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初初见,全然不知防

人生初初见,全然不知防

回东宫的路上,安南也没浪费时间,把元春的出身府邸,年岁几何都问了个明白。得了答复,这位爷彻底沉默了。

元春跟在安南身后,心里一万个不服气。这男人审问似的问了一路也罢了,步子还迈的忒大,饶是元春比一般闺秀豪爽些,一路走来也带着小跑的姿态。

安南不时斜看两眼跟在后面的元春,看着小姑娘眼里的怒火心里莫名的痛快两分。都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又都发作不得,可不就是路有同行者,随行不寂寞?

三人一直走到东宫,元春站在东宫门口看着门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大字,心说怪道身为皇子各个都要争抢这里。东宫落在皇宫东侧,又被宫墙包裹在里,距离那皇位真真是最近道了。

安南走在前面,东宫门口的侍卫立即上前问安,元春跟在安南身后,沾了一点光,皇家大内的地儿,得以从正门而入。心里微微激动,心道人生一途,这一步步,实在是不知道前路如何?只路在脚下近前,还得好好走好每一步。

安南人到前院的时候,只对着小福子挥了挥手,就没在往后院来。这让元春从心里舒服起来,这人正当壮年,如此举动没有一丝色相之嫌,这无疑于元春来讲,是眼下里最为关切且是最需要的。

元春心里的不安,随着一路踏进东宫内院的每一步,也就慢慢散去了。

元春跟着小福子来到太子妃的正院儿,两个人在院门口站定。小福子笑道,“姑娘且等我一等,我去和主子娘娘打声招呼。”

元春微微点头,轻轻道,“劳烦公公。”

眼见着小福子进了院子,元春脚下画着小圈圈,心里做足了准备面对有可能出现的阴阳怪气泡在醋缸里的东宫女子。

等来的却不是小福子,而是一个小宫女,看见元春笑道,“姑姑快随我进去,主子说了福公公,没得让您等在这里的道理。”

元春看着小姑娘稚气未脱的小脸儿,暗自打量的眼神,偏又说着状似恭维恭敬的话儿,心里好笑。只点了点头,跟在小姑娘身后,来到了正院儿正房,进了正厅,就见正位上坐着一位青年妇人,看上去二十三四岁年纪,梳着坠马髻,一身红色衣裙端的艳丽。

元春来不及看清太子妃的正脸儿,就已福身拜了一礼。一句奴婢来陪皇孙写经书还没说完,太子妃早示意身边儿的嬷嬷亲自把元春扶起身来。

元春站直身儿,这才看清太子妃的长相,圆圆的脸儿,中等偏上的颜色,气度上眼可见的大家出生。元春心里暗道,这人论相貌上稍稍不配得太子安南,这会儿坐在这个位置上,却是觉得两口子再相配不过。

“皇祖母派来的姑姑,没有总给咱们见礼的道理。既派了姑姑前来,那么小儿还劳烦姑姑指点一二。”说话的语速不急不缓,端的从容。

元春心里叹服,两世为人的年岁加在一起,总有这太子妃一般大了,论这沉稳气度,元春自己明白,她是不及这人的。她嘴上说着客气的话,任由这位东宫的女主人状似不经意的打量自己。

先前的小宫女带着元春去了二公子住的侧院儿,还没进院门,就听见小孩子欢快的叫嚷着,“银杏,银杏,你再高点儿。”

原来院子中间长着一棵沙棘树,最高处的枝条上挂着一串串黄橙橙的沙棘果儿。这会儿冬雪落在上面,越发趁得一粒粒的果子晶莹剔透了,这果子早就冻得瓷实,京城里的大户人家总爱把果子留冻在树上,给孩子玩耍。

“行了,就这样儿啊,稳住就好。”三四岁大的人儿,说的话却很有派头。

小人儿一身天蓝色棉袍,被嬷嬷抱在怀里,半站直着身子,正用小手折着够得着的细些的枝条儿。脑袋后的小辫子左右轻微的摆动,细密的发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元春的心就软了,她的弟弟宝玉也只比这小皇孙大上一点儿呢。她和小宫女都静静地站在那儿,很怕自己的脚步声儿惊扰了这孩子,摔坏了小主子这罪责着实不小。

小人儿手里捏着一串沙棘果儿,用手拽了拽嬷嬷的胳膊,“银杏,放我下来。”

嬷嬷听话的把小人儿放到甬道上,小人儿甩甩手里的果条儿上的雪,伸着小舌头试图去舔上面的冻果子。身边儿奶嬷嬷的惊呼声四起,小人儿露出得逞的笑容。

这笑如春花灿烂,元春弯唇也笑了,这小人儿原来最是个心里有数的。一番作为,只为的引得身边儿人的惊恐,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再动作了。

小皇孙看见陌生人贾元春,小手指了指,“你是谁?”

元春赶紧走到近前,离了三步远止了步子蹲下身来,恭敬回道,“奴婢是太后派来陪着殿下玩儿的。”

小皇孙看着元春那双和自己相似的凤眼,咧嘴笑了,迈着小步子走到元春身边儿,小胳膊搂住元春,软糯糯一句,“姑姑,我玩儿累了,你抱我回去吧。”

元春在东宫仆妇防备不甘的眼神中把建福抱起来,问道,“殿下的房间在哪里?”

