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索

铁索

这次倭军队伍里,听到了明显的马蹄声。许是倭军被姬云继他们轻松跑掉惹急了,把攻城的骑兵调过来专门对付他们;也或许是接应破城车的队伍见姬云继和他们一个方向,怕他们对破城车不利,申请了骑兵援助。

不管什么原因,这次的倭兵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何守因义兄来救他,反而陷他们于危险之中,心中本就极为不安,如今见敌军竟然是骑兵,再也不能在旁边安心躲雨,钻出王爷用火狐皮大氅给他做的简易而奢华的挡雨棚,大喊道:“王爷!我们快走吧!”

王爷被鬼子气着了,加上搞破坏唤起了他儿时作天日地的记忆,正轴着呢,口头说“好”,心想怎么也得把这铁链子扔海里去。

何守见他盯着铁索发愣,干脆走过去劝他:“哥哥,不急这一时,我们逃命要紧。”

姬云继在他脸上掐一下,说:“那你那时候怎么不逃呢?”

“我和你不同,我是军人,你不是,不能把命搭进来。本应该我们军人保护你们的……”

何守还想说什么,姬云继把食指按在他嘴唇上,说了一句:“我也是军人。”

这句虽声不大,但坚定。

姬云继说的倒不算错,再怎么说他也是名义上的守城主帅。

何守愣了一下,对姬云继的崇拜立刻如潮起云涌,无法掩饰,深吸一口气,才略冷静下来,大声道:“我知道一处悬崖,从那里可以把铁索直接扔进海里。那下面的海礁密布,就算被倭兵找到,也极难打捞上来。”

“好!立即卸下铁索!”

姬云继转过去走向木架子,却皱了皱眉头。

头一次,他觉得自己这么招人稀罕不是什么好事。

在京城里,姬云继能得到除了家人以外大部分人的喜欢,他知道那是因为自己耀眼的美貌和迷惑人的才情,以及对自己烂泥扶不上墙的本性没法像自家人那么了解。

可是这是在战场上,什么美貌什么才情都没个卵用。他不知道何守对他的突然崇拜因何而来,他只知道他注定会辜负何守对他的喜欢。

他觉得脸上臊得慌,把心里的不安发泄到锁链上,一通乱砍。

锁链纹丝未动。

何守奇怪地看着他:“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不砍木架子,你砍锁链干什么?你能砍动吗?

姬云继冲他笑一笑,说:“早晚你会知道我没你想得那么好。”呼——,说出来舒服多了。

何守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姬云继举起倭刀,冲着木架子上的豁口猛砍下去。

“咔嚓”,“哗啦啦啦”,木架子断了,铁索掉了下来。

何守鼓掌:“王爷好厉害。”其态度之敷衍,比哄小孩还不如。

姬云继“噗嗤”笑了。怎么就这么寸?他一共就砍了一刀,而那木架子也已经被砍得就差只这一刀,正好到他手里,断了。

不过何守敷衍的夸奖也让姬云继放松下来。何守用实际行动告诉王爷,他不会盲目崇拜,王爷还需努力。

等他们把锁链拖在马上时,倭兵已经很近了。他们大概看到了惨不忍睹的破城车,“八嘎八嘎”个不停,就好像被谁掐住了脖子。

姬云继对他们比了个向下的大拇指,一扬鞭,策马向海边驰去。

并没有出现马蹄疾驰的画面,那锁链比他估计得要沉很多,且拖在地上摩擦很大,这样很快就会被敌军追上。

姬云继觉得自己那个挑衅的手势比早了。

被锁链一耽搁,倭军的骑兵转眼就到了身后,还好人不多,但也得有三十多匹。何况骑兵一般都是战斗力比较强的士兵。

这仗不好打,但他们必须先清理兵线。

或许还能弄几匹马来。

姬云继正做着美梦,对面射来一箭,把他的梦敲醒。

他举剑欲挡,已经被姬雪挡下了。

他想说“杀他丫的”,对面已经有人中箭跌下马。

“射歪了。”他听见旁边的姒月姬说。

扭头看过去,姒月姬拉弓搭箭,然后就在他眼前,又射出第二箭。

对面又死一人,姒月姬撇撇嘴:“又歪了。”

姬云继:“……”

他不记得姒月姬学过射箭。

从他认识姒月姬到现在四个月余,姒月姬学功夫也学了四个月,学的都是保命的刀法骑术之类,射箭嘛,姬云继以为用不上。

“你什么时候学的射箭?”

“刚才。”

难怪手法瞄准都不对。

还有这还带临场现学的吗?

