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凶变 第十五章 无法解决的命案(下)
一路上,大家看他红光满面,都冲过来打听他们家有什么喜事。”能有什么事啊?我带我们家闺女逛街你们也看着希奇啊?!”穗穗爹小心翼翼打量着来人,仿佛他带的不是房产证,而是一把把能让他数到手软的钞票。穗穗高兴不起来,她怀里端着的是丈夫留给她的保命的钱,是哥哥和娘还有她自己的摇钱树,想到这,她浑身就起小疙瘩,痒得她不知道往哪里挠。
两人沿着江边,能看见过江桥的时候,他爹烟瘾犯了,抽出一只烟缸要打火,穗穗看着不对劲:“别抽白沙!”他爹赶忙把烟从嘴里拔了出来,一看,笑了:“都是跟娘学的,越来越精了。来,帮你爹选根老大哥!”
老大哥跟白沙烟很像,白管儿金黄嘴。从外表看,就是印上去的字不同,这老大粗瞅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就叫穗穗帮忙挑了。点上烟,紧张感顿时烟消云散,走路都用飘的了。穗穗不高兴看他爹那般得意,走先了一步。快到桥的时候,穗穗习惯性的回头,正好对上他爹的目光,吓得她头皮发麻——他爹正冲她诡异的笑呢!
快到桥的时候,穗穗习惯性的回头——他爹正冲她诡异的笑!不,那不是笑,那张脸被扭曲了!嘴角向上翘着,做出微笑时的嘴型;眼睛瞪得大大的,像山夜里四处逃窜的野狼,透着凶狠与恐惧。穗穗正对着他爹,吓得像被人钩去了魂,脸色煞白,全身汗毛倒竖起来,发不出声,迈不开步,微乎极微的呼吸,手脚冰冷杵在江边。
不仅仅是脸在扭曲,穗穗爹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抖动,两腿像即将瘫软的泥塑努力支撑着,双肩后翻下垂,脖子显得又细又长,爆出来的静动脉,像是雨后爬出地面的紫红的大蚯蚓,浑身散发着一股吃人的邪气。过往的行人都被这父女俩弄懵了,有人认出了他们,忙跑回去给穗穗娘报信去了,其他的人就躲得远远的看热闹。
穗穗的目光已经无法从他爹脸上移开了,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几个胆大的人走近些想把穗穗爹从江边拉过来,还没有挨到,五步之外,都被邪气逼退了。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突然穗穗爹的右手微微颤颤抬了起来,像是在向穗穗索要东西,突然他翻出眼白,身子往江里横倒下去了。穗穗仿佛从他爹的眼神中解脱出来了,她恢复了意识,身体却一阵酥软瘫到在地。
朦朦胧胧中,她知道自己被人七手八脚的抬了起来。
朦朦胧胧中,她听见娘亲哭天抢地的叫唤。
朦朦胧胧中,她感觉床前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她醒来的时候,只有哥坐在床前。她虚弱的叫了声:“哥……”大伟见他醒了,瘦削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哎!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等着,我叫娘来。”说着,筑起拐杖走到门边扯起嗓子不断重复地喊:“娘!妹醒了!”
“娘!妹醒了!”
“娘!妹醒了!”
没等他歇口气,穗穗床前呼啦啦围了一群人,穗穗的头开始疼了,她害怕——这些人就像是老鼠一样从房子的四面八方蹿出来的。
穗穗娘忙驱散了人群,好让女儿安心调养。
再次醒来的时候,娘跟哥哥都在。她想要起身,她娘眼尖,一把将她按了下去,说:“好好躺着,别着凉了。”
穗穗努力回想着,眼珠绕着房顶跑了好几圈,她才缓过神来,说:“爹呢?”
听到这个人,母子俩刚才的一抹红晕消失了。穗穗这才发现,娘的眼睛有些红肿。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由得加大了音量:“爹呢?”
大伟说:“公安局的来帮忙了,爹他……还没有捞起来。”
公安局……捞起来……难道爹爹已经……穗穗的头又开始痛了。这时候门外有个男人在叫:“向大伟在吗?”大伟说:“估计是公安局的。”就急匆匆走了去。一会儿传来了他洪亮的声音:“娘,找到爹了!”
她娘一个激灵冲出了房门,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披了件衣服跟在娘的后面。
他爹的尸体是今天早上被冲到险滩发现的。身体盖上了白布,四肢摊开露了出来,被泡得精白浮肿,即使料到了这个结果,她娘仍忍不住号啕大哭。公安局一个戴眼镜的挺斯文的小胖子问穗穗:“你是向穗穗?”穗穗已经说不出话,依偎着哥,点了点头。
小胖子说:“有人指证,死者出事前半个小时一只跟你在一起,有这回事吗?”穗穗说不出话,只能点头。小胖子用笔在本子上写写划划,然后接着问:“你能说一下那半个小时你跟你爹都做些什么事吗?”
穗穗惊魂稍定,断断续续的说:“吃过早饭……我就和爹出门了。”
小胖子问:“中间又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情况?”
穗穗眉眼低垂,她不知道,小胖子说的“异常情况”到底是什么?小胖子等不到他要的回答,换了方法问:“这样吧,路上发生了什么,你都告诉我。”
穗穗咂吧咂吧嘴唇——爹和二狗子三猫子打招呼啦;差点抽错白沙烟啦;走路飘忽飘忽的,她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末了,小胖子问:“也就是说一路上你都没发现你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穗穗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说:“到桥边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不一样了。”小胖子听得只想笑,说:“这个我知道!”然后转过身问穗穗娘说:“阿姨,你看这事怎么办?报不报案?”
穗穗娘一拂袖子,眼泪鼻涕一块抹,说:“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报案!你们这些官老爷就知道抠我们穷人家的钱。”那小胖子是本地人,知道这方的风俗习性,也不跟她计较,叫人帮忙抬了尸体就回局里汇报了。