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哼！穆尚书总算为朕做了件好事。”
梁初看着折子，虽是冷哼，眉宇间却全是轻快的笑意。
“皇上，兰妃娘娘今日送了甜汤来了。”冯寿手上端着一个精致的瓷盅，正是每日里兰妃会送过来的。
梁初正是心中愉悦，声音也都染上了几分笑意：“她倒是每日里都坚持，不像是某些送一天不送一天的。”
所以皇上，您还是惦记淑妃娘娘的鲜花饼是吧？
冯寿默默的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
梁初喝了一口甜汤，便放在一边，把折子拿了过来：“穆尚书上了折子，陶家往兵部捐了十万纹银。”
“这可是大喜的喜事！”冯寿喜形于色。
梁初也觉得很是愉悦：“将阮凡和穆尚书宣进宫来，这笔纹银朕不打算经过户部了！”
户部那样的地方，还不知道到底贪了他国库多少银子。
一个个的把自己喂得饱饱的，还冲他哭穷？
看着吧，早晚这些人全部要给他抄了！
冯寿一刻也不敢怠慢，赶紧的宣了阮凡和穆尚书进宫。
“陶家这笔银子既然是捐给兵部的，穆爱卿你便直接将这银子交接给阮将军！”梁初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
可拨给各部的银子不经过户部，还是有些于理不合。
阮凡虽然是一届武将，却也知晓：“皇上，这恐怕……户部那边会有所微词。”
“哼！他们拿不出银子来，还不准别人拿银子啦？”梁初冷哼，“他们谁要是敢说，就抄了谁的家，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都贪了多少，全部都给将士们送去！”
早就看那群心里有一堆阴谋诡计的文臣不顺眼了，除了会贪银子，不知道他们还会做什么！
帝王一怒，浑身气势凌然。
饶是阮凡这样久经沙场的男儿，也都要敬畏三分，赶忙拱手道：“皇上英明！只是十万两银，也只可撑一时半时……”
几十万大军，如今又是要入冬了，还得给将士们添置冬衣。
十万两，根本就不够。
难题依然存在，梁初脸色沉重，随手将折子丢在御桌上。
“如今户部吏部苏晋一个个把腰包看得死紧死紧，一个子都不肯吐出来，朕又不能去抄了他们的家！那些商人，爱捐一点是一点，朕也不能强迫！”
说起这些就来气。
梁初只恨不得寻个由头，把这些人全部都发落了。
偏偏这一个两个的，比什么都精！
待梁初发完火了，穆尚书才上前：“皇上，臣倒是觉得，可以让大臣们拿出一些来。”
“怎么拿？”梁初一手撑在御桌上，好整以暇的看向穆尚书，忽然又想到什么，嗤笑道：“穆爱卿，你打算拿多少出来？”
“臣家中清贫……”
“哼！”
梁初冷哼一声，就知道这老头会一个子也不出。
生了一会气，梁初才转了个话题：“陶家这次又用了什么由头捐的款？”
要不然无缘无故怎么会拿出十万两。
指不定就是要塞什么人去兵部，而至于到底送了多少，穆尚书肯定没说实话。
穆尚书拱手道：“想是近日面粉生意良好，又因着兰妃娘娘在宫中，陶家才捐了些吧。”
这个理由太牵强了些，就连穆尚书自己都说得不情不愿的。
梁初自然是看出来了，只略微一思量，便知晓了其中的猫腻。
虽然是解了些焦虑，只不过竟然都插手朝堂之事了……只希望以后不要做得太过分，若不然他定不会手下留情！
再交代了几句，便打发了他们走。
看了几个折子后，梁初眼睛往旁边瞟了几眼，冯寿会意：“皇上，甜汤已经凉了，若不然皇上还是去明月宫中看看？”
“甚好，冯寿，你去通知明月宫。”
得了旨意，冯寿赶忙找了传话小太监。
只刚走了几步，梁初便又道：“朕记得御花园中的玫瑰开得正好，你着几个小宫女摘一些成色好的，给承乾宫送去。”
“是，奴才马上去办。”
这可是要紧事，冯寿赶紧叫了小瑞子去办。
皇上果真是想要吃鲜花饼了，只是这暗示得，也太明显。
明明心里还想着那位，却又因着穆尚书的关系，非要这般端着拧着，往后他这主子，还不知要吃多少的苦头。
明月宫中终于要迎来皇上，兰妃早早的便叫人好好的梳妆一番，又另梳了头发。
到得晚膳时间，梁初终于出现在了明月宫。
“皇上——您可是有许久都没来看臣妾了。”兰妃远远的便依了过去，带了些江南女儿家的娇羞，眉宇间却又是傲色。
这般的香软小意，怎么叫人敌得过。
梁初伸手将人抱了个满怀：“朕每日里吃爱妃的甜汤，每日里便想着爱妃。只近日前朝事物烦忧，户部又缺了银子，朕是烦闷到极致啊！”
缺银子？
兰妃眼珠子一转，抬头道：“若只是缺银子，我陶家还可为朝廷尽些忠心。”
“哦？”梁初挑眉，眼底深处闪过一抹狡黠，只是一闪而逝。
