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付耀琦穿着银色的铠甲站在门外,看着门内提着尚方宝剑面色肃穆的安槿轻轻松了口气,大步跨进门来。
门内的安槿也暗自松了口气,握着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看着他进到殿内,她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懈下来,痛感迅速在身上蔓延开来。
宋泽给的药效过了,为何会比上一次时间短那么多,安槿双眉猝然皱起。
“你如何了?”付耀琦来到她身旁,杀了那么多人都不曾见过他紧张,眼下安槿的伤却让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还好。”安槿看向他,说道:“外面情形如何?瓦娄可有出现?”
“他跑了。”付耀琦道。
“跑了?”安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问:“怎么可能跑呢?他千里迢迢来一趟就这样铩羽而归不太可能吧?
“陛下现在可安全?”付耀琦抬眸问。
安槿点头,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付耀琦看了眼她身后站着的范媛和宫人,微微颔首道:“你们做的很好,在我回来之前,劳烦各位务必守住大殿,我会留些人在这,等宫内安全了再将陛下请出。”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跨出了门。
安槿哪里会信瓦娄就这样跑了,就算他跑了以奚国明等性子哪里又会这样善罢甘休,更何况还有个李淳翊在,一场宫变就怎么可能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连浪花都没翻出一个。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心里焦虑着怕他们还另有计划,于是只能派了人满宫的查看。
她站在殿内手中握着宝剑背脊笔直,从天黑直到破晓,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小。在天空泛出第一抹橙红时,付耀琦终于回了承德殿。
承德殿外满地鲜红,犹如血洗过地面一般,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士兵尸体。皇帝在经过再三确认无事后,带着皇后从密室走出,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一双鹰眼带着狠戾。
看着皇后哭得红肿的双眼,众人都不难猜出她必定是密室中为太子之事被皇帝责骂过。太子生了反心,皇后的位置肯定是坐不稳了,对这一切心知肚明的众嫔妃们脸上神色各异。
安槿看在眼内却不敢多说,上前跪地双手举过头顶呈上宝剑,见她归还了御赐之物,范媛也跟着走上前去。
但她却不是归还,而是抬手刺出手中的剑。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包括站在一旁正有些担忧看着安槿的付耀琦。
离皇帝最近的安槿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感觉到快速靠近的剑锋,来不及反抗,只是迅速站起身来扑向皇帝。她身上穿着软甲,料定自己不会有事。却不曾想皇帝的剑哪能有次品,在削铁入泥的玄铁宝剑面前,软甲不过是个摆设。长长的剑直接从安槿的后背穿过前胸,刺入皇帝的胸前。
用尽浑身力气刺出这一剑的范媛见并未一击即中,用力拔出剑还欲再刺,却被付耀琦迅速一剑封喉,血溅当场。
大殿之内一片混乱,顿时惊叫声哭泣声四起,刘公公反应最快,捂着皇帝的伤口大声传御医,有胆子大的宫人迅速跑出大殿去寻,没一会便有几个御医背着药箱满头大汗的赶来。
皇帝意识尚还清醒,让御医先给伤得最重的安槿治疗,付耀琦跪在地上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用帕子捂着她的伤口。被捅了个对穿的伤口哪有那么容易捂住,血液透过付耀琦的手指突突的往外冒,安槿皱着眉,在剧痛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
因为伤的太重,新伤加上旧伤里里外外没一个好地方,所以她这一晕再次醒来就过去了好几个月,这几个月中全靠灌药灌粥吊着命,人已经快瘦到皮包骨头。
窗外的迎春花已经开了,阳光照在进屋内,暖意洋洋。安槿轻咳了一声动了动身子,便惊动了桌旁正在绣东西的云亭。云亭急忙走到床边将她扶起。
“我睡了多久了?怎么感觉好像天气都暖和了?”初醒的安槿声音有些沙哑,她抬起手来看了看,仿佛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云亭红眼吸着鼻子答到:“姑娘,现在已经是三月了。”
听到云亭的回话,安槿心里突然一惊,连忙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您这是要去哪啊!”云亭连忙拉住她,问到:“在床上躺了那么几个月身子才好些,您悠着点儿。”
“阿柯呢?找回来没有?”安槿一双眼内满是期盼的看向她问。直到见了云亭点头,她才吐了口气,又连忙穿鞋到:“我去看看他。”
云亭没有出声,默默跟在安槿身后陪着安槿一路到了暮风斋。屋子内苏凝香正煎着药,几月未见她憔悴了许多,脂粉未施的脸色有些暗黄,眼底泛着淡淡的淤青。
见了安槿进屋,她连忙放下手中扇火的蒲扇迎上前来,满脸的惊喜。
“阿槿你醒来了!”
