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5章 左路军

第1125章 左路军

第1126章:左路军

夜幕如水笼罩,军中的大帐里刚刚点燃烛火。

这个时候入睡还尚早,食物安慰了一天的疲倦,晚饭说不上丰盛但至少还能填饱肚子,偶尔甚至会有一些酒水被分发出来,虽不能尽兴畅饮,但这种时候,可以饮一口酒,也是极大的享受。

除了值守的人,许多人并不会待在自己的营帐中,三三两两的士兵围着火堆,或闲谈或静默或对着火堆发呆,遥想远方的亲人,默默替逝去的队友祈福。

洛菁带着木枭一路走来,穿过许多这样的火堆。

木枭染血的甲衣已经脱去,只穿着软甲,跨一把长剑,整个人有种出鞘利刃般的气势,所到之处,许多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些欲要起身行礼士兵,在木枭的示意下,又坐了回去,一路目送着洛菁走远。

自开战以来,洛菁从没有离开过中军的营帐范围,几乎是足不出户,所以当洛菁要木枭陪与她出去走走时,木枭表现的十分讶异。

当然,只是讶异,木枭不至于对主子的事寻根问底。

把甲衣交给侍女,交代其好好洗刷干净,木枭又仔细的系好身上的软件,才拿起长剑跟在了洛菁的身边。

“这是去左军?”

洛菁一身便装,长裤长衣,行走间不急不缓,仿佛行于自己的后花园中,跟着洛菁走行走片刻后,木枭便发现了此行的目的。

“是的,我们去看一出戏。”

从中军到左军的营帐,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洛菁就这样带着木枭大月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左军的营帐也依稀可见。

“什么人?”

营房门口,两个值守的士兵伸出长刀,刀身反射着火光,在天光暗沉的时候,明晃晃的缭乱了视线。

木枭上前一步,亮出了腰牌:“统帅在此,还不赶紧让开。”

两个值守士兵看了眼腰牌,又看了看木枭,急忙收刀抱拳半跪:“参见公主。”

公主?洛菁不置可否的看了二人一眼。

叫公主也没什么错,她虽是统帅,但大帅、将军这样的称呼和她身份不符,只是这二人脸上俱有异色,就算跪拜都显得缺少诚心。

“我们去军中营帐找腾将军,你们认真值守,不必通报和跟随。”自始至终都是木枭在说话。

洛菁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垂着头的二人,目光稍稍停顿,便转开来。

过了片刻,二人才抬起头,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人缓缓摇了摇头,另一人似乎松了口气,轻轻叹了一声。

对于公主,他们认识不深,所以并不会像有些人那样去随意诋毁。

不过,左军的将领腾云实则是左家一系的人,当年左安还是太子时,与他颇有些交情,故而,谁都知道,左军的腾将军和公主的关系有些微妙,也导致整个左军都受到了些许的影响。

甚至左军有人公然放言:“我们不惧死亡,但我们怕死的毫无意义。”

若是放到和平时的石国,这样的对抗,免不了又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

战靴踏在左军所在的土地上,木枭不知为何有种心悸感,仿佛每走一步,就会将自己送入敌口,离危机也就越发靠近。

多年的生死游离,有些灵觉并非是毫无用处,木枭看看前面浑然无觉的洛菁,脸色凝重的飞快向前了几步,大约半个身体遮挡在了洛菁的面前,停了下来。

“主子,我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这左军中有古怪,自我们踏入营地竟然没遇到一个士兵,我们不要再进去为好。”

“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

天色更加的暗沉,篝火和营地里散落的火把紧紧能够让人不至于迷失,但却照不清人脸上的表情。

洛菁的声音很淡,轻飘飘的,似是蝴蝶的翅膀,如何的煽动也不至于风云变色。

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态度,木枭很清楚,洛菁定然是安排了什么,甚至着左军中的存在的可能的变故也是她故意诱发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木枭有点儿迷茫。