兰妃自然没看到，眼底的骄傲便越发的明显：“自然是这般，明日臣妾便给爹爹写封家书，爹爹定是愿意的。”
“爱妃这可是解了朕的燃眉之急了！”梁初笑道，“只是还有另一样要紧事，不知兰妃可否与朕分忧？”
“何事？”
“眼看中秋将至，可皇后如今被禁足。朕不忍太后过于劳累，这中秋家宴的布置，不知兰妃是否可以胜任？”
中秋，家宴？
兰妃眼中露出喜色，只恨不得马上点头。
但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她还须得稍微矜持一些：“臣妾自小便跟着母亲在旁打理，只是却没有亲自做过，不知是否能做得皇上满意？”
“爱妃既然应允了！那朕改日便叫太后将凤印送来！”
梁初一锤定音。
兰妃自是喜不自胜，凤印，可是掌管这后宫一应大小事物的。
有了凤印在手，那皇后的位置还会远吗？
竟是没想到皇上会这般宠爱自己，兰妃只兀自思索着，明日的家书该问家里多要一些。
“娘娘，皇上差人送了好些玫瑰花瓣来。”惘烟提着一个竹篮子，里面是一篮子满满的玫瑰花瓣。
这些花瓣都是再新鲜不过的，一瓣一瓣的连丝儿瑕疵都没有。
“他送些花瓣过来干什么？”穆菱被弄得莫名其妙的。
这会儿他该去了明月宫了，又叫人送一篮子玫瑰花瓣来，鬼才猜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惘烟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左看右看不由猜测道：“莫不是送来让娘娘做饼的？前些日子咱们的玫瑰花正好用完了。”
“放着给我沐浴用吧，这个做不了饼。”穆菱无语，“他要真有这闲情逸致，还不如多弄几大框来，我还能做些香粉擦擦。”
她或许可以提取一些玫瑰精油，古代虽然没有现代那么精密的仪器，想来蒸酒的东西还是有的。
差不多就行了，她要求也不高。
第二日兰妃要打理中秋宴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宫，各宫不管是关系好的还是不好的，都去明月宫内恭贺一番。
兰妃得意洋洋的坐在上首，在场她虽然不是分位最高的，但架不住这凤印大权在她手上呀。
“皇后娘娘一禁足，宫中便只兰妃姐姐能扛起这样的大任了。”开口的是李轻尘。
穆菱挑眉，没想到李轻尘去投靠兰妃了。
好在礼部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部门，对于朝堂争斗来说可有可无。
李轻尘这话就是冲着穆菱去。
如今宫中除了皇后，就只有她淑妃是四妃之一。
前段日子还尽得圣宠，谁知道这才几天，竟然连后宫这样的大权都没握住。
穆菱一点也不恼，却也不答话，叫李轻尘怼了一句，却再也没有发挥下去的机会。
后面酝酿的挖苦，只这般被生生的扼杀在了摇篮当中。
燕妃看了穆菱一眼，又看向兰妃：“举办中秋家宴，需要跟内务府安排采买一应物品，不知太后那边将凤印送过来了没有？”
宴会所需要的东西，可不是个小数目。
是以这样的东西采买，都是需要凤印或者太后的懿旨才能办得成。若是连凤印都没有，自然是个空话。
兰妃傲然的眼神立时成了恼怒，穆菱便知晓，定是太后还未将凤印送来。
这凤印放在皇后那里，即使太后再看不上皇后的手段，那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如今叫她轻易的将凤印送给一个普通妃嫔，还是商贾之女？恐怕太后是绝不愿意的。
虽然不说，却会找借口一拖再拖，最终叫兰妃完不成这个家宴。
然而即使大家都知道是太后拖延了凤印，却谁敢去指责太后的不是？
呵，她陶明珠真以为掌管后宫大权这般容易？
穆菱一声不吭，只静静的看着。
却不想兰妃自己不舒坦，便也看不得别人舒坦，眸光一转，便将主意打到了穆菱身上来。了。
“燕妃姐姐提醒得极是，只是本宫刚刚接到这般大任，想来太后也还来不及将凤印送来。此番正巧姐妹们都在，不如商量商量这家宴的节目如何？”
“每年的中秋家宴不过是敬茶、赏月、吃月饼，在并着歌舞节目助兴，不知今年兰妃有什么新点子没？”燕妃淡然道。
只她随意点出的这几个步骤，听着倒是极其的简单，但要安排好，却是极其的费力气。
往年的德妃虽然与皇后不对盘，但这样的事情她须得在旁帮衬着，是以还算是比较熟悉，若是搁在兰妃身上，只怕是一头雾水。
果然兰妃呆了两呆，才又恢复了，却将一双眸子扫向李轻尘。
李轻尘用帕子掩了掩嘴，瞥向穆菱：“婢妾倒是听闻，当年淑妃娘娘一曲惊为天人，不知今年可有幸欣赏到。”
