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们

师父们

姬云开就是来打酱油的,顺便学学姒月姬看人的本事。他与姒月姬同坐小酌,偶尔问些姒月姬怎么识人,多数时候,则是自己观察。

姬云开除了琢磨不明白姒月姬,其他人多数能琢磨个大概。而姒月姬识人不能说很准,但他辨忠奸的本事或许是天生的。一个人什么性格,在不同情况下可能做出什么反应,他一概猜不出来,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但这人是否会对他家主子不利,他几乎是靠直觉的反应就能辨出来。虽然他也会给出一些不明确的解释,但在姬云开发现,姒月姬在看某人的初始,往往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再多观察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确证或排除。

天色将晚,姒月姬提醒姬云开回去吃晚饭。姬云开本也觉得差不多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但被姒月姬这一提醒,他就不高兴了,倒好像自己是碍了姒月姬的眼,被他撵着走似的。

他把手搭在姒月姬腿根处,还差一点就能碰到。“再看一会儿,我好久没出来玩了,还没玩够。”

姒月姬本也不介意姬云开在这儿,或者说没放在心上。姬云开既然没想走,姒月姬就干脆叫来晚饭,两日对酌起来。

他们闲适,其他人可就受不了了。莫名被关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官宦显贵,他们害怕姬贯虹,忌惮姬云开,却没有必要忌讳姒月姬。就算姒月姬身份特殊又怎样,地位卑微是改变不了的。因此姬云开不得不走了之后,他们就一拥而上,质问姒月姬凭什么把他们关在这儿。

姒月姬比他们想像得还要傲,甚至都没正眼瞧他们一眼。他们以为姒月姬是狗仗人势,但其实姒月姬是傲在了骨子里。

后来贵族世家子弟们受不了了,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来干了,赌姒月姬也不敢轻易动他们。

姒月姬轻轻一挥手,就像掸去一粒尘,府兵们就把他们放出去了。

被放出去的时候,府兵们还说了句抱歉,但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还不如打一架,这不打比打一架还要窝火。

贵族世家子弟们也不敢真动手,只能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也有少数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留了下来。

姒月姬举杯向角落里示意了一下,喝一口,算是敬他。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唐文舒干脆拿着酒壶酒杯坐了过来。

唐元周已经被姬贯虹安排去做了个不痛不痒的官,他的儿子唐文舒,性格太过直率,唐元周不放心,干脆劝他辞官了。唐文舒也知此时跟姬贯虹硬钢没什么好处,天南地北游乐一圈,到底放不下国事,听说姬云继做了皇帝,紧赶慢赶又回京了。

这唐文舒当年为免姬云继被冤枉,在朝廷内外替他说了不少好话。任何一个对王上好的人,姒月姬都会感激,对唐文舒更是如此,见唐文舒走过来,干脆站起来鞠躬抱拳,一点儿也不见刚才那傲气冲天的模样。

唐文舒如今连官都不是,怎好受礼,因此也拜起姒月姬。两人颇为客气一番,又一起失笑。明明都不是迂腐的人,此时居然都讲究起来。

唐文舒拉着姒月姬坐下,与他碰了一杯。姒月姬干了,说:“我就这一杯,先干为敬,然后我就不喝了,唐公子随意,我好与你多说说话。”

姒月姬很少喝酒,多数时候都是做做样子,也不知自己的酒量如何。唐文舒却是有名的酒量奇大,虽然也很少喝酒,但不管灌进去多少,他都没醉过。所以姒月姬自然是不肯与他喝的。

唐文舒也不勉强,起身欲去把菜也端过来。姒月姬按住唐文舒,叫府兵帮忙端菜,就与他聊起天来。

唐文舒退出朝堂,又当着忠勇公府兵的面,只说一些游历天下的见闻。姒月姬常年从军,只有在负责姬云继的生活照顾时会对各大酒楼客栈感兴趣,对其他一概不清楚,因此,听得津津有味。

他和唐文舒以前没怎么接触,也不知为何此时一见如故,本欲一天后就走,硬是拖了一天。第二日姬云开过来,坐了一会儿,插不进去话,不高兴地走了。

姒月姬在兰卉阁住了两天,走的时候,带走了两个□□、一个小倌、一个跑堂、和两个恩客,直接奔赌坊而去。

赌坊里的人等得又心急,又害怕。自从姒月姬进了兰卉阁,他们就被堵在了这里,希望姒月姬快点来,他们就可以早点走,但又怕他来,怕自己万一被选中了,就会变成初秋里的烟火和烧烤。

姒月姬之后又去过了宋心玉的其他几个产业,带走的一共还不到三十人,全交给了姬云开。姬云开从姚顺宇那里来了灵感,不再直接逼问那些奸细,而是拟订策略,看怎样从他们不认为是秘密的地方撬开口子。

姒月姬没有继续盘查其他地方。京城乃繁华之地,大小商铺不知有多少,且有先听到风声逃走的,也不知能剩下多少人,他急也没用。

所以利用这段时间,姒月姬忙着给王上做生辰礼物。

*

重阳节前,大部分人都进了京,包括但不限于皇上等人希望的人。

忠勇公府那边,符澜带着他为姬云开选的不到一百人的亲兵进了府。人数虽少,但符澜极为谨慎,这不到一百人的忠诚定是保靠的。

皇上这边,来了上千人马,其中九百多是护卫,护送姬云继的义弟们,另有李福甄、土豆等府里的下人,和本已加入南疆守军的六十名原姬云继进南疆侍卫。还有皇甫绣山和刘仁抚,刘仁抚半路遇上皇甫绣山,就和他一起回来了。

姬云继看到任曲等人,气得直跺脚,“你们来干什么?”

