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其实我所说的那个人也不能算是一个人,不过是一只畜生而已。没错,我这是明摆着在损他的意思,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恨他。

他是一只猫,是上辈子我还是个男人时的合伙拍档。说起来,他不仅是我生意上的金主,还是我的老板。我的老板有一个威严的名字,叫做“陛下”,当然是不需要下跪叩拜磕头的那种。

这么臭不要脸的名字当然不是我给取的,可谁让他是大股东呢。那时候我是一挺务实的小伙,对我来说,只要工资稳定,奖金不少,领导说啥就是啥。

除了以上他自封的这个臭不要脸的称谓之外,这货还有一个正经的名字,叫做白景。我私底下习惯称呼他为小白,并不是因为他长得白净,而是诅咒这家伙某一天变成白痴的用意,足以可见这人有多么的讨厌。

名义上小白是一只三岁大的公猫,可其实他和我一样,也是一个代理人。

我与他相识是在上辈子。某一天他突然找到了街头落魄的我,花了一大笔银子投资了我的生意。从那以后,我负责打打杀杀争抢客户的粗活累活,他负责进货渠道,数票子,称银子这等费脑子的精细活。

虽然平日里这小子高冷的要死,没啥好脸色,不好相处,好像看谁都不顺眼,但我很能够理解一只猫每天装酷,目中无人的个性。

我知道,他不是看我不顺眼,他是看整个世界都不顺眼,就好像这个世界亏欠了他什么似的。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我忍了,一年多来我两合作无间,赚了不少,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可是后来我在一次任务中失手了,为了争夺业务我被一票同行中的仇家追杀,我慌不择路掉进一个被某个缺德鬼偷走了井盖子的窨井里,结束了我身为王富贵短暂的一生。后来是小白给我收了尸,并埋葬了我,也是他借了一大笔银子给我,让我凑到了足够的银两买了一张轮回车票重新轮回到了人间,有机会重新做人,这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感激他,因为那笔超友谊的善款是一笔很不合理的高利贷,那利率高到我这辈子给他做牛做马都偿还不清。由此可见这老妖怪可精明着呢,是个不折不扣的心机boy,竟还懂得长线投资的道理。

据小白说他这辈子来到人间的时间才只有三年,可他的实际年龄甚至比我都要老,天知道他到底活了多久。可不要被他可爱的外表迷惑了。那可人的猫脸下住着的是一颗老不死的心。

这位领导的本尊到底长啥样,更是神秘的要死。仅凭我这双浊眼看不清那副皮毛下的真正模样。我只知道,他是一个资深代理人,来头不小,等级不低,有着雄厚的资金和人脉资源,在阴阳两界乃至黄泉道上都很是吃得开。

除了这张猫皮之外,他还有一个人形的义体皮囊,长得人模狗样。这两张皮就像是他的两件衣服,打个响指的功夫就可以从一只四足畜生变成一米八三的大帅哥。

像他这么有本事的人也只能拥有一个人形皮囊,更何况我这种寄人篱下的小喽啰,毕竟《代理人人间行为准则》可不是摆设,其中明确规定代理人在人间只能允许拥有一具人形义体皮囊,可是却没有规定不能同时拥有动物的皮囊。

精明的生意人就是如此,他们永远都懂得打擦边球来规避风险,小白就是如此,竟然想到变成一只猫来掩人耳目。

虽然这人变成人时看起来人模狗样,身材长相都不错,可从我上辈子和他相处的这一年多来看,我可以十分地确定这个平时习惯披着猫皮的家伙绝对是个禽兽,不仅是个闷骚葫芦,还是个比我还不是东西的东西。

虽然他始终掩饰的很好,看起来像是个帅气又优雅的绅士,但他的丑恶嘴脸躲不过我的火眼金睛。毕竟同住屋檐下,有什么秘密能够挡得住我那颗被八卦之力加持的好奇的心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可以确定的是这人干啥啥不行,不过有一点绝对比我强,那就是装!装蒜,装死,装叉……

