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出剑的理由
“东方不败也需要帮手?”风清扬微微眯起眼睛,“让开。”
杨秋亭手腕一翻,握住一柄隔空飞来的木剑,简单地横剑当胸:“连二位都做了任大小姐的打手,还有什么不需要的?”
说罢,他抢先一步出剑,点向风清扬的周身大穴。
他还达不到东方那种洞悉武功路数的程度,若是等风清扬先出手,估计还捋不顺剑路就要中招,倒不如率先出招,抢占那有和没有也差不多的先机。
风清扬看清他的挥剑角度,倒是一怔。
木剑的坚硬和锋利程度都无法与铁剑相比,唯有一桩好处,那便是更轻,连划破空气的声音都更小,变招□□间几乎无迹可寻。
比起那次在山林间短暂的交手,他的剑更快更利了。
杨秋亭几次出剑几次被反击,心内不由得一叹。
风清扬的打法让他很不喜欢,几乎不与他有直接的碰撞,每每一触即分,大多是以剑气相撞,虽免了木剑被折的危险,但时间之快接触之短,让他没机会用上自己的杀手锏。
转眼间,风清扬已与他对拆数十招,余光瞥见安坐一旁的东方不败,心内一直残存的疑思越来越重。
方才无论有何变故,东方不败都是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的模样,唯独现在看见他们对剑,眉眼间却止不住的露出担忧紧张之色。
不像个高高在上的教主,倒像个心疼夫君的小媳妇,连稍有城府之人都能掩住的情绪,他一点都藏不住。
既然担心杨秋亭落下风甚至受伤,那怎么不亲自来相助?
又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还要搞公平的一对一这套。
风清扬心念一转,忽然对他连发七剑,随即移步抽身,电光火石间,一柄寒光湛湛的剑光直指东方不败。
他看出来了!
杨秋亭在心中警铃大作,不顾一切地回身去防。
按照常理来说,风清扬绝不敢就这样放着他在一旁不管,直接去全力攻东方的。刚刚短暂的试探中,东方不败并未落下风,现在又加上他,怎么看不应选择一对二这种方式,毕竟东方不败在一旁没有出手的意思。
但风清扬表现得这样按捺不住,一定是笃定了东方不败出了问题。
东方不败的瞳孔微微一缩,手掌在桌上一撑,就要起身,眼前便闪过一道蓝影。
风清扬一贯擅长破敌之招,但他今日突然发现,他又看到了让他没有全然把握的出剑方式。
放弃了攻敌,风清扬心下一怔。
这样的剑花,他只见过一次,当年那个忠厚老实的年轻人也能在一瞬间刺出九剑。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也是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为什么总觉得杨秋亭的剑法奇怪,如同这个人一样,像是缺少了什么。
他本以为欠缺的是自信,是因为听过自己的名字,让他失去了全力以赴的勇气。
但现在才发觉,不是信心,而是信念,是为护一人而与天下相抗的决心。
大概是从没有被逼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过得太舒服太顺遂了,虽使的是轻盈的木剑,却怎么也灵动不起来。若不全心投入,怎能刺出真正的制敌之剑?
几乎与此同时,东方不败止住了身形。
他从不做多余的事。
隐隐察觉到嘈杂喧闹的声音渐起,不知是何处起了火光,东方不败却来不及细听别处的变故,只盯着他身前的人。
杨秋亭的木剑几乎只余残影,竟有些舍命相拼的意思,全不管是否会伤在对方手中,仿佛有什么十分肯定的把握。
这样冒险的打法着实令人奇怪,尤其是风清扬两次斩在他身上时,都发现似是被什么东西挡了回来。
这是什么,里面穿了防身甲?
