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四月的天空，阳光明媚还伴随着一些凉风，这原本该是个让人心情舒畅的天气才对。
可是，在这个当下，没有一个人的脸上带着笑容。
盘山村里那些从小在地里摸爬打滚的庄稼把式，看着进到四月还没有下过一场雨的天空，又看了眼庄稼地里那些一看就营养不良的麦苗，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苦涩。
“咋能呢，这到四月了，咋能还不下雨呢，在不下雨我们这剩下的麦子就都要干死了……”
“河里的水也干了，现在完了，全完了啊！”
“这都三年了，老天爷啊三年了，求求你下场雨，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对于一年到头靠地吃饭的老农们来说，地里的产出可就是他们的一切，可这一切都被这连续了好几年的荒年给毁了。
好几年没有被雨水滋润过的土地，一一点的开裂开来，原本从村前流过的河水，现在都能看到一条凹陷下去的河床。
村后面那片一到春天都该郁郁葱葱的山林，也都光秃秃的只剩下树干，而且大多数的树皮都已经被人剥落了下来，这一幕幕的场景，光是让人看着，就生生的透露出一股绝望。
看到这个情况，一位庄稼汉把希望的眼神看向了边上的一位老农，“叔，你昨天去镇上开会的时候，镇上的领导这么说？我们的救济粮什么时候能下来？”
“对，我们不是申请了救济粮了，只要救济粮下来了，我们就能熬过去。”
“是啊村长，我们的救济粮是不是该下来了？”
“对啊，这都好几回了，轮也要轮到我们村了吧。”
老村长看着大家期翼的眼神，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次的救济粮是本来是要发给我们村的，但是……”
这句但是一出来，在场的人心里都是一个咯噔。
果然，老村长下面的话，更是肯定了大家的猜测。
“……上山村整个村饿死了大半的人口，上面的领导为了安抚他们，把我们这次的救济粮先调给了他们村……”
老村长看着大家的脸色，又忙不迭的说道，“不过，镇上的领导也说了，这次没有轮到我们，下一次肯定先给我们安排。”
“下次？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挨到下次。”
“是啊，山里能吃东西我们都挖出来吃了，现在更是连个树皮都被扒拉掉，这次救济粮不下来，我们还能不能抗过去都不一定……”
就在大家都唉声叹气的时候，不远处的传来了一阵的哄闹声，一个身影更是急匆匆的从人群中跑出来。
“是李林那小子，他这大中午急急忙忙的要干嘛去啊？”
这人的话音才落，就听了不远处的那些人传来的议论声。
原来，李林的媳妇夏禾要生了，他这会儿急匆匆的正是要去赵二婶娘家，找赵二婶娘给夏禾接生呢。
一听到这个消息，不少人都是笑了下，接着又是想到些什么面露难色的叹了口气。
“这会儿生娃娃啊~”
“唉~李家这娃娃没赶上好年景啊……”
“谁说不是呢，这娃娃要是能早上几年出生就好了，这会儿出生的话还不知道能不能……”
大家朝着稀稀拉拉的田地看了眼，面上都带着些忧愁。
这边，李林还没跑到赵二婶娘家门口，就朝着前面的屋子大声的喊了起来，“二婶娘，我家夏禾要生了。”
在屋里躺着能不消耗体力就不消耗体力的赵二婶娘，一听到李林的大喊声，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翻身下来。
只见她身手利落的拿起柜子上的一个雕花木箱，就快速的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在李林带着赵二婶娘朝李家快跑过来的时候，李家西厢的屋子里也传来了阵阵的呼痛声。
听到屋里传来的声音，站在门口今年已经十岁的李立军、李立兵跟五岁的李立民，小脸都不自觉的苍白了起来。
年纪稍小一些的李立民更是拽着自家爷爷的衣角，手心都沁出了汗来，“爷爷，妈妈会没事的吧。”
李老汉安抚的拍了拍小孙子的背脊，“放心吧，你妈妈会没事的。”
屋子里，李奶奶心疼不已的端着碗鸡蛋面，朝着整个人干瘦却挺着个大肚子的夏禾说道，“小夏啊，在吃两口，你再多吃两口。”
疼得吃不下的夏禾，看着李奶奶那张担心的脸，又强撑身子多吃了几口面条。
李奶奶一边喂着夏禾，一边焦急的朝外看去，“树林咋还没有回来。”
李奶奶的话才落下，李树林跟赵二婶娘的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有了赵二婶娘这个定海神针在，李奶奶才顿时松了口气，“桂花啊，你快给小夏看看，她这会儿疼得厉害。”