“可不是，本宫进宫得迟，竟是没赶上那时候。”兰妃跟着掩嘴附和。
穆菱只在心里冷笑，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无不就是让她跟个歌拎艺妓一般，被人围着用歌舞取悦别人。
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穆菱闲适的瞥了李轻尘一眼，这才看向兰妃。
“那一年是太后寿宴，后宫妃嫔为表孝心，挨个儿的展现才艺。本宫不才，只有唱歌一项还过得去。若不然这次家宴，众位姐妹也一起，为太后准备个节目如何？”
如何？
当然不如何！
本来就是兰妃和李轻尘合计好了故意怼穆菱的，这会儿却叫穆菱全部都拉下了水。
各种妃嫔的脸色各异，沉默着一时都不说话了。
“古时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没曾想姐妹们都是有德之人。”穆菱轻轻笑着。
叫你们展现一下才艺，却突然都不做声了。那可不是默认没才艺？
这话听起来也不觉得多损人，但仔细一想，又叫人觉得生气得很。
在座的有几个不是大家闺秀，自小便受到琴棋书画各种培养，不管怎样总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
这会儿却被人说没才了？
那可不是生生的打各大家族的脸吗！
偏偏话都说到这份上，却谁也不想应，谁应了，谁便要去中秋宴上表演。
比起如艺妓一般去表演来，叫人讽刺了一下便又算不得什么了。
众人心内明白，却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冷场了一下，兰妃怨恨的看了穆菱一眼，打了个哈哈便敷衍过去了。
众位才稍稍的松了口气，开始讨论起中秋家宴的程序与一应吃食用品来。
待到正午，才算是散了。
“淑妃姐姐，刚刚可真解气！你是没去看那个李答应的脸色，哈哈，真是没大没小的，一个答应也跟着在那边掺合。”丽嫔直拍手笑，脸上洋溢着明媚。
穆菱转头，见她那样绚丽的笑容，竟有些羡慕了。
虽然远嫁他国，但到底衣食无忧，也不用担心随时会性命不保，倒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活着，想笑就笑，她也办不到。
她不争，却偏偏有些人要置她于死地。
中秋就要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能在这样的日子里团圆？
她恐怕是，一辈子也不能了吧？
不知道这里的月亮，现代能不能看到……
中秋家宴随意兰妃折腾些什么，左右不过是这两天。
倒是梁初那里，听闻今日陶家又送了些钱进来，倒是可喜可贺。
然而陶家那么大，就送个几十万两，毕竟也满足不了国库的胃口。
只不过利用这件事情，梁初又从其他大臣的腰包里面掏出不少，顺带查了两个官职不大不小的官。
经过这么一遭，将士们的军需，便能发放一部分下去了。
总算是能松了口气。
冯寿小心的将兰妃今日送来的甜汤放在桌子一角，梁初瞥了一眼，再瞥了一眼，然后看向冯寿。
只有甜汤？
冯寿心里叫苦不迭，那位不送东西来，他也总不能跑过去要啊！
“玫瑰花瓣少了么？如今玫瑰花可还盛开？”梁初将折子放下，舀了一勺子甜汤。
似乎问得很不经意，冯寿却一点也不敢怠慢：“听那宫的宫女说，那日送过去的花瓣，娘娘全部用来泡澡了。”
“噗——”
一口甜汤喷了出来，梁初将勺子一丢。
“泡澡了？”
叫她给做吃的，她竟然拿来泡澡？
冯寿感觉额头上都在冒冷汗：“是，娘娘还说若是能给她送几框子去倒好，却只那么一小篮子，总不够的。”
“好，好，好得很！”
梁初只觉得心底有一股子气，却全然没地方发。咬牙切齿了半天，忽然转头道：“你们怎的只送了一小篮子过去？去，叫几个宫女，把御花园的玫瑰花全给她摘过去！”
“这……”
皇上您也太任性了吧……
梁初一个眼刀子扫过来：“去摘，摘好了朕给她送过去！”
看着她做！
让她洗澡，让她还拿他送的食材去洗澡！
冯寿看着自家皇上那满脸的戾气，那满眼的狠劲儿，只觉得害怕又觉得可笑。
麻利的去办妥了，待到午膳十分，梁初便带着冯寿，叫人挑着几框子玫瑰花，浩浩荡荡的往承乾宫而来。
穆菱正在用午膳，只是今日想起中秋这样特殊的日子，心情难免低落了一些，用得也不多。
刚丢了碗筷，便听得守门的小太监通报：“皇上驾到——”
穆菱回头看了看桌上还没来得及收的盘盏，出去迎接。
梁初脸色不大好，穆菱瞧着，只小心问：“皇上用午膳了吗？”
