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绝处逢生
西澳很会传别人说的话,传的话不说学的十分相像,那也起码有八分相像。
只见这小姑娘学着那太监的做派,附在另一小太监耳边道:“我跟你说啊,如今那女君中了七窍生烟毒,怕是不久之后就会不治而亡。”
“他真是这么说的?”徐年好笑的弯着眉眼,“那厮端会耍嘴皮子,死的都能被他说成活的,七窍生烟毒是什么,本君都未曾听说过。”
西澳嘟着嘴巴想了想道:“我在旁边偷听到的就是这么多,事后我问他的时候,他也支支吾吾不肯说,要不女君亲自问问?”
珠玑笑道:“女君问她还指望问出什么,我去把那小太监喊来吧。”
这小太监是珠玑安排出去的,专门让他出去散播谣言,他算是谣言的最开始的那人。
然后这谣言一传十,十传百,这话也就被解读成了千八百个版本,各不相同。
有的甚至说女君日夜劳累,宠幸藏在宫内的小君子,阳盛阴衰,国运不安啊。
西澳不满道:“我那时候听的可是真真的,可是这……什么毒,是真没听清。”
徐年坐在台前,看着她们斗嘴,顿觉岁月静好,如今夏日炎炎,殿内的冰块也开始供应起来,旁边的宫女也在打扇,倒是不太热。
她摆摆手:“喊那小太监进来,他为我办成了这么大的一件事,铁定是想要赏赐的。”
珠玑笑道:“他人早就侯在门口了。”她拍拍手,只见一瘦瘦高高的穿着小太监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恭敬地行礼:“奴才参见女君,望女君安康无忧。”
徐年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看,问道:“你叫什么?”小太监低着头回道:“奴才贱名恐污了尊耳。”
这声音还挺熟悉的,可徐年还是想不起来这号人物,“你抬起头来。”
小太监抬起头,但眼珠子还是往下看的着,十分懂规矩,徐年凝眸:“本君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珠玑面上带着笑,走到小太监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就别卖关子了。”
小太监抿嘴回道:“回禀女君,奴才是徐府的人,跟着珠玑姑娘、西澳姑娘、沉壁姑娘一起进宫来服侍女君的。”
徐年猛的想起来了,她抚掌笑道:“你莫不是那个小瘦猴?怎的默默地跟着本君又不出声,是本君疏忽了。”
她以前在徐府的时候受了主奶奶他们不少的欺负,松暖阁里的仆人不多,就那么几个。
这小瘦猴也是其中一个,跟着她受了不少的排挤,可他还是不离不弃,为她办事,衷心程度可见一斑。
徐年情丝淡薄,若不是她们天天在她身旁伺候着,也许她都会一一忘记,何况还是个总不在她眼内的小厮,没曾想,竟跟着自己入宫了。
小太监点头:“亏得女君还记得奴才,奴才在徐府时被赐贱名牧浮,如今入了宫,别人叫奴才一句小牧子。”
徐年下台半扶着他起身:“你受苦了,这次也多亏了你,本君才能这么快得偿所愿,你以后就跟着瞿公公多学习一下,牧浮这名字很适合你,以后你就叫牧浮,无需改成那劳什子的小牧子,如何?”
牧浮不卑不亢的谢礼:“奴才多谢女君,奴才定不会辜负女君的信任。”
徐年疑惑的又问道:“你说的那个七窍生烟毒是何毒,本君从未听说过。”
牧浮低头柔声道:“真亦是假,假亦是真,半真半假才最让人相信,谁会去纠结这毒从何而来,有什么功效?他们在乎的是……女君还能活多久。”
徐年愣上一愣,勾唇轻笑:“你当个小太监还真是委屈你了,牧浮,本君再交给你一个任务,去勤慧太妃那里……”
待他离开前,徐年还赏赐了不少的银锭子,在这宫里,银子才最得人心。
“你们莫不是早知道了,瞒着我到今日,该打,要是那么一个人才打水漂了那真是遗憾的紧。”徐年佯装生气。
珠玑和西澳也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都告罪道:“如今不是为女君引荐而来了吗,女君日理万机,哪里会管一个小太监的事情,要想让他入女君的眼里,也得有契机才行。”
徐年心情很是舒爽,正想再说些什么,外面瞿公公抱着请安折子进来禀报道:“启禀女君,沈少卿求见。”
徐年怔了怔,她好久未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了,她接过请安折子,看了一眼,上面一字未写。
“宣。”
“是。”
瞿公公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皇城:“宣大理寺少卿沈以归沈大人觐见,宣大理寺少卿沈以归沈大人觐见,宣大理寺少卿沈以归沈大人觐见。”