自从军队驻扎在此,她几乎就没有离开洛菁的左右,而洛菁,更是如同深闺小姐一般居于营帐,不曾见她与谁联系。

骤然缩紧的心,随着洛菁的淡然而松懈下来,木枭退了一步,继续跟着洛菁向营房中主账的方向走去。

转过一个小弯,绕开一个挡住去路的帐篷,眼前豁然开朗,尽管早有准备,木枭还是被眼前的阵势惊了一跳。

主账前面被清出了一片空地,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四周是熊熊燃烧的火把围绕,火光晃动在每个人的脸上、眼中跳动着,黑暗与光明交织下所有人的表情都缭绕着说不出的诡异。

在火把圈的外围,洛菁驻足,木枭也一样站定。

大片的阴影遮住了她们两人的踪迹,不知是太专注还是太大意,竟无一人发现她们的到来。

人群前面已经搭起了高台,像是校场上的验兵台,只是更加简陋。

左军的统领将军,腾云就坐在高台上,一张普通的圈椅,如今在这战场也是难以见到,但将军总是有些特权,一把椅子不算什么。

腾云没有说话,他一手支着头,一手放在膝盖上,整个人如入定的老僧般,不动如山如岳,他就那般沉默的坐着,料想也无人敢去试探他的气场。

说话的另有其人,应该是腾云的副手,一个年轻的军官。

十分年轻,不失英俊。此时,站在高台上的年轻军官身姿挺拔,双目如明珠璀璨,双腿微微分开同肩宽,双手背在身后,神情冷酷中带点似天生的倨傲。

木枭认出了这个青年,再确定了心中答案的时候,她扭头看向洛菁。

洛菁微微一笑,她看明白了木枭的眼神,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左家人!终于还是要动手了。

那军官名字叫做左禅,与左安左倾同辈,但年纪更小一些,并非左氏的直系血脉,来历也不复杂,自小有些聪颖慧根,长大了后更是表现良好,入了本家族老们的法眼,便一路提拔了上来。

为了谋道这个位置,左家定然是上下打点了许多,当然,真正的目的,就很难说了。

高台上的左禅正正大声演说,洛菁与木枭到来的时候似说到了慷慨激昂的部分。

台下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左禅中气十足又颇有感染力的嗓音可以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我们为什么要战斗,是为了我们身后的妻儿可以幸福的微笑,为了父母能够有一个安宁的晚年,不是为了满足某个人的利益,不是为了征服和占领,不是为了弱肉强食……石国从来都是文明和自由的,我们不是长满獠牙的野兽,我们只需要好好守卫自己的边疆,保卫自己的安宁。而看看现在,我们的袍泽在流血,我们的兄弟在哀嚎,我们的战友在牺牲,我们的鲜血,成就了谁的野心?为谁铺就了一条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我不甘心,你们又甘心吗?”

台下的人静静的听着,有人的脸上显露出挣扎的表情。

这种演说,放在别处,太过于文绉绉,也许根本没办法打动那些农夫出声的士兵的心。然则,这一切在石国又有不同,石国人不论尊卑,读书识字几乎是必须的。

有时候字认得多了,书读得多了,思维就会变得复杂,外界的一个诱因都可能引发内心深处的一场风暴。

那么多人一起思考,似乎想法也会共鸣。

火把噼啪,火光升腾,明亮与黑夜交织成一张金色的网,笼罩在众人的身上。

木枭不由的把视线转到洛菁身上,眼前是的人侧颜如画,平静若水,立在她身边,你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种笃定。

她早已知晓这一切吧!木枭如是想着。

洛菁似有所觉,脸庞微侧,对上木枭的视线微微一笑,一笑间似乎漫天的冰雪瞬间倒退,春风懒洋洋的扶摸着每一寸土地,带来青涩与欢愉。

“他说的那个谁,好像是指我。”

“呃……”少见洛菁如此狡黠的时候,木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才慢腾腾的吐出了两个字,“是吧。”

“是。”