年底要分红的时候装蒜,被仇人追着满大街砍的时候装死,和美女聊天的时候装款爷。

最不能忍的就是最后一条。想当初日子最困难的时候,我在家里省吃俭用喝着自来水,这货却和美女约会喝着几万块一瓶的拉菲,聊着天文讲着地理也就算了,竟然还用文言文!还美其名曰是在挖掘潜在客户,为了伟大的事业牺牲色相。

我呸!鬼才信呢!明明就是见色起意,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虽然我是不会吃醋的,但我就是看不惯这小子春光满面,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虽然背后议论领导不好,但有一件事我还是忍不住要吐槽。从猫的年纪来说小白正处于年轻力壮的黄金年龄,可据我所知他至今仍是一只高龄处男猫!

嘘~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太了解他了。这货在家时就是个没希望,没理想,没前途的三无死宅。和他外出办业务时他就以‘陛下’的身份蹲在我的肩膀上,除了拉屎撒尿之外几乎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肩膀,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监视。当然咯,我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他的法眼。

你懂的,天底下的老板都是一个德性,他们恨不得在员工的脑袋上装个监视器,随时监视员工是不是在偷懒。

那时候小白每天和我腻歪在一起,都不给自己放个假,正儿八经谈个恋爱什么的。怎么说我两都是公的,每天黏糊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

我曾一度怀疑过这人的取向是不是有问题。即便是他穿上人形皮囊化身为人模狗样的小白脸和美女搭讪,我也从没见过这小子有过什么实时性的举动。我常说他怂,可他死鸭子嘴硬,总说那不是约会,而是为了拓展业务,挖掘客户。

刚开始我还不信,可是后来经过我的观察,这小子还真就是那种吊起人家姑娘胃口后就拍屁股闪人的渣男。这种人简直比我上辈子还要渣。

最起码我会问一下姑娘们的电话号码方便以后联系。最起码我不会浪费那几万块一瓶的拉菲,抿了一小口就丢在那里转身就走算怎么回事?喝不完也得揣怀里带回来就着炸酱面慢慢地品。我知道这小子潇洒,可耍酷也得有个限度,犯不着和钱过不去吧。

无论我说了多少次,他却当做耳旁风,毫不在乎,就好像他真挺有钱的样子。他总会用那极度厌世的语气不死不活地反驳说:“这种饮料和水差不多,没喝头。”

听听,听听。这种饮料。在这货眼里几万块的拉菲不过是一瓶饮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多么有钱的土豪呢。如果他真有钱的话也早该把他那辆老掉牙的八零小摩托给更新成四轮大奔了。

小白就是这么个古怪的人,没心没肺,除了生意之外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只有生意上门的时候才能让他勉强动弹两下。天底下仿佛就没有他真正关心的事。

他是这个世界真正的过客,每天浑浑噩噩,活得就像邻居家阳台上的一只猫似的,很多时候他还真就把自己当成了一只猫。除了眯着眼晒太阳,就是躺在阳台上盯着天空发呆,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又好似在期待着什么。看上去就像一个重度的相思病患者。

那时候我常想,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能够让这种人思念的话,估计也不是啥正常人。或许小白心里还真就有那么一个人,要不怎么解释他对所有女人都没兴趣,对我这么个帅哥也没兴趣呢?我倒是很好奇,这个能让他犯相思病的人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那段时间我和小白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稳定。在邻居面前,我两是合租在同一间公寓的漂泊者。在客户面前我是主人,他是宠物。可背地里他才是真真正正的主子,我是实实在在的奴才。绝大多数的时候我还是要看他的脸色行事的。用最近流行的话怎么说来着?