三十九阶台阶不远不近,沈以归却走的异常艰难,他许久都未曾见到她了。
他内心的思念已成疾,却被繁忙的琐事缠身,抽不出,也进不去。
这宫内流言很快传到了外面,整个百里王朝人心惶惶,新任女君即位不过半年,却传来此等噩耗。
他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心已然乱了,所以递了这请安折子,希望能……与她见上一面,更遑论小妹沈南枝每一日也为此暗自神伤,身体也大不如前。
母亲是离了府的一品诰命夫人,如若她还在,进个宫不是难事,可现在,不过佳节,不开宴会,小妹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进宫,所以只能让他来聊表思念。
最后一阶台阶。
沈以归长舒了一口气,袖子底下的手慢慢握紧然后又松开,最终踏入了殿内。
一身白衣的他如谪仙人一般,飘飘然仿佛要乘风归去。
他瘦了,徐年惆怅的看着他,今夕何夕,时光不饶人,几个月而已,却如同过了半生。
徐年也不想瞒他,所以并没有卧在矮塌上,反而端端正正的坐在台前,有凤来仪的权杖置于两旁,她是唯一的女君啊。
“臣参见女君,女君万岁万岁万万岁。”沈以归匍匐在地上,声音闷闷的,若是仔细听,便会听到他声线里隐藏的很好的哭腔。
徐年连忙扶着他:“沈大哥无需多礼。”他对她有恩,亦师亦友,指点了她不少,她根本不想受这礼,可是沈以归行礼的速度太快了,她刚要说的时候他已经跪在地上了。
沈以归心中一痛,越接近她,心跳的越快,她的体内有我的心头血,他没忘记,心也没忘记,要不然它怎么会跳的那么快?他从未想要挟恩图报,可如今他真的好想好想,让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那么片刻,片刻就好。
徐年知道这些小丫头们都偷偷看着,等着新八卦,所以道:“你们先下去,这里暂时不需要人伺候,无令不许任何人进来。”最后一句她是看着瞿公公道的。
西澳和珠玑委屈的下去了,珠玑倒是很会找事做,暗中派人去请在凝晖堂里奉香的谢长安了。
“过来坐。”徐年指着她对面的一个座位,沈以归没有犹豫的走了过来。
殿内很大,分为几个区域,她现在坐的地方是位于高台前左前方的一处。
在这里,放了一个几案,上面有一幅未下完的棋,上次她碰的时候还是在她和皇爷爷对弈的时候。
如今过了半年了,棋盘的漆面依旧光亮,棋子上也没有落灰,那些奴才在这里做事一向很认真……
“陪我下棋?”
“自当从命。”
沈以归看了看棋盘上的残局,不假思索的放置了黑子,并道:“那个是谣言。”
他一进宫内就将徐年上上下下看了几遍,都未曾发现她有什么问题,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传的很荒谬的全是谣言。
徐年也跟着放了一个白子,沉沉道:“总得再次整顿一下朝廷上的风气,这一次就是绝佳的机会。”
沈以归没有落子,低头思索落子的位置,嘴巴里却问道:“徐信的官位是你安排的吗?”
徐信如今是七品淮阳知县,没有什么实权,但是也能做些事情。
他上位以后,手段雷厉风行,可以说是说一不二,对于某些实事也做的很好,百姓们都挺爱戴他。
他在朝廷上其实也算是有面子,算得上混的如鱼得水,主要是大家都知道徐年是在京师第一商贾徐家长大的,这徐信又是徐府的嫡长子,他们不给他面子,也总得给女君面子,所以徐信这个“外面破落户”也算是融入了那群老狐狸里面。
徐年点头:“那日他入宫求我给他一个机会,他说会帮我铲除异己,我便给了他一个官位,让他自己去干,没曾想他干的还挺不错的。”
沈以归终于落下一子,就是这一子让棋局上的局面顿时变化,绝处逢生,如同夏日里的一阵突如其来的凉风,使人感到无限的惊喜。
“臣知道女君向来有分寸,但是总归要防备些,毕竟那人曾经多次与女君作对。”
他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每到徐信有异动的时候,他盯的比谁都勤,就是怕他会对徐年不利。
徐年淡淡道:“你在我面前就不必多那么多规矩,我这个皇位来的太突然了,就连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还说其他人呢?他们有异心在正常不过。”
她蹙眉看着棋局,踌躇不前,这子下哪里都会被他的黑子压死,完全是困境。
沈以归笑道:“破开就好了,如今你有自己的主意,却总忘了那些为你担心的人,我可总是提心吊胆的。”
他眸色暗了暗,眼里的深情不加掩饰的释放出来,徐年自然也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