赵潘玉说:“义兄做了皇上,我们来鸡犬升天啊。”

他这一搅和,姬云继反而说不出气话来了,坐下喘了半天粗气,才伸开双臂。五个义弟立刻扑上去,不过分开四个多月,却像生死两隔一般,哭了半天。

之后任曲等人要向皇上求个官职,把姬云继又气着了,“你们真不打算要命了吗?”

任曲说:“我们也不打算要什么重要的职位,实在也没那个本事,但哪怕在末位当个不重要的小官,至少也能为皇上探得一点消息,总比我们在南疆干着急的好。”

邱道说:“再说同是义弟,为什么月姬就能在您身边?”

姬云继说:“那是因为月姬孤身一人,不像你们都有了家室子女高堂,你们要是出了事,你们家里人怎么办?”

何守说:“正因为我们已经留了后,我们也就不怕了。”

姬云继忍不住问陈飞凤:“你也有儿子了?”

陈飞凤答道:“是,内子已经怀孕三月余,请先生算过,郎中也看过,说这次定是男孩无疑。”

“胡闹,孩子还没生下来,你怎么就敢断定……”姬云继气得说不下去了。

皇甫绣山和刘仁抚见过皇上,就不跟着掺和了,另找地方与姒月姬说话。刘仁抚得知自己又有了个外孙,哭得稀里哗啦地,当时就要去看看姚顺宇,被皇甫绣山劝了半天,才同意晚上再去。

他们又交流了些最近的消息。皇甫绣山说他在南疆好好查了当年的力士们,这一次他们终于承认是皇族姒姓的后人,但改姓也改了至少三代了,和齐人社和神秘组织都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律昆的父亲,皇甫绣山居然还真知道些事。

他放下酒杯说:“记不记得我在南疆时经常进山寨?我就是去找律昆父亲相关的事的,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你为什么要找他?”

“律甲,就是律昆的爹,是我的师父。”他看一眼两人惊诧的表情,续道:“不过他并不认我这个徒弟。”

皇甫绣山坚信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从小就开始满世界走了。这个从小是从何时开始,他也记不住,只知道他从记事起,就满世界流浪。

最开始带他的,是一个苦行僧,也是皇甫绣山的启蒙先生,皇甫绣山因他而嗜书,不只是佛经。后来苦行僧被冻死了,皇甫绣山被他搂在怀里才活了下来。

他就对北方产生了阴影,开始往南走,碰到了第二个师父,是个药农,因儿子去南方采药,好久未归,他去寻自己的儿子。皇甫绣山因此对草药医理产生了兴趣,药农在一家医馆找到了儿子,皇甫绣山就干脆在那医馆学徒。

后来医馆的儿子们分家,他就随小儿子继续向南走,没多久,碰上一武林高人,便与那高人继续南行。他连那高人叫什么都不知道,皇甫绣山那时候也小,就给他取个外号叫决明子,他那身高不成低不就的功夫就是和决明子学的。

都进了南疆群山了,决明子忽然有急事要走,又把皇甫绣山带出了山。皇甫绣山那时候还不知南疆山里有多凶险,只觉不能白来,趁决明子走了,又返回了山里,结果被毒虫咬了,又被人救了。救他的那个人,就是律甲。当然皇甫绣山也是后来在山寨里反复探查,才知那人叫律甲,当时的他什么也不知道,也以为自己还会像以前那么好命,又碰到一个肯带他的师父。结果这个师父只救了他的命,和为了让他以后保命而教他的一些粗浅蛊术,不到半年就失踪了。

算起来那时正是律甲离开山寨之时,但不知为何,他并未急着离开,却与皇甫绣山相处了近半年。而且律昆的娘当时也不在律甲身边。

无论如何,因为律甲,皇甫绣山对巫蛊之术也产生了兴趣,便打算进山寨继续学习。在他与山寨接触的过程中,才知道巫蛊之术是不能传给外人的。他当时之所以没被山寨的人打死,只是因为他是已知最后一个见到律甲的人,老巫师没舍得杀他,打算万一律昆需要,还能向他打听打听情况。

不过律昆从来没问过。看他平时表现得没心没肺,其实内心里,父母抛弃了他,给他的伤害非常地大,以至于他甚至抗拒承认父母曾经存在过。

因为没法从山寨学艺,所以皇甫绣山还是想找律甲拜师,因此找律甲找了很多年。

皇甫绣山说:“我早就把能打听到都打听出来了,剩下的,除了律昆,大概别人也问不出什么了。”

律昆的娘叫玉蓉,据说力气也不小,很有可能也是皇族姒姓后人,但皇甫绣山此次问过南疆的力士们,他们并不知道还有玉蓉这个人。

“玉蓉此人我没见过,”皇甫绣山说:“但你若见到律甲,很有可能一眼就看得出来,他和律昆长得非常像,除了没律昆帅以外,明显就可以看出来,一个是原版,一个是复制后改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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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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