“我看看。”赵二婶娘一边说，一边朝夏禾看去，“已经开了五指了，马上就要生了，你快把煮开的热水都端过来”
“哎哎”李奶奶一边应着，一边朝外喊了声，让李林去灶间把早就准备着的热水端来。
她自己则是端着碗，让夏禾在多吃些东西。
夏禾知道自己这胎怀的不容易，所以在李奶奶端来吃的时，也配合的抬起头来，多吃了点东西。
就在李家忙的团团转的时候，已经听到李家那口子，今天就要生了的村民们，也都围在了常家外面。
毕竟，在这个年景里，除了荒年开始的那年头，还有几个新生的娃娃，后面的那两年，别说是新生儿了。
活生生的大人都饿死了好几个，其他的没饿死也都瘦的皮包骨。
所以，在听到夏禾居然要生了的消息后，这个已经好久没有热闹过的村子，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大家都在讨论，这个在荒年里出生的娃娃到底是个男娃还是个女娃。
更多人也在担心着，这个娃娃生下来到底能不能养的活的问题。
毕竟，在这个连大人都吃不饱肚子的情况下，一个才出生的娃娃想要活下来，那实在是太艰难了。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刮来了一阵风，不过在这个当下，大家都处在兴头上，也没察觉周围的天气有什么变化。
可就在大家越说越兴奋的时候，天空中传来了轰隆的一声巨响。
听到这个声音，在场的人下意识的都把头抬起来朝天空看了过去。
当看到空中的情景时，一些人更是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这、这？”
“是乌云，这是乌云啊！”
“打雷了，你们听到了吗，这天打雷了啊！”
就在大家的惊呼中，乌云的色泽更加的浓厚了起来，穿梭在云层中的雷电更是闪烁个不停。
而就在这个当下，常家大院中传来了一声新生儿的啼哭声，伴随着这个声音，雨水也哗啦啦的打落了下来。
豆大的雨滴砸落在人身上，还带着些微微的疼痛，但是在场的人没一个在乎的，大家都在疯狂的欢呼，这场久违的大雨。
几个老农更是激动的哭出了声来，“太好了，太好了！”
“天不亡我们啊！”
“这场雨下的太及时了，这真是太及时了啊！”
这边，李家西屋里头，李奶奶抱着襁褓里裹着的小丫头，脸上笑出了朵菊花，“小夏，你快看，这丫头长的可真俊啊。”
夏禾弯着一双笑眼，看着襁褓里委屈大哭的小家伙，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不只是屋里的人欢喜，在外面候着的几个，在听到那声屋里那小娃娃洪亮的哭声时，都欢喜激动的不行。
更不要说，伴随着小娃娃的哭啼声，还下起了大雨。
李老汉一边听着屋里哭声，一边摸了把脸上的雨水笑着道，“我们家娃娃是个有福气的，是个有福气的。”
李树林可不管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他只知道，自己惦记了好几年的小闺女终于来了，只要一想到自己有了个软绵绵的小闺女，这家伙的嘴角就一直没有下去过。
边上另外两个小家伙就跟不用说了，他们在听到妈妈给自己生了个妹妹之后，那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落下去过。
“妹妹，我们终于有妹妹了！”
“哈哈，哥我们有妹妹了，有妹妹了！”
赵二婶娘看着外面欢喜的几人，也不由的乐了起来。
这边，一出生就被人提溜着脚丫，蒙头拍了几下屁股蛋子的小丫头，在哭了好几声之后，终于因为体力不支，哽咽着小嗓子一边委屈一边又朦朦胧胧的又睡了过去。
在睡过去之前，这小丫头还在想着到底是谁这么坏，居然在她睡着的时候偷袭自己……
李奶奶笑着把睡着了还憋着小嘴的小丫头，轻轻的放在夏禾的身边，“小夏，你看着小家伙，我去给你冲碗鸡蛋水去。”
“妈。”夏禾抬起头朝李奶奶看去，“我刚才才吃的了面条，还不饿。”
“不饿也要吃点，你现在可还要奶孩子呢，不吃饱点，那有奶水喂着小丫头啊。”说着，李奶奶还爱怜的看了眼夏禾，“再说你也要补补，瞧你那瘦的。”
夏禾听着李奶奶的话，心头不由的一甜，“妈，你对我真好。”
李奶奶拍了拍夏禾的手，就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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