他是我天灵盖上的万岁皇,我是他一坨肉下的铲屎官。

若要细说我们两人的关系,可是有些复杂。人前他是我的宠物,没人的时候我是他的臣子,我们还是同一屋檐下的室友,有时候他是我生意上的伙伴,有时候我又是他的马仔。直到到现在,我们之间又多了一层关系,这辈子他又成了我的债主……

同为孤家寡人,或许我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我们竟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我和小白的这种复杂的关系一直到他在我上辈子的坟头上撒上最后一捧土的那一刻仍旧没有结束。他和我都清楚,对于代理人来说,死亡和埋葬只是短暂的告别,仅仅是一个不痛不痒的仪式而已。我们之间的缘分远远没有到此为止。

我还清楚地记得,他在我坟前祭奠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下辈子做个女人吧,长得好看的话,我娶你。”

我呸!这个挨千刀的!说句一路顺风或是下辈子一起发财之类的话不好吗?我都已经入土了,还竟扯些没用的,让我走得都不安生。不仅不安心,不知为什么甚至还有些提心吊胆的,那是一种直觉,直觉告诉我下辈子最好离这家伙远一点。

如今,当烟囱里冒出的烟雾化为七色云彩的轮回列车再一次驶入凡间,在这片墓地里靠站的时候,我以新的身体新的身份轮回到了我上辈子被埋葬的地方。因为打折车票余额不足,所以我被列车上的乘务员小鬼给提前踹下了车,稀里糊涂地开始了这辈子的人生。

我扒开土,从上辈子埋葬我的棺材里爬了出来,呼吸到了重生后的第一口空气。

别叫唤,也别惊讶,这不是诈尸。破坟而出这种事没啥稀奇的。多经历几次,你也会和我现在这般淡定。

我已经如此这般地活了五百多年,在经历了几次破坟而出这种事之后我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新鲜劲,反而感觉莫明的迷茫和伤感。这种感觉很奇怪,每一次在生或死的关头都会出现。后来又过了很久我才明白,那种噎在喉咙又压在心底难以言表的难过叫做孤独。

时间是真正的杀手,即便我一次次地更换身体和身份,一次次的轮回重生,可是它却在一点点地杀死我继续下去的信心。这个时候我有些明白,或许这就是孟婆汤存在的真正意义吧。

那奈何桥边老字号店里姓孟的老板娘能够成为阴间有名的富婆也不是没有有原因的,毕竟她垄断着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的配方。

或许正如世人们所说的那样,唯有忘记一切,才是真正的重生。

散乱的长发遮掩着我暗淡忧伤又迷茫的双眼,任由微风轻轻吹拂。重新活过来的我无聊地坐在自己上辈子的坟头上,嘴里叼着一根从坟头上摘下的狗尾巴草,一手拖着下巴看着远方天边从轮回列车烟囱里吐出的一片七色云彩,心里面盘算着这辈子要怎么个活法。

平平淡淡地过了好几辈子,除了买卖和交易好像还真就没有其他可以吹嘘的故事,绝大多数的人生无非就是平淡如水的一场梦而已。不知是闲来无趣还是突发奇想,我希望这一辈子最好来一段刺激一点的人生。轰轰烈烈,难以忘怀的那种。

远去的轮回列车烟囱里冒出的烟雾在天边形成了一片好看的七色晚霞。对于凡人来说这是难得一见的异象,对于我们这种活了又死,死了又活的人来说,那不过是轮回列车的尾气而已,没啥稀奇。

孤独的等待会让人忘记时间的长度。我无聊地望着那片七色云彩,倒是莫明地触景生情想起了某一部经典的电影桥段,嘴里不自觉地哼唱起其中的调调。

电影中痴情的紫霞仙子望着七彩祥云在等她的意中人。

我望着七色云彩,也在等一个人。这人正骑着一辆老掉牙的八零小摩托从一片彩霞中一颠一颠地由远及近,最终他在我的面前停下,丢给我一个头盔,冷冷地说了句:“上车。”

我这才揉了揉眼睛回过神来,原来那来人并不是孙悟空,也不是至尊宝。他的名字叫白景。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其实是女子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其实是女子
上一章下一章

第2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