一个是字让木枭好像听出了刀剑齐鸣的声音,只是一瞬间,洛菁脸上笑容又全都收敛不见,周身冰寒的气息更胜以往。

“战争的目的必须是为了和平和幸福的生活,我们不能白白牺牲,兄弟们,我不勉强你们,毕竟我们要对抗的人的身份过于高高在上,退缩并不是懦弱,我们不会以暴制暴,但我们需要表达自己的诉求。明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能和我一起,一起去面对,去抗议,去抵制破坏我们安宁生活的行为……”

左禅的演讲已经到了尾声,那句退缩不是懦弱让木枭的嘴角抽了抽。

“走吧,差不多到我们了。”

说罢,洛菁并没有看木枭,就那样走上前去,双手拨开挡在面前一个举着火把眼神闪烁的士兵,木枭紧紧快步跟上。

士兵不拉动身体,瞬间的反应是后退,迅速挥动火把摆出格挡的架势。若换了上战场之前,他大概不会有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大概还会温和的回头一笑。

石国的军队人数并不多,此次出征的人马,加在一起也不过三万不到。

三万大军,皆在出征之日见过统领他们的公主的面貌,即便是没看清的,回到营帐后也由个军参将安排,暗暗传阅公主的画像,以防那天谁一时昏头冲撞了公主。

所以,这个摆出格斗架势的士兵再下一刻便将洛菁认了出来,一时间倒是不知如何是好,当场呆愣起来。

士兵的奇怪举动自然引来周围人的目光,于是,洛菁的周围,若干双眼睛齐齐望过来,又齐低头,心里有些莫名的恐惧感,更多的是心虚。

洛菁向前走着,那些目光低垂的人便像自觉的向后一步退开,于是随着洛菁的前行,前面的队伍就像是被劈开的波浪,迎接着洛菁的到来,自动分散开。

跟随的洛菁身后的木枭则一颗心提到了喉咙,攥着长剑的指头用力到微微颤抖,但凡这些人一个反扑,任由她与洛菁武功再好也怕是会被人海给淹没掉。

一不小心就有陨落的可能。

洛菁对这样的危险似乎毫无警觉,也可能是毫不担心。

人群自动分散,开始还尚未引起注意,待片刻后,洛菁几乎行走到队伍的中间,这时整个场地的人才纷纷察觉,人群躁动,嗡嗡的响声乍然响起,一时间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几番变换,错愕之后变得或惶恐或激愤或忧虑……煞是精彩。

因为高台更加明亮,高台上的人看下面的队伍时,仿若雾里看花,只能大概的分辨出人的动向。

所以等到左禅发现洛菁的时候,他们的距离已经极近,不过隔着几十号人。

左禅的演讲没有等到完满收尾便戛然而止。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当洛菁的目光与他相撞时,他突然有些细微的手足无措,那种无措并非表面上的行止失据,而是从灵魂中透出的一种虚弱。

仿佛许多年来积累的骄傲强大,在洛菁那一眼中,都变得如同纸糊般脆弱,纷纷欲坠,那个懦弱又自卑的孩子又回来了,就这样突兀的暴露在夜色里,惶惶无助。

左禅与洛菁的目光错开,他努力维持表面上的平静,下意识把目光看向背后一直端坐在那里的腾云。

就在这片刻的时间,洛菁终于来到了高台下,轻轻抬起一只脚,约一丈高的高台在她面前仿佛只是一个小小的台阶,抬足间便跨了上去。

这份举重若轻的功夫,让一直耷拉着眼睛的腾云终于有了动容,圈椅上的人缓缓的直立,双目睁开,眼神中闪着精光,直直逼视着洛菁。

“左禅,你且退下吧。”

比起左禅年轻充满活力的声音,腾云的嗓音就干涩的如同久旱的大地,裂开道道缝隙,那缝隙直逼人的双耳,让人内心不由生出厌恶与烦躁。

只是,仅仅坐直了身体,却并未有站起来的意思,对于洛菁,腾云看来是并不怎么放在眼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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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询归期未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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