风清扬心中暗自猜测,嘴角微微抽搐。
真没见过有谁会在衣服里套内甲,这是多怕死才会干的事儿。
他方才还在感叹,杨秋亭此人天赋极高武功极佳,然而有个很奇怪的地方让他想不通,那就是杨秋亭怎么会有那样的心境——一个武功境界已经到达如此程度的男人,不该那样惧怕与他的接触。
从那日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敏锐的感觉到了,杨秋亭仿佛有一道心障。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世间所有练武之人都是对自己充满信心和干劲的,毕竟不存在排行榜这种东西,如果不能坚信自己的实力,那么实战中的发挥往往要大打折扣,这是行走江湖的大忌。
天知道是哪里学来的坏毛病,如此不自信,倒是十分幸运,居然还没过栽什么大跟头。
不管真实水平如何,混江湖的人都多多少少拥有百折不挠略加自大的一面,这是武功的心境。
练武修的不仅仅是武功,亦是要修心,在他看来,杨秋亭几乎从未修心。
但就在方才,这个人将东方不败挡在身后,握紧那柄木剑对着他出招时,明知他剑术天下无双,眼里却再也没有任何避其锋芒的退让,仿佛金珠上的尘埃被拂去,宝剑上的锈迹斑斑脱落,褪去稳妥又累赘的壳子,周身的气势直冲云霄。倘若不是心有牵挂,只怕与他战个数百回合亦不在话下。
本该如此。
那样年轻的身体,那样好的年纪,如果活得像一个谨小慎微的老头子,便是白瞎了一身好天赋。
不料他正长吁短叹的感慨着,就发现这家伙里面套了防护,怪不得愿意舍了防守,一味跟他硬拼。
风清扬能看出的,令狐冲和任盈盈也隐隐感觉得到。
令狐冲正犹豫着,想出言发问,又觉若是如他所想,那杨秋亭已不再信任他们,定然不会照实了说,自己开口倒是无用。
而任盈盈分明看到风清扬的攻势已不如刚刚凌厉,只因剑术高超在其之上,故而未显颓势而已,心中暗叹一声,自腰间抽出随身软鞭。
“前辈,我来助你!”任盈盈娇喝一声,结束了为令狐冲运功的动作,右手执鞭,左手却在令狐冲背上穴道处轻轻一拍。
令狐冲身子一僵,盘坐在地上动弹不得,方才是不知该不该开口,现在却是被封住穴道,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不由得在心内苦笑——他今日跟着来这一趟,压根是什么作用都没起。
杨秋亭也注意到了任盈盈的动作,摸不准她是不自量力要与风清扬联手,还是想趁机偷袭东方不败,便没理她。
但下一刻,他就后悔了。
当初在洛阳被监视时,这女子便能搞出种种小动作,如今又引来这场大风波,哪里是省油的灯,哪里能等闲看待?
任盈盈的武功难以与他们相抗,但眼力是一等一的好,一条软鞭舞得虎虎生风,虽不足以给他威胁,却能刚好配合风清扬的出招,在间隙处神出鬼没,起不了大作用,却扰得他不胜其烦。
若只是这样还好,但任盈盈显然志不在此。
闪身让开一步,那条血色软鞭在半空突然改了方向,如毒蛇一般噬向一旁的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顿时大惊。
电光火石间,他已看懂任盈盈的打算——
她是插不进那两人的缠斗的,那便以其他手段来干扰。
若是在平日,这点小插曲无伤大雅,但现在正值紧急关头,杨秋亭是万万无法冷静思考他能否自行应对的,而他同样担心那人因分神而出差错,真正的心灵相通毕竟只在传说之中,一着不慎,他们起了连锁反应,任谁也无法保证接下来会怎样。
而任盈盈和风清扬只需要抓住一处破绽,局势就可明了。
杨秋亭完全来不及细细思量,木剑凌空一滞,以极快的速度退回转向,嗖的一声划过,将任盈盈的软鞭斩作两半。
巨大的剑气威力逼得她立时撒手,上半截摔在地上,而下半截则被东方不败牢牢握在手中,随即被投掷出去。
但东方情急之下的出招并未有多大威力,没有了内力,也只剩下精准的方向,却无法给风清扬造成实质影响。
风清扬轻而易举地收回还在滴血的剑,将那半截鞭子挥开。
“子桓!”
杨秋亭没心思答话,松手将速度未减的木剑甩开,反身抱起东方不败滑开几步,迅速从后方跳出了窗外。
随着他扬手的动作,手腕处的血顺着剑身向任盈盈冲去,其中几滴溅到了她的双目之中,但她已没有心思去擦洗,而是捂住双脸,因为在那柄木剑斜斜划过后,滚烫的液体开始从她脸上渗出,甚至穿过指缝,不断流下。
急促的尖叫只响起两声,意识到自己做过多的动作表情只会让脸上的伤口扩大,任盈盈强忍着疼痛闭上了嘴,努力睁眼看去,只看到一闪而过的影子。
最要紧的打斗已经结束了,令狐冲才勉强冲开穴道,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便要追,却被风清扬抬手拦下。
“前辈!”
“不忙。”风清扬道,“先找来两个院子里的仆从,也许可以与这位任姑娘对峙一番,听听说辞。”
令狐冲急道:“但他们……”
风清扬指了指门外:“没有我们,也还有别人。”
夜色渐沉,黑木崖却火光冲天,惊慌的喧闹阵阵传来。
令狐冲这才意识到,任盈盈他们绝不会只找两个人作为援手,此次行动,他们的目标是东方不败,那些任盈盈没提过的人则各有分工。
现在就算他们反悔收手也已意义不大,东方不败和杨秋亭负伤遁走,短期内不会露面,任盈盈已经达到了目的,倘若不出差错,接下来便是将东方教主出事的消息放出,全面接管黑木崖。
风清扬若有所思道:“他们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那你……”
他话音未落,令狐冲已经将瘫在地上的任盈盈拉起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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