“……我教你。”

那边已经打起来了,姬云继却跳上姒月姬的马,把他圈在怀里,手把手教他怎么拉弓,结果发现他比自己还有劲,又教他如何瞄准。

姒月姬说:“王爷,瞄那个人,靠右边那个,没有小胡子,眼睛有点斜。”

姬云继找了一会儿,看到那个人,一边握着姒月姬的手带他瞄准,一边随口问道:“为什么瞄他?他怎么招惹你了?”

“他就是刚才射你的人。”

姬云继手一顿。刚才谁射的他,他根本没注意,没想到姒月姬居然看得清清楚楚,更没想到他居然是在为自己报仇。

刚才姒月姬射那几箭,虽然偏了,但都是冲着那个人去的。

姬云继把手放下,说:“好,给你个机会为我报仇,你自己射死他。”

“好。”姒月姬平淡地说,好像为王爷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

然后他瞄准,松弦放箭,然后那人就死了。

姬云继眨巴眨巴眼睛,发现这里没他什么事了,于是跳回自己的马,搂着何守杀入战场。

厮杀中他扫了姒月姬一眼,见他就像新得了玩具,正乐此不疲,一箭接着一箭,一箭一个准。直到被倭兵发现,冲他杀去,才不得不收好弓箭,抡起长刀迎上去。

长刀……

姬云继看着姒月姬把那不知什么时候捡来的长刀耍得上下左右前后翻飞,一时无语。

好吧,他又得了新玩具。

这波兵线清理得很不顺利。一方面他们已经很累了,从昨夜但现在,侍卫们也只吃了两小口糕。另一方面,对方是自己两倍多的骑兵,无法像面对步兵那样开瓜切菜那么简单地清理。

除了姬云继在城门内腰上中的那一刀,其他人多少都挂了彩。

侍卫们怕照顾不到姬云继,干脆围在他周围,又被倭兵包围,打起来十分被动。

姬云继说过一句:“不要都围在一起,大家散开,机动着打。”结果被姬雪以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仿佛在问他是不是傻,侍卫们怎么可能置他于危险之中,看得他闭了嘴。

姬云继差点要给自己安上个祸国殃民的帽子,心里知道侍卫若死在这里,全是因为自己。

他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呼吸已经开始紊乱,嗓音辣辣的,他还发现自己现在非常饿。

回去一定马上就让赵潘玉给自己做好吃的。

雨一直在下,他浑身都是湿的,似乎热得直冒汗,风一吹又冷得哆嗦。

实战出经验,他觉得自己现在刀法已经很好了,只是没有力气,再精妙的刀法也使不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甚至连放纵自己放弃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们的确一点点地清除敌人。

最后一个敌人被杀死时,他只是叹口气,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

这时敌军的步兵也追了上来,离他们不远了。

姒月姬还很兴奋,兴致勃勃地给新缴来的战马拴上拖锁链的绳索,又满地收集能用的箭矢,对何守说:“何公子,我们走!”

姒月姬近两个月极为听话,姬云继不说话,他绝对不敢先开口,姬云继不下命令,绝对不敢擅作主张。

像现在这样居然忽视了姬云继而主动发令,只能说明——

姒月姬玩嗨了!

姬云继发现自己好像从姒月姬那里汲取了力量,微微一笑,喝道:“出发!”

四五十匹马,拉起铁索轻松不少。众人按何守的指示,驱马来到海边的一处悬崖顶上,将那铁索拖下悬崖。

就像铁索是个罪魁祸首,如今被解决了,姬云继爽了,说起话来也意气风发:“走!我们再去杀个痛快!”

他指的是刚才即将追上来的敌军,可是原路返回了好长一段,都没看到那队敌军的人影。

姬雪猛的拉转马头停下,其他人也跟着停下,这下大家都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他们不知道的是,倭寇本来一边攻城,一边等待破城车。本以为破城车很快就能推来,谁知非但没等到,甚至来消息通报说,破城车已经被完全毁坏,修都修不好了。

这还攻什么城?

倭寇把一腔愤怒全放在了姬云继他们身上,派了大部队来阻击他们这十八人,所以刚才那队步兵也被召了回去。

姬雪说:“可能有埋伏,王爷,我们暂时先不要往前走。何公子,请问您可知是否有其他回城的路?”

何守道:“有倒是有,但是路远难行,而且必须弃了马。”

“怎么走?”

何守向山上一指,原来是得翻过山去。

这只是姬云继他们的退路,何守和他那三个手下均浑身是伤,怕是根本翻不过那山。

姬云继扁扁嘴:“好不容易抢了这些马。”

一时谁都无语。姬云继不是不想放弃马,他是不想放弃何守。姬雪的目的只是保护王爷,但他不能让王爷放弃他的情人。

只有姒月姬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气氛不对,来回看着他们,不敢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姒月姬举起小手,姬云继示意他说话,他说:“王爷,我们不回去吗?不回去的话,能去看看战船吗?我还没看过战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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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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