皇孙的奶娘只得在前面领路,小建福则窝在元春怀里,任由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和自己保持最亲近的距离。

今日的元春不会想到,她和建福的人生初初相遇,就是二人一生的羁绊开始。今日这小人儿眼里的喜爱亲近,眼神里的净透光泽,随着元春抱着小人所走的每一步,不知不觉就已深刻在贾氏元春的心里。

建福是个好动的孩儿,原本是午睡的时间,这会儿却玩儿兴正浓,元春只得发挥自己的特长,如同在贾府一般给这小孩儿讲故事。听故事的还有建福身边儿好几个宫人,没有人会放心让建福和元春单独呆在一起。

两个故事讲完,建福终是睡了。

“姑娘也去睡一会儿吧,娘娘把姑娘的房间安排到偏房,离这屋不远。”说话的是建福的奶嬷嬷。

元春明白这番安排,已是东宫的女主人对自己的一番礼遇了。她巴不得能够独处一会儿,不过十二个时辰,她就从尚书局混到慈安殿,又从慈安殿混到东宫,心里哪里能不慌?

元春随着嬷嬷回到自己的新住处,一个外间套着里间,房间不大,却是干净整洁明亮。元春躺在床上,心里衡量自己今后的出路。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人生好似走进了一个死局一般。

她也是个心大的,左右想不明白,干脆撩开手闭着眼睛小睡了一会儿。

却哪里知道太子妃因着她的到来,正在内室里心情郁郁。

老嬷嬷是照看太子妃长大的贴心人儿,说话间自然少了生分和避讳,“我的姑娘,太后也没说是赏给咱们爷,再者皇上亲点的尚书史,咱们爷也没个不明不白就占了人家的道理不是?”

太子妃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是她也是有来路的姑娘,再说那模样儿长的也不差啊?”

嬷嬷摇头,“我的姑奶奶,您也是太紧着心了。咱们的爷什么姑娘美人儿没见过?原就不是那见一个爱一个的主,您还怕什么?再者就是荣国府里的人才好呢!”

嬷嬷说话间声音小了不少,“皇上选妃都没留,说不准就对那府里有着忌讳,咱们爷更会小心就是了。”说完凑到太子妃身边儿,又小声嘀咕了两句,太子妃脸上倒没了郁色,反倒涨红着脸儿一脸的羞意。

嬷嬷扭着肥胖的身子出了正屋,踮着小脚儿往侧院去看小皇孙。做人奴才的就要为主子分忧,花一样的人主子爷领回来,总要小心防备就是。

晚饭时分,这位太子妃的奶嬷嬷端着一盘子卤鹿肉亲自送到了侧院。

元春正陪着小皇孙的奶嬷嬷陪着小人儿用膳。见嬷嬷进来,起身迎接。

嬷嬷笑着把盘子放到饭桌上,才道,“奶奶姑娘原要请姑娘去正房用膳,只太子爷回了后院儿,倒屈着姑娘陪着皇孙了。”

元春嘴上说着客气话儿,心里明白这是东宫的女主人对于自己的防备之态。

安南陪着正妻用膳,元春觉得再正常不过,有脑子的男人自当明白,好好对自己的妻子,就是人生最大的风水。祸乱萧墙内,何迎外风急?

嬷嬷一路回正房,心里到底安然两分,这姑娘倒没看得出对于主子爷的觊觎之态来。进了正屋,状似不经意的对着太子妃点点头,太子妃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两分。

“爷,左右晚上无事,我陪您多喝两杯?”

安南抿着嘴角,点点头。接过正妻递过来喂到嘴边儿的酒,一口气喝了。大手轻拍女人的小手,温声道,“这戏码,你还没来够?”

太子妃放下酒杯,微微低头,笑着嘟囔了一句,“奴家还不是怕失了您的宠?没了您的爱顾,我哪里活得下去?”

安南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叹口气,“所以啊,除了你,别的女子哪里能得交心?只咱们出身如此,少不得你受些委屈。”

太子妃点点头,挽着丈夫的胳膊,一时间无话,待看安南独自饮了两杯水酒,才给夫君碗里布起菜肴,“空肚子还是莫喝了,没得伤了身子。”

安南垂下眼睑,握起筷子往口中送了两口。

太子妃就觉得这心安了,待到夜里安南留宿,妇人心花怒放,真是使了所有手段来取悦自己的丈夫。安南一面享受着女人的服侍,心里却想起贾元春和自己如此相像的眼睛。

父皇选秀,荣国府之女落了选,难道男人心易变,早忘记那双眼睛的主人了?

安南的心绪烦乱起来,父皇放弃的女子,如此特别的女子,太后却塞来了他的东宫,可见是有多不待见自己这位嫡孙了。

太子妃已睡,安南批衣下地,放轻步子出了屋门,轻轻拍了三下手掌,暗卫来到身旁,安南道,“给我查查荣宁两府暗地里再搞什么勾当,把人到了东宫的消息想办法放出去。”

暗卫领命而去,安南站在夜色里,心说明明不大的人儿,眼里却有母性的光辉。想到此,他皱皱眉,越发觉得元春有问题,必是那老妇用作摆置自己的棋子。

他甩袖子进屋,再回到床上依旧难以入睡。心里越发气恼,大安朝的太子殿下,哪里能容忍自己为了一个女子失眠于深夜里?他闭着眼睛,努力入眠,元春那双眼睛却越发灵动的看着自己。

“真该死,等我把你扔出东宫去,再让你们算计于我。”他咬牙心里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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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金陵十二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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