胖子过来探望,说我也不是第一次望妻石了,怎么这两天不见我还瘦了。
我说还不是小畜生闹得的。不过之前好不容易几个月一直在家我都习惯了,刚好点又出去了,赚什么钱啊真是钱有什么好的。
当然是瞎说。
钱好,特别好。希望我也能挣很多钱,至少先把小花的钱还干净。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比人心更可怕的是利息金。
小满哥看着西藏獚,用爪子一拍,赶它去溜鸡。我心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能让这二货没猫撸就闲着难过。
第三天早上我和闷油瓶去晨练,觉得状态其实还可以,好像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勉强跟得上这个运动达人。
买了早点回来,坐在门口吃,盯着栅栏门发呆。闷油瓶站着喝豆浆,忽然,他抬手拍了拍我。
日常情况中,很少出现闷油瓶突然要我注意什么事情。我惊的小马扎差点翻了。
顺着闷油瓶的指引一看,拐角几十米外那棵柿子树尖上有块白色。
我们跑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那猫趴在一指粗细的树枝上正在随风摇曳。看到我立马喵呜起来。
我心说好家伙,这是玩脱了?呵,和你妈一个德行。
柿子树确实有点太高,主要是上面的细枝没法承受人的体重。最后用衣叉子和布兜才把猫弄下来,趴在我怀里喵了个咪的半天不挪窝。
好吃好喝供上了我才想起来,早上我路过的时候正好看了柿子树,那时候树上根本没猫。
“我说,”我问猫,“你这几天干嘛去了,为什么上树?”
猫埋头吃饭。
“你该不会是怕回来了挨骂才假装在树上下不来吧?”
猫用大眼睛眨巴眨巴看我。
我深吸一口气。
硬了,拳头硬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玩手机,猫想上床,被我拒绝之后就手脚并用扒拉我,还把脸往我手心里蹭。
游戏打输了,我反手想去摸一把猫的时候这畜牲竟然一扭腰从我指尖滑走了。
“想跑?”我猛地一探,拎住了猫的后脖颈,“小东西,你还真是撩完就跑啊。”
我把猫提起来,这小家伙一个劲往下赖,把自己拉的老长。
不知道为什么,阿莫这两天都没和我视频,只是发了几条微信。老子想着就怒从心头起,rua猫更用力,搞的这崽子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骂什么。
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我一愣神之际猫就蹿了。我一看,不是阿莫,竟然是黑瞎子打来的。
“你家是不是有个山里来的猫啊?”他上来就问。
“有啊,”我说,“怎么了。”
黑瞎子笑,“你家这猫有什么毛病吗?”
我想了想,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你有什么毛病吗?”
“别介啊,”黑瞎子笑得更加嚣张,“虽然我是多管闲事,但这可和你家莫当家的烦恼。”
我说怎么不和我视频呢?女人的心思果然一点预兆也没有。
“你还是兽医呢?”
黑瞎子道:“只是对猫小有研究。所以你家猫到底有没有问题?你喜欢那猫吗”
我想了一会儿,“除了太聪明,好像都挺正常的。主要是阿莫喜欢吧。”
“你确定?”
“什么意思?”
“你说是阿莫喜欢,但只是你觉得猫和她像吧,”黑瞎子说,“平时猫是不是更粘你一点啊?”
黑瞎子听上去还是在笑,意味深长。我暗觉不妙,问他阿莫和他说什么了。
“徒儿你后院着火啊,”黑瞎子在那头说,“陈莫问我,怎么能让那猫别一天到晚‘老吴——老吴’的叫。”
“别上床,”我对猫说,“你妈没回来,你不要试图乘虚而入啊。”
猫白了我一眼,跳上窗台,往外“老吴”了一声。我就听到西藏獚在下面应。然后猫就小跑着出去了。
我把床头灯关掉,手叠在肚子上,学小哥问候着天花板。
最近网上冲浪的时间太长,学习了很多奇怪的知识。比如说某些人现出真身的学名叫做“兽化”。
窗外好像什么时候开始又下雨了,雨村一直淅淅沥沥的,让人听了很舒心。
半梦半醒之间我好像看到山林间跳跃的纤长身影,从洒满星光的树梢往万家灯火而来。远处山神于月下低语,随之落入凡尘。
门锁轻微响了,被子忽然被人掀起一角,我揉了揉眼睛,接着一个温温热热的身体裹挟着熟悉的奶香味钻了进来。
她说:“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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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比人心更可怕的是利息金。
这句隐约记得在哪里看到过借来一用,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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