“凝香,我昏迷这些日子,真是劳烦你了。”
安槿后退一步,朝她深深的行了个大礼。其实她心知肚明,安柯伤的那么重就算找回来了不死也是残废的,她昏迷这些日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云亭和付耀琦在替撑着安国府。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苏凝香竟然也能为了安柯做到这一步。
苏凝香红着眼摇了摇头,将安槿扶起,说道:“是我没用,那日明明就在旁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安槿此刻哪里有心思追究当时发生过什么,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慰,又和她一道进了卧室。
为了方便照,苏凝香已经搬了张小床到安柯的卧室之中了,卧室内有些幽暗,安柯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安槿站在床旁,看着床上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的安柯,久久不曾开口说话。
他这样子,就是现代医学上的植物人了吧。十来岁的年纪,就变成了这样,以后若是有奇迹醒来,发现自己身子却废了,还不知道他会怎样呢。
安槿叹了口气转身出屋,屋外阳光明媚,却驱不散她身上一阵阵的寒凉,转身一个人来到暮风斋的院内看着那一颗初冒新芽的小树思绪万千。如果她没有穿越而来,安国府的命运会怎样?他们本可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下去,也许这样安淮镇就不用死,安柯就不用受伤,是不是她的到来改变了整个安国府命运的走向,才变成今天这样。自穿越到这里,她从不曾有今天这样的沮丧,于是慢慢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一阵风吹过,安槿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不受控制的有些微微发抖。正想着,肩膀突然让人轻拍了一下,她回过头,看到一脸惊喜的付耀琦不知何时带着笑意站在她的身后。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袍子,头发被金冠束于头顶,看起来像是刚出宫的样子。见她转身,顺手一个用力就将她揽入怀中。
“终于醒了,你睡了好久…”
付耀琦闷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仿佛再次见面隔了几个世纪。似乎察觉到安槿的颤抖,他用力收紧了手臂,生怕一松开手她便会立刻消失似的。
安槿嘴角微微弯起,轻轻的在他暖洋洋的怀中应了一声,就这样任由他抱着,一动不动。
其实最后这段时间她的意识渐渐是在恢复了,只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可能是因为宋泽给的药,也可能是因为之前中的毒,她不知为何总是醒不过来。偶尔能听到付耀琦与云亭的对话,偶尔又知道他忙的起来的时候一天能来四五波人请他去议事,不忙的时候他就陪在她床旁和她说话,就这样一天天守着她也不嫌烦。
安槿从不敢想付耀琦的真心给得那么小心翼翼,当初用话梅砸她脑袋叫她小丫头的付小侯爷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为了能让他依靠,努力把自己变得成熟稳重有担当的男子。
一旁的苏凝香忍了半天,最终还是轻咳了声打断了两人,开口说道:“阿槿你先回屋休息吧,今日我下厨,一会大家都到暮风斋来一起吃顿饭吧,就当庆祝你醒来。”
付耀琦也赞成的点头,说道:“这两日宫内也没什么事,今日我就留在府内吃吧,云亭,你叫上大家一起来帮忙。我看你家姑娘有些冷,就先带她回去了。”
他并未等安槿回答便拉着她大步出了暮风斋。安槿也没多说,正好有事要问他,也就随着他一起回了霜晨阁。
她昏迷这些日子,除了云亭的悉心照料之外,付耀琦也是一直睡在她卧室的软榻中。所以眼下他很自然的就进了她的卧室走到软榻旁坐下。
“现在宫内情形如何?边城如何?我大哥可还好?那日出事后陛下怎么样了?如何处置的这件事儿?奚国明呢?李淳翊呢?瓦娄呢?”安槿坐在床边上开口问道。
一连串的问题扔出,付耀琦脸上的神色却骤然冷了,因为他忽略了所有只听到三个字,李淳翊。他看着安槿微笑的双目垂了下来,眼底笑意瞬间散尽。
安槿自然也是看出了他的变化,抿着嘴正想着要怎么解释给他听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样,便听到他淡淡的开口道:“你险些送了命,他倒是活的好好的,闹了那么一场,陛下竟只是将他软禁在宫内。”
“只是软禁?”安槿惊了一下还准备追问,抬眼瞟见他渐渐沉下的脸色,于是小声道解释到:“我并非只想知道他如何,我是想知道整件事儿陛下如何处置了……”
“陛下伤了,奚国明失踪了,瓦娄跑了,李淳翊软禁了,你大哥没事,边城很好。就这样处置的。”付耀琦敷衍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后,撇过头看向窗外,一脸孩童赌气的模样。
安槿盯着他看了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软榻坐下,双手碰着他的脸强行将头转回来,耐心道:“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付耀琦便凑了过来,安槿的所有解释都淹没在唇边,化作一阵狂风暴雨般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