“不曾！”
“那可不巧，臣妾刚用完。若不然皇上去明月宫看看，兰妃忙着中秋的事儿，只怕也没来得及用——”
“淑妃！”
梁初气极，她就不能做一件让他高兴的事儿？
连用个午膳，都怕他多吃了她承乾宫两斗米吗！
穆菱沉默，鼻尖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不由诧异：“皇上擦了香粉？”
哎哟我的主子哎，快别再说了！
冯寿在一旁恨不得自己瞎了聋了。
梁初更是黑沉下脸来，招手让身后的内侍将那几框子玫瑰给抬了上来。
“听闻爱妃喜欢用花瓣洗澡，这是朕送给爱妃的。”梁初微微低头，正好直视她的眼睛。
看到那几框子玫瑰花，穆菱着实呆了一呆。
今日这些花倒没有如那日一般是花瓣，而是一朵一朵盛开的花，全部堆积在竹筐子里面，足足摘了有两框子下来。
穆菱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收到玫瑰花，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有想过，她的良人或许有一天，会捧着一大捧的玫瑰花，准备好了戒指，挂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她，缓缓走来。
他会在她面前跪下，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她想，那时她一定是愿意的。
但如今，她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浪漫，全部被一场背叛打得支离破碎。
在这个她完全无法拥有自由的地方，和她丈夫的一群女人，勾心斗角。
穆菱走过去，从竹筐里拿起一朵玫瑰花来，笑着递到梁初眼前：“皇上知道，每一种花都有自己的花语吗？”
“花语？”她又整什么幺蛾子？
“它们是植物，不会说话，可也代表了它们自己该有的意义。”穆菱拿起梁初的手，将那朵玫瑰放到他手上。
这些玫瑰有专门的人打理，且又是选了开得正好的。
血红色的玫瑰花放在梁初手心，正好占满他整个手掌。花瓣层层重叠，有些还带着几点水珠，娇艳欲滴。
穆菱觉得，这是她见过最美的玫瑰花。
然而这里的玫瑰花，却终究不代表爱情。
因为皇宫这地方，根本就没有爱情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啊！
一点一点的将梁初的手掌握拢，她的手掌不够大，根本就包裹不住他的。
梁初低头，只看得到她的头顶。只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两髻子都是随意插的一支。
简单，却与众不同。
而此时她身上，总感觉有一种忧伤在慢慢的溢出。
玫瑰花的话语，到底是什么？竟然让她觉得这般忧伤起来？
毫无头绪，梁初忽然从心底觉得烦闷起来，手上的力道一紧，感觉手心里的玫瑰花柔软的花瓣已经被他捏碎。
梁初随意的把捏碎的玫瑰花扔在地上，甩袖离去。
冯寿看了穆菱一眼，便急急的跟着梁初跑了。
这对儿小祖宗，总也没有个好的时候！
玫瑰花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就那么丢在地上。
穆菱偏头看去，觉得那花儿和她一样可怜。总以为开得最好最红就能活得最久，却不想别人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你再无翻身之时。
就好像她曾经期待过的爱情，这样虚无的东西，终究是要被这座华丽的宫殿吞没。
不行，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要加快计划！
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穆菱便收敛起情绪，吩咐侍书侍棋将这些花都收好。至于蒸馏的工具，她还得另外叫人准备。
“惘烟，离中秋还有多少天？”
“不到十天了。”惘烟道，“听说明月宫那边依旧只在准备流程，却并没有叫内务府采办东西。”
穆菱点头，恐怕太后还没有交出凤印。
既然时间不多，她便只能加快进程了，只不过……多少是要让他吃些苦头。
叫了侍书进来，在她耳边交代几句，便叫她赶紧去办。
有些